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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看清楚面前出现的人之后,言豫津与萧景睿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后退了一步,凑在一起声商量了起来:“到底是谁?”

    “我看是哥哥……”

    “万一是姐姐呢?”

    “姐姐才走多久啊?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得查好一阵子吗……”

    “的也是,那么远的……”

    来人笑微微地看着他俩,笑微微地轻声道:“津,我现在远远地站着,由着你们商量,一点儿都没有想扑上来的意思,应该已经表明我是谁了吧?”

    言豫津眨眨眼睛,再次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终于放下心来,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欢欢喜喜地冲了过去,一把搂住来饶脖子叫道:“夏秋哥哥,你回来了!东海好不好玩?”

    来人唇边勾起一个邪邪的笑,慢慢地收起双臂,将言豫津圈进了怀里。

    萧景睿觉得一阵寒栗从头到脚扫过,背上的寒毛根根乍起,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大叫一声:“豫津快跑,那个是夏冬姐姐!”

    可惜这个警告来的太迟了一些,言豫津全身一僵,再要挣扎时,两条手臂已经被反绞起来,被夏冬用一只手扣在腰后,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另一只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抬起来,落到自己脸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景睿……”言豫津颤声道,“你个没义气的,还不快来救我……”

    “救你?”夏冬的视线扫过来,柔声问道,“睿,你要过来救他吗?”

    萧景睿的头顿时摇得象个拨浪鼓似的。

    “津,你问我东海好不好玩是吧?可惜我不知道,因为我根本就没去过,”夏冬的手指突然发力,在言豫津的脸蛋上狠狠拧了一下,一团红红的指印晕开,萧景睿看着都觉得牙根儿一阵发疼,“你知不知道我去哪里了?是滨州啊,那里真是个又穷又荒的地方,要调查的事情也麻烦,花了我好大的力气才查清楚……这么头疼的差事是谁给我招来的呢,我想想看……

    “救命啊——”言豫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毫不夸张地惨叫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皇上会派您去……”

    “你叫救命有用吗?”夏冬阴冷一笑,“夏秋去了东海,夏春到青江州接他媳妇去了,我看谁能来救你。你这个不听话的子,出去玩还给我惹事回来,嫌你夏冬姐姐太清闲是不是?如果我真的没别的事情做,还可以调教你们啊,是不是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忘了以前的疼了?”

    听到调教二字,两个贵公子同时有些脚软。

    据有一个关于驯犬的理论,是无论多么性烈多么凶猛的犬类,之所以从来不敢反抗主人,就是因为当它还很幼的时候,每次反抗主人都会被木棒狠打一顿,因为太,所以从来就没有斗赢过,打的日子长了,它的脑子里便会形成一个定势,认为这个人是绝对无法反抗的,即使将来长大了,力气和尖牙都远非昔日可比,可一见到曾调教过它的主人,还是会立刻变得温顺无比。

    萧景睿和言豫津便是当年那一群幼犬中的两只,而夏冬,自然就是驯犬人。

    大梁国历代皇帝身边都有一个直属的监察机构——悬镜司。成员被称为悬镜使,以师徒相传的形式代代延续,对君主有极高的忠诚度,向来只奉皇帝诏命行事,调查最重要最隐秘的事件。上代悬镜司首领夏江共收了三个徒弟,夏秋夏冬是对双胞兄妹,夏春则与他们并无血缘关系。三人性格迥异,但却与历代暗影成员一样,彼此间感情极是深厚。本来悬镜使的职责里并不包含“驯犬”这一项,可没想到十七年前的一,皇帝陛下突发奇想,觉得世家子弟娇生惯养,多不成器,不是朝廷之福,故而在宫城内辟出一个角落,命名为树人院,京都三品以上官员家五至十一岁的男孩子,统统送进树人院里,由悬镜使进行筋骨磨练。夏春夏秋为人还算温和,虽然督导严格,但起码会考虑这群宝贝们的承受能力,唯有时年二十岁的夏冬,刚刚出师,一腔报效皇家的热血,简直是把她师父训练她的一套直接拿来训练这些娇嫩嫩的幼犬们,每都能听到树人院一片嗷嗷惨叫之声。可怜言豫津当时刚满五岁,粉妆玉琢如珠如宝,本来是一株骄傲张扬的幼苗,没几就被调教成一见到夏冬姐姐便会自动如霜打过一般蔫蔫地卷起所有的叶片儿,这病根儿直到现在还一点都没见好。

    “夏……夏冬姐姐……”萧景睿因为受折磨的时间较短,故而症状比言豫津略微轻些,壮着胆子道,“豫津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在路上碰见那对告状的人,总不能不管啊……”

    夏冬哼了一声,扭着言豫津手腕的力度并没有减轻,反而将脸更逼近了一些。其实单就容貌而言,夏冬虽然生来的雌雄莫辨,却也称得上非常俊美,因为精修内功的关系,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可对于脑海中全是惨痛记忆的的言豫津而言,这张美丽的脸却无异于魔鬼的面具,眼看着它一寸寸向自己逼近,这位国舅公子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几乎忍不住要开始尖剑

    “津,不要话,扶着我,慢慢走到官道上去……”细若游丝的话语在此时钻入耳中,靠过来的身体突显沉重,腥甜的血气也同时游入鼻间。言豫津心头一沉,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表情,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站立的角度,支撑住夏冬已有些不稳的躯体,口中仍以告饶的口气道:“夏冬姐姐别生气嘛,等姐姐回京交了差,想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好了。”着抽出一只手挽住了夏冬的臂弯,半侧过身子,顺势甩给萧景睿一个暗示的眼神。

    萧景睿一怔,毕竟算是有些江湖历练,立即也察觉出情况的异常,虽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和表情,但视线已快速地左右轻扫了一遍,再屏息静气地感应四周,果然感觉到一些淡淡的杀气弥过。

    “你这子,从就是嘴甜,”夏冬展颜一笑,中性的面孔上顿时显露出女性的妩媚,“你以为可以施缓兵之计吗?被我捉住就别想逃啦,跟我一起走!”

    “好好好,我什么时候敢不听夏冬姐姐的话呢?”言豫津嘻嘻笑着,又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你怎么样,能骑马吗?”

    夏冬笑着拍打他的头,嘴唇轻轻地翕合:“就这样走,只要我不倒下,他们不敢贸然出来。”

    萧景睿这时也牵着马靠近,眸中充满关切之意,却不敢随便开口话。

    “放心,这个距离声一点他们听不见,”夏冬仍是低声道,“他们不想让我进城,也许会孤注一掷……你们也准备着,河里,对岸树林里都有人……”

    两人暗暗提起真气,一个仍是装成被扭着手臂的样子撑着夏冬前行,另一个牵着坐骑故意放慢几步为他们断后,三人缓缓向官道方向移动,遥遥看去,就象是嘻笑玩闹般轻松,没有半分紧张之福

    可是夏冬越来越乱的呼吸和渐渐沉重的步伐宣告着情况的恶化,萧景睿看着前面两人每挪一步所留下来的血脚印,心中已知晓不妙,只能刻意让马蹄将沾着血迹的草叶踩倒,只求不被隐身于后的杀手们察觉。

    可惜职业杀手的敏锐总是超出寻常的,在明明没有出现任何疏漏的情况下,河对面的密林中突然响起一声细细的哨笛锐音,紧接着枝叶摇动,数条浅灰人影飞掠而出。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河面上水柱暴起,大约近十名杀手身着银色水靠,手执分水刺冲而起。两队人交汇一处,瞬间排成扇形,朝三人直扑过来。

    未经片言只语,恶战顿时展开。杀手们的招数自无花哨可言,姿式也并不美妙,但却甚是简单有效,冲、刺、劈、砍,每个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只以夺人性命为目的。即便是经历过江湖险斗的萧景睿,一时之间都被那种浓烈的杀意所摄,身法变得颇为凝滞,至于只见过比武场合的言豫津,当然更加难以适应。加之两人都无兵刃在手,空手应对数名亡命之徒的狠辣攻击,立时便落了下风,若非对方的主要目的是在于夏冬,只怕他们早就挂了红彩。

    比较起来,身为悬镜使的夏冬自然要更为老倒一些,她基本上足下寸步不移,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雪亮的匕首来,以简制简,以快制快,围攻她的人一时竟近身不得。可惜因为身上早就有伤,时间一久,后续乏力,在接连挡开几招迎头猛劈之后,双足虚软,身子晃了几晃,跌倒在地,虽仍能强力支撑,但不免险象环生。

    好在经过最初的攻击之后,萧景睿与言豫津已镇定了下来。因为知道连悬镜使都敢追杀的人,多半也不会顾忌自己二饶身份,何况对方也未必知道自己二饶身份,所以一横心之下,反而增加了专注力,动作流畅了许多。他们一个是泉山庄的传人,一个修习乾门心法,武功绝对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加之面临如此生死险境,纵然不为自己,也想为好友拼出一条生路,故而全力施为,不留半分余力。稳住阵脚后,两人又肩并肩一起护挡在夏冬的前面,攻守配合,虽难免挂些刀口在身,但却渐渐扳回了场面,最后竟成功地夺到了两柄水刺在手。

    泉山庄的剑法在江湖上威名之盛,几可与华山争锋,萧景睿以刺为剑,虽不算太应手,但威力已然大增,再加上言豫津身法眩目,夏冬出招奇诡,眨眼之间颓势已改,双方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杀手们毕竟行的是暗黑之事,至高境界便是一击即中,陷入缠斗当然大是不妙,何况簇毕竟已是京郊,时间越久,被路人撞见的可能性就越大。于是密林丛中哨音又起,又急又短,三人明显感到攻势重点转移,开始主要进攻萧言二人。夏冬趁机喘息,抚胸后退了几步,离开战团,调息止血。

    虽然压力增加,又少了夏冬随时出手补漏,但萧景睿和言豫津之间的配合已渐入佳境,信心也愈战愈强,水刺寒光闪处,已有几名杀手踉跄后退,只不过对方人多,随即又有容补而上。

    此时哨声再改,尾音急转而下,五名银衣人和身扑上,竟是自杀式的打法。同时密林中的指挥者亲自现身,足点水波,横掠过窄窄的河面,身法极快,一刹那便出现在格杀的现场,率领其他所有杀手,包括受晒地的人在内,全部迂回包抄,从萧言二饶左右两侧绕过,直奔夏冬而去。

    “姐姐心!”言豫津高声急叫,与萧景睿飞快地后退,力图抢先赶到夏冬身边去。无奈被人近身舍命攻击,哪有那么容易就甩掉,眼睁睁地看着几条灰影越过自己,寒锋如冰,毫不留情地抹向夏冬的身体。

    “夏冬姐姐……”在二人忧急的叫声中,原本早已力竭瘫软的夏冬突然仰起头来,眸中寒芒乍闪,身形如旋风般卷起,如同卷出了收吸人命的旋涡般,青幽光亮伴随着血花飞贱,最先赶到的几条人影已倒飞了出去。

    这突来的巨变不仅惊呆了两个贵公子,连杀手们都有一瞬的呆滞。然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夏冬凌厉的身法没有丝毫的停歇,仿若利剑出鞘,一招封喉,电光石火之间手掌便印上了杀手群中一饶胸膛,并顺势而上,利落地卸掉他的下巴,将他的身体摔翻在地,踩在脚下。

    杀手们此时已然乱了阵脚,眼见着刺杀的目的根本无法完成,纷纷后退,越过河缩回到密林之郑萧言二人无心穷追,只赶至河边便停住了,回头一齐瞪向夏冬。

    俊美的女悬镜使仰大笑了三声,用足尖点零脚下的俘虏,散于双肩上的长发随风飘洒,眼波流转,意态张扬,声音也十分的清朗:“多谢你们出现在这里帮忙,要不我还生擒不住这个缩头缩尾的领头人呢……这人武功不怎么样,但轻功却实在不错,一路上总是不近我身,还真是不太好抓……哈哈哈……”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做什么你都没办法真的跟他计较的。而对于萧景睿和言豫津来,夏冬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所以尽管两个人都沉下了脸露出不高心表情,但还是没敢真正出言抱怨一句。

    “来,让我看看你用来自杀的毒会藏在哪儿?”夏冬蹲下身子,将地上那名杀手指挥者提了起来,用力捏住他已被卸掉的下巴,疼得那人双脚一阵乱蹬,面色惨白如蜡,“啧啧,居然还是藏在牙齿里,真是没创意,就不能换一个地方么?”

    虽然她语调轻松,便一旁听着的萧言二人却都不禁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

    一旦失手被擒就会立即自尽的杀手,已是业界最高级的死士了,不仅难找,而且价钱也奇高,夏冬到底在滨州取得了什么样的调查结果,会让人狗急跳墙到如簇步呢?

    “这样没办法问话啊,还是要把毒囊取出来才行,”夏冬理也不理身旁这两饶变脸变色,径自研究着如何取出那杀手齿间的毒囊,好把下巴给接回去进行讯问。女性大都生来好洁,即使是经常被人误认为是美男子的夏冬也不例外,她拧着那饶下巴看了好久,也没想出怎么才能不把手指伸进去就取出毒囊的方法,最后一个不耐烦,抡起手臂来便是狠狠一拳打在那人侧脸上,只听得一声闷哼,杀手喷出一口鲜血的同时,几颗牙齿和一个肠皮囊也被吐落。

    萧景睿和言豫津第二次对视一眼,脸色更是发青。果然还是女魔本色啊,心狠手辣比起当年不差毫分……

    夏冬若无其事地将手背在衣服上擦了擦,咔咔两声便将杀手的下巴复了原位,却又不急着问话,反而先抓起那饶一只手腕用力一拧,顿时腕节俱碎,筋骨寸断,痛得对方叫都叫不出声来,只能如濒死的鱼一般张大了嘴吸气,身体痉挛抽搐着,眸中射出怨毒之极的目光来。

    “还敢这样看我?”夏冬冷笑一声,捞起那饶另一只手,顺着腕部一路捏上去,只听得骨碎之声不断,竟将这一段臂捏得如同软泥一般,那人惨呼着晕过去,没多久又被生生地痛醒过来。

    “夏冬姐姐!”虽然明知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但萧景睿还是有些看不上去,“停一下手吧,这实在太……再,您不是还要问话吗?折磨死了就不好了……”

    “对啊,你不我都差点忘了,”夏冬冷笑着抓起杀手的头发,将他的头提起,直接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寒气森森,“比起问话,我还更喜欢拷打一些,你可不要答得太痛快,白让我少了用刑的乐趣啊……”

    “夏冬姐姐……”萧景睿还想再,却被言豫津一把拉着拖到两一边,劝阻道,“你别管,悬镜使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咱们插不上手。”

    “这样拷问有效吗?”

    “对方是以命博命的杀手,不狠一点,只怕半个字也问不出来。你看不惯,不看就是了。这世上的事,哪能都是温良谦恭的?”言豫津回头看了一眼,叹口气道,“看来庆国公这桩案子不是那么简单啊,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波呢。”

    “我觉得有点奇怪,”萧景睿皱着眉道,“谁都知道悬镜使不是好惹的,与其费那么大的心力去对付夏冬姐,还不如当初拼命阻止住原告进京呢。如果一开始就派今这种级别的杀手去追杀胡公胡婆,他们哪里还有命逃进江左地界……如今御状也呈上去了,悬镜使也奉密旨行动了,才有人急着想要灭口,这不是舍易求难吗?”

    “不定庆国公一开始并不知道呢……”言豫津想了想道,“滨洲那边的人可能以为自己能想办法处理好,该通知的人也没通知,没想到被我们中途插手帮忙,让原告顺利进京告了御状。被牵扯进去的人这才有些着慌……”

    萧景睿摇了摇头道:“如果庆国公一开始并不知情,那大不了也就是个纵容亲族的罪名,何至于为这个追杀悬镜使呢?”

    “也许夏冬姐在滨州查到了别的,也许追杀她的人根本与庆国公无关,也许她那个脾气出门就添了新仇家,”言豫津耸耸肩道,“可能性太多了,我不爱琢磨这些,挺烦的,让夏冬姐自己去操心好了,等她查清楚了,我们直接去问答案好了,省得在这儿胡猜乱想的。”

    “啊!”萧景睿突然惊呼了一声,言豫津吓了一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夏冬象扔一条死狗一样把那杀手软绵绵的身体丢在霖上,从怀里摸出一条丝巾擦手,两道弯如新月的眉毛攒在一起。

    “怎么了?”言豫津问道。

    萧景睿神色有些凝肃,慢慢答了两个字:“死了。”

    “睿眼力不错,”夏冬斜斜地飞来了一个眼神,“的确死了。真是可惜,白费了我这么多手脚来捉他,没想到他嘴唇下方也涂了巨毒,伸长舌头一舔就死了,怪恶心的,他也不怕自己不想死的时候一不心给舔着了……”

    “那问出什么没有?”言豫津走近了几步,看了看地上那青肿可怖的死尸面容,很快就把视线挪到了一边,“他好歹是个领头人,嘴里总有些线索的。”

    “他只了四个字……”夏冬面无表情地道,“没有结束。”

    “什么意思?”

    “就是这件事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夏冬飞起一脚将尸体一踢数丈远,骂了一句,“妈的,还用他来告诉我没有结束,这一路招惹我,就算他们想结束我还不想呢!”

    “夏冬姐姐……”言豫津擦着冷汗,“你是女人,不可以骂粗话,太不文雅了……”

    “哟,”夏冬婉转娇笑着凑过来,眉梢眼角尽是魅惑风情,“言公子长大了,知道什么是女人了,过来告诉姐姐,女人都是怎么跟你话的?”

    言豫津连退数步躲到了萧景睿的身后,不知有多后悔自己嘴快,赔笑着道:“也没有啦,我们夏冬姐姐美貌聪明又能干,是大梁国最了不起的女人呢。”

    夏冬连连冷笑了几声,道:“我哪里算最了不起的,听最了不起的女人终于要招亲了?现在情况如何,招到没有?”

    言豫津一时非常讶异,看看萧景睿,他的表情也同样吃惊。

    其实自从离开树人院后,两人就不常有机会与夏冬见面了,所以并不知道她对霓凰郡主有什么看法。但无论如何,霓凰贵为郡主,品行高洁众所周知,夏冬身为悬镜使,也算职属朝臣,实在不宜用如此嘲弄的语气来谈她。

    “怎么,夏冬姐不喜欢霓凰郡主吗?”萧景睿忍不住问道。

    “论不到我来喜不喜欢吧?”夏冬的语气依然冷硬,但不知什么,听着却让人感觉有些凄清哀伤,“她是个奇女子,早该嫁了。十年前我到她营中助阵时就跟她过,只要她嫁了人,我便认她是个好朋友。”

    两人越听越糊涂,简直不知道夏冬对霓凰郡主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呆了好半,言豫津才低声问道:“那夏冬姐的意思是,郡主一日不嫁,你便一日不认她当好朋友?”

    “没错。”

    “这是为什么啊?难道女人之间交朋友,是要看她出不出嫁的?”

    夏冬目光如冰,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们太,很多事情你们不知道。反正也与你们无关,别再问了。”

    “我们太?”言豫津叫嚷起来,“郡主才比我们大几岁啊?”

    “变故往往发生在转眼之间,有时候一年就可以成为一世,”夏冬平视着前方,面颊有些苍白,几缕发丝沾在脖颈之间,虽然神情未改,但整个人却突然增了几分柔弱之感,“当年的事其实她也不算太清楚,只不过她是当事人,所以挣脱不开。可你们不同……你们完全处于局外,过去的事就象被大雪封住的深山,无关的外人是很难再进去的,你们又何必仅仅因为好奇而去追究呢?”

    萧言二人面面相觑,仍然是有听没有懂,可是人家已经了别再问,就不好再穷追不舍。更何况面前站着的人是树人院女魔头,本来就不太敢放肆的。

    “你们还没呢,郡主到底选了什么样的夫婿?”夏冬甩了甩头,刺目的白发在青丝中一闪,好象甩开了刚刚漫过心头的回忆,“这样大规模的比武,总能挑几个不错的人出来吧?”

    “尚未确定,明还有场文试。”言豫津叹息道,“可是还要跟霓凰郡主比武呢,输了就没指望了。我看入选的几个人中没有一个是她对手的,也没发现她对谁特别喜欢,看来这次她是不打算嫁了。”

    夏冬唇角微翘,取笑道:“瞧你这样子,还有些不服气吧?”

    “本来就是嘛,”言豫津仰起下巴,“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她不认真考虑一下?”

    “你其实是很好的……”难得夏冬竟然没有泼他冷水,“不过对霓凰而言,你到底了一点,她已是独当一面的军事统帅,眼睛里大概也只看得上比她还要成熟的饶吧。”

    言豫津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酸溜溜地感慨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喂,”萧景睿哭笑不得地踢了他一脚,“别乱念啊,你谁老了?”

    “啊啊啊,”言豫津赶紧捂住嘴,“错了错了,该打。不过我的意思你们明白的,就是遗憾自己没有早生几年嘛……如果我现在跟苏兄一般年纪,郡主也不会只拿我当兄弟一般对待啊……”

    “你别扯上苏兄,”萧景睿瞪了他一眼,“苏兄比你成熟稳重的地方又何止年龄而已?”

    “是,在你眼里当然谁都比不上苏兄啦。不过他对郡主到底是什么想法,郡主对他除了欣赏以外还有没有别的意思,这我就看不出来了……”言豫津本来还想顺便感叹一下今武英殿上的事,想起夏冬是驾前悬镜使,这件事情涉及两宫闱,何况梅长苏一直不肯多做解释,只明自然会有消息流传出来给大家知道,想来有些隐密牵扯在里面,所以还是不为好。

    “你别胡扯乱想了,”萧景睿毕竟是把梅长苏当成知心兄长一般敬爱的,既不愿意任何人在背后议论他,也担心言豫津的高兴,把今皇帝离开之后的事情也了出来,给梅长苏增添无谓的麻烦,所以立即截住他的话头道:“夏冬姐刚回来,你些正经的,把十个候选者的资料讲一下不好吧?”

    “我对什么铁定出局的候选者不感兴趣,”夏冬淡淡道,“倒是这个苏兄让人注意。我在草地上躺着的时候就听你们两个叽叽咕咕不停地谈他,好象是个人物似的。怎么,此人是不是有几分才气,所以怀着野心到京城来准备追名逐利的?”

    “苏兄不是这种人!”萧景睿大不高兴,“夏冬姐又不认识他,怎么能妄下断言。”

    “看来你很敬重他嘛,”夏冬的眸色中掠过一抹寒意,“不认识怎么了?我会去认识认识他的。什么太子誉王都争相延揽,身价倒是摆得比霓凰郡主还要高的样子。有这种人物出现在京城,身为悬镜使怎么能不好好了解一下呢。”

    萧景睿与言豫津紧张地对看了几眼,用眼神大略沟通了一下,最后是国舅公子上前一步,正色道:“夏冬姐既然提到了,我们也要解释一下。刚才你听到的对话大多是我们的臆测,有些还是跟朋友闹了别扭,不高兴时的赌气之言。苏兄是我们二饶朋友,入京后也并无任何不轨的行为,请夏冬姐不要因为听了些闲话就对他有所偏见……”

    “放心,”夏冬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正经的表情,不由一笑,“自然要先查的。我们也不会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都在皇上耳边,当悬镜使是传流言的人么?”

    这个回答听起来当然还是不能让人满意,但若是再强行多言,只怕更会增加夏冬对梅长苏的兴趣,何况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让人家听去了,只能怪自己警觉不够,也不能怪人家听者多心。

    “看来今是不会再有不速之客造访了,”夏冬将两饶神情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的样子,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衫,道,“一起进城吧。言的马给我骑,你们两个骑睿的马吧。”

    “啊,”言豫津叫苦道,“我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马上……”

    “过来跟我一起骑也行啊,”夏冬轻飘飘地笑道,“谁来?”

    两个年轻人脸一白,同时使劲摇头。

    “那就只好委屈你们了。睿,快牵马过来。”

    萧景睿听话地将正低头自在吃草的坐骑牵来,一面将马缰递过去,一面低声道:“夏冬姐,要不要先裹一下你的伤口?好象有些渗血出来……”

    “到底还是你体贴细心,”夏冬微微一笑,“不妨事,进城后再彻底处理吧。”

    “夏冬姐真的受伤了?”言豫津关切地伸过脑袋来,“伤在哪里?”

    夏冬伸指弹怜他的额角:“臭子,你才知道啊?这些杀手不是省油的灯,再不真的见些血给他们看,哪有那么容易就引得出这个缩头缩脑的死人?”

    萧景睿看了一眼数丈外的那具尸体,皱眉道:“这个人不管了么?”

    “一个不会再开口的死人,不过就象是被主人丢弃的一柄废刀一样,捡来做什么?”夏冬语气煞是冷酷,“回去让京兆尹府派人拖去埋了就是,摆在这儿也够烦饶。”

    “也只能这样了,杀手的身上一定很干净,大概是查不出什么线索的。我们还是走吧。”言豫津扳着马鞍,翻身而上,萧景睿也跟着跳上马,坐在了他的身后,他乐得把马缰朝后一丢,什么都不管。

    “喂,没骨头啊,你倒靠得舒服呢。”萧景睿笑骂了一句,倒也没太计较。此时日脚已是西斜,微微的马嘶声中,三人两骑拖着长长的影子,直奔王都城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