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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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030章

    <li>  月凉如水,她的容颜愈发纯净柔美,清澈眼波婉转闪烁一抹关切。

    她惯于和他讲条件,只是这一次,为的是他一刻悲喜。

    霍天北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没接话。

    顾云筝没顾忌院中诸多下人,迟疑一下,手臂松松环住他身形,仰起脸,轻声道:“日子还要过,待彼此好一点,好不好?”

    她看到他自心底的寂冷,一如看到自己那份已成定局的孤绝。

    不能、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愿、不敢善待任何人。

    因已被这无常人世伤得太重,只能让自己变得无情,避免被同情被蔑视。

    其实在心底最深处,比谁都脆弱。

    只能在某个瞬间,散尽锋芒,独自品尝入骨的殇。

    ——是在这一刻,她看懂了他,了解了现在的自己。与其说想善待他,不如说想善待自己。

    这一刻的女孩,神色温婉恬静,眼神通透。

    好么?

    好不好?

    是那样柔软的语声,如春日和风拂过耳边,落入心湖。层层涟漪,便这样无声漾开。

    他漾出笑容,柔声答她:“好。”随即问她,“过来有什么事?”

    “落了点东西,回来拿。”

    “去吧,我交待护卫一些事,稍后一起回房。”

    “好。”顾云筝坐回轮椅上,由丫鬟送自己到里间。床榻还未收拾,两个牛皮信封自然还在枕下。查看一番,收入袖中。

    回到房里,顾云筝依然没看到三位妾室,反倒有些奇怪,问霍天北:“把你的小妾都禁足了?”

    “是禁足了。”霍天北转去洗漱更衣,回来时徐默将药膏棉纱等物送来了正房,他拿着回到寝室,“换药。”

    顾云筝已经歇下,闻言慢吞吞地在锦被下褪掉缎面长裤。

    霍天北坐到她身侧,将她右腿托起,打开包扎的棉纱,一层层解开来。

    初次包扎不能避免余存的鲜血渗出,棉纱所剩越少,被血浸透的面积越大。剩下最后几层的时候,他将一种药膏涂在棉纱上,“等一会儿,这样揭开容易一些。”

    “倒是很有经验的样子。”顾云筝是受益者,自然有点儿庆幸,“怎么学会的这些?”

    霍天北轻笑,“用郁江南练手练出来的。他小时候最怕疼,别人又不肯管他,每次都是我给他包扎伤口。”

    “不说还真是看不出。”顾云筝笑着回一句,因为涉及他年幼之时,便不再延伸这话题。

    过了一会儿,霍天北将棉纱一层层打开来,打开手边的瓶瓶罐罐,“忍着点儿,加了一种药,有些疼。”

    “没事。”顾云筝慵懒地倚着大迎枕,放松身形,“机不可失,你尽管变着法子折腾我。”

    霍天北唇角向上轻扬,勾出生就的风情纹路。目光只专注地看着她伤口,心无旁骛。

    这男人最是冷静克制,她根本不需担心他会趁机让她尴尬羞恼。

    包扎完伤口,霍天北给她盖上锦被,又唤来丫鬟,将手边东西收拾出去,这才歇下。

    灯光熄灭,顾云筝伸手摸索之前脱掉的长裤。霍天北却先她一步找到,并且丢到了地上。

    “你这混账。”顾云筝又气又笑。

    “少穿些对伤口没坏处。”霍天北搂过她,“你也不要以为,我能习惯大半夜被你折腾醒。”

    顾云筝自知理亏,没再坚持,转而打趣:“我以为你喜欢被人折腾呢。”

    霍天北轻笑,“要分谁。你和熠航我能忍,别人不行。”

    “哪天我不跟你胡闹了,你岂不是会觉得无趣?”顾云筝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说清楚一些事,“你如今看到的,也许并不是我的真性情。”隐含的意思,是他如果只中意她善于和人作对的一面,那么趁早还是另寻佳人。

    “我看到的你,不是你以为的样子。”霍天北语声温和,“我不知原因,却看得出你心里有恨意,有一股无名火。你也不曾胡闹过,哪一件事你都拿捏着分寸。若真是一味胡闹的女子,说心里话,我容不得。”

    顾云筝片刻失语,从没想过他竟了解这些。

    “迟早你会平静下来。”

    “是该平静下来。”顾云筝喃喃低语。

    每一日,她应对每一件事,算得有条理,可在心里,时常有种置身梦境的感觉。或者是因为,在感情上,她还没能真正接受、面对劫难已然发生。又或者是因为,殇痛一直被压抑,无从宣泄,她无从真正平静理智对待。

    真正的自己性情是什么样子?她沉默下去,认真回忆,发现人最难置评的是自己。即便隔世相望,亦不能做到。

    霍天北由着她陷入心事,掖了掖被角,闭目睡去。

    第二日一早,两人还未起身,就听到熠航和连翘在厅堂里争论。是为了肥肥——熠航坚持要带着肥肥进寝室找霍天北和顾云筝,连翘已听说霍天北不喜小狗,自然是极力劝阻。

    霍天北听得头疼不已,“都怪你。”

    顾云筝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是你太奇怪,怎么能怪我。话说回来,这也是你一个弱点。如果敌兵知道你这一点,用恶犬出击,你可怎么办?”

    “那我只能养一群狼了。”霍天北陪着她胡扯。

    “那你就真不是怕狗,是厌恶还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霍天北听到熠航气鼓鼓抱怨着带着肥肥走了,便起身下地,“用饭时少不得还要来,我去书房用饭。”

    顾云筝笑着点头。

    霍天北更衣洗漱之后,返回来时神清气爽,他俯身吻了吻她额头,“乖乖留在房里,看看那些卷宗,想要什么跟徐默说。”

    顾云筝则是凝视着他,“那些卷宗我看着很吃力,怕是要用去几个月才能看完。霍天北,那些惨案你有没有介入——直接告诉我好么?”

    霍天北坦然对上她视线,轻轻摇头,“我没有。”

    顾云筝漾出清浅笑容,“我信你。”

    霍天北语气透着深浓的无奈,“我没那份歹心,没那份精力,以往在朝廷更没那份权势去让人遭受灭顶之灾。一定要让我亲口跟你说,以前我手中只有军权么?我甚至连娶妻都不能自主,还能决定什么事?一个秦阁老,一个范巡抚,已让我韬光养晦几年才能扳倒。也正是他们,很多事以我之名出手,明白没有?”

    “明白了。对不起。”顾云筝由衷地道歉。

    让一个男人承认自己曾经举步维艰,不亚于直面一份屈辱,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回避。范巡抚想要扶持的是霍天赐,秦阁老的女儿一度变成了太夫人手里的人质,他们不论出于什么心机,怕是都存着联手铲除霍天北让霍天赐取而代之的居心。霍天北一度受到的压制,可想而知。

    只是不论什么事,还是需要一个切实的答案,方能心安。

    她满目歉疚,“别怪我。”

    “不再怀疑就好。”霍天北是越来越做不到和她计较了,“快起来用饭,药也要按时服用,满三日即可。”

    “嗯,你去吧。”

    顾云筝吩咐丫鬟传饭的时候,徐默进门来回禀诸事:“一大早大夫人听说了大爷与太夫人的事,已经方寸大乱,此时正哭着喊着要见侯爷呢。另外那些管事也是一样,昨夜大爷的事她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已经明白太夫人、大夫人大势已去,此时都也都急着见侯爷将功折罪。”

    “侯爷见不见那些管事,他自会定夺。至于大夫人,还是晾她一半日再说。她会慌得更厉害,见到侯爷的时候也就不会再心存妄想了。”

    “明白了!”徐默点头应诺,随即就苦了脸,“夫人,那条狗……您不能打发出去么?每日让侯爷看到它,您忍心么?”

    顾云筝顺势问道:“侯爷怎么会这样的?你知道么?”

    徐默挠了挠头,“这个,说来话长,侯爷要是知道了……”

    顾云筝横了他一眼,“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您不说就行。”徐默笑了笑,“侯爷与三位异姓兄长其实都一样,一度不能见到小狗。我也是听郁三爷说起才知道的。”

    顾云筝啜了口茶,静待下文。

    “侯爷幼年被劫持到穷乡僻壤的事,您已知道了。过了半年左右,那些人不再每日打骂设法惊吓他们四兄弟,看管也放松了一些。那时候,有一条小笨狗隔三差五去找他们玩儿。他们都很喜欢那条小狗,看它太瘦,总会留一点干粮,等着它去了给它吃。这样过了一阵子,有一天晚上,那些人破天荒地给他们做了一锅肉。四兄弟欢天喜地吃完之后……”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抬眼看了看她。

    顾云筝愣住了。

    “从那之后,到如今,蒋大爷、郁三爷和侯爷,最不能见到的就是小狗,恶犬倒无妨。沈二爷最初两年,看到小狗就会吐得翻天覆地,过了这些年好了很多,如今最喜养狗,让下人把那些狗当成人来伺候。”

    顾云筝费力地端起茶盏,连喝了两口茶才能说话:“那些人简直就是恶鬼!他们最后有没有遭报应?”几岁的孩子,喜欢猫猫狗狗,就会把它当成伙伴甚至朋友,就像熠航一样,知道肥肥的喜好,到何处都要带着肥肥。当年小小的霍天北,在逆境中唯一一点欢乐,竟以那样的局面告终……人心怎么能残酷到那种地步?

    让夫人情绪有起伏可真是不易,徐默腹诽着回道:“侯爷的师父在解救他们四兄弟的时候,就将那些人和元凶杀了。”

    “真该把那些东西留到现在,让侯爷惩戒。”

    徐默连连点头,“郁三爷也这么说。”

    顾云筝蹙着眉放下茶盏,等饭菜上桌的时候,胃口全无。一大早听到那样一桩事,实在是让人心中郁结难消。

    看着肥肥,抚摸着它油亮的皮毛,她叹息一声。她也很喜欢这小东西,可是……让霍天北经常想起儿时那桩事,实在是有失厚道。但是现在把肥肥送人的话,熠航怎么受得了呢?

    沉吟半晌,顾云筝硬着头皮对熠航道:“你喜不喜欢大花猫和会说话的鸟儿?”

    熠航正在吃东西,含糊不清地答道:“喜欢啊!”

    “是这么回事——”顾云筝抚了抚鬓角,现编了一个谎言,“我一个相熟的人,养着大花猫和会说话的鸟儿,愿意送给你,但是,我们要用肥肥跟他换,你觉得怎样?”

    春桃在一旁听着,啼笑皆非,腹诽道:什么时候您有相熟的人了?还说什么大花猫、会说话的鸟……可真是会编故事。又看了肥肥一眼,很是不舍,想着夫人可能是为着侯爷才这么做吧?倒也算是好事。

    春桃能够冷静地分析,熠航却做不到,听完楚楚可怜地看着顾云筝,小声问道:“你要把肥肥赶走吗?”

    顾云筝忙道:“不是要赶走它,我是在跟你商量……”

    “我不换,不换!”熠航滑下椅子,跑到肥肥身边,展臂搂住它,“你别赶它走,我不要猫,也不要会说话的鸟,我不喜欢那些了。”

    肥肥明显地被弄得莫名其妙,又不能挣脱,很是不舍地看着还没吃完的美味。

    顾云筝抚额,随即连声安抚:“我知道了,听你的,别怕啊。”

    春桃也连忙上前帮着解释,熠航这才安静下来。

    这条路行不通,顾云筝只好做别的打算。过几日府里清净下来,就给熠航找个小院儿,带着肥肥住过去。这样一来,一大一小还有肥肥都能自在些。

    饭后,熠航和肥肥去了院里玩儿,顾云筝回到寝室,将两个牛皮信封里的纸张细细看了几遍,付之一炬。没了需要藏匿的东西,心里自在许多。随后她去了院中,看着熠航和肥肥在院中欢快地跑来跑去。

    辰时三刻,祁连城手下求见。

    顾云筝忙让徐默将人领进来。

    那人是她上次见过的黑衣人,行礼后道:“我家爷请夫人去醉仙楼一叙,夫人此时得闲么?”

    顾云筝点头应下,让春桃去备车,徐默也跟着往外院跑去,“我去唤护卫。”

    黑衣人嘀咕一句:“这小厮怎么这么没规矩?”

    顾云筝笑而不语。徐默该是霍天北最器重最得力的手下,说话也就随意些。

    她没料到的是,春桃与徐默片刻后就折了回来,神色都变得分外凝重。

    徐默道:“夫人,今日您恐怕不能出门了,前院出事了。”

    顾云筝神色一凛,“怎么回事?”

    “巡抚大人率五千精兵前来,已将霍府层层包围,要侯爷交出太夫人、大爷、大夫人,还有夫人您。”

    黑衣人听了,立时变得垂头丧气。怎么就这么不走运?等下被一并抓走的话,跟谁说理去?

    顾云筝听完却笑了,“巡抚大人这么早就活腻了?”事关调遣军兵,她不信霍天北事先不知情、此时无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