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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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032章

    <li>  顾云筝看着霍天北,勾唇浅笑,“原来是为这件事。你今日这么多事要忙,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徐默就能帮你办妥。”

    “你该明白,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

    “那不亚于大海捞针,你只管慢慢查着。”顾云筝想了想,“容我思量一段时日,可以的话,我会告诉你。”

    “那我不妨等一段时日。”霍天北将纸张收起来,“你去吧,我料理府里府外这些是非。”语毕,转身出门。

    顾云筝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多谢。”

    要谢他委婉询问她能不能亲口为他答疑解惑,要谢他愿意等待她的全然信任,更要谢他没有以种种威胁迫使她在今日就实言相告。

    范启还在院中不甘叫嚣着:“霍天北疯了,你们也疯了不成?你们这是为虎作伥!他为个妖女不惜对亲人痛下杀手,他为了扳倒我与秦阁老不惜私通敌国,你们对他唯命是从,迟早会遭天谴!”

    霍天北无动于衷,燕袭却听不下去了,吩咐道:“将他的嘴堵住。”随即才对范启笑道,“当初我花重金换得巡抚大人极力保举,今日我助侯爷将你这通敌叛国的贼子拿下,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范启气得脸色发青,却再也无法出声斥责。

    顾云筝去往醉仙楼的路上,询问徐默:“燕袭是怎么回事?侯爷是怎么将他从巡抚那边拉拢过来的?”

    徐默笑道:“燕袭本是蒋大爷的人,自然也就是侯爷的人。蒋大爷给了燕袭一笔银子贿赂范启,为的就是让燕袭成为巡抚身边的眼线,在关键时候给范巡抚致命一击。”

    四年时间,燕袭不知掌握了范启多少过错,来日都能派上用场。而像燕袭这样的内应,霍天北手里不知有多少。范启想要翻身,已是不可能了。

    手足不相亲固然是生之憾事,可是有这样鼎力相助的异姓兄长,也算是命途给霍天北的一份弥补吧。

    起码用去了四年时间布局,由此可见,以往范启和秦阁老将霍天北压制到了什么地步。

    到了醉仙楼,黑衣人引路去往酒楼后方。

    后方是一栋深宅大院,黑衣人将顾云筝、徐默带至后花园一个凉亭。

    进到凉亭,遥遥可见一片竹林。坐在圆几一侧的祁连城一袭品竹色锦袍,守着一局残棋,垂眸品茶。

    景致风雅,人亦风雅。

    徐默送顾云筝到了凉亭后,便被黑衣人请到远处喝茶去了。

    祁连城对顾云筝颔首一笑,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她,随即取出两张笺纸放在她面前。

    顾云筝拿起笺纸细看,不出所料,是谋害郁家、云家相关人员的职位、姓名。

    如她所愿,没有看到霍天北的名字。

    两张笺纸上有四个相同的人:杨阁老、秦阁老、兵部尚书、吏部尚书。

    不,应该说是有六个人,除去那四名朝臣,还有两个人:皇上、皇后。

    祁连城道:“其实在我看来,使得忠良惨死的凶手只有一个——皇上。没有昏君,便没有后宫干政,没有奸臣当道。”

    顾云筝认可他这看法,可是谁又能报复到皇上头上呢?她没接话,没必要说什么,也因为说什么都不妥当。将笺纸收起,她问起云凝:“有那个人的下落么?”

    “有。”祁连城直言相告,“她就在西域,此时就在我手中。”

    顾云筝片刻沉默。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泄露心绪。调整好情绪,她又问:“我能不能见见她?”

    “可以。”祁连城是有条件的,“只是,夫人见到她之后,能给她什么呢?若是不能对她伸出援手的话,不如不见。”

    顾云筝让自己放松下来,啜了一口茶,“有话直说。”

    “她有着血海深仇,活下去的目的是报仇雪恨。”祁连城拈起一枚棋子,“有人让她活了下来,那么她在报仇雪恨之余,也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可用,留;不可用,弃。夫人若是使得她不能为别人所用,少不得为她招致杀身之祸。是以,你可要想清楚。”

    “什么事也是一样,做到两全其美并不难。”顾云筝研读着祁连城的神色,“你既然与我说出她下落,必是觉得我能帮到她。”

    “没错。”祁连城手中棋子落下,“因为夫人的夫君是霍天北,西域将成为他的天下。朝廷兵力不足,国库空虚,又无良将,必然不会发兵剿灭,只会给他加官进爵以求不起内乱。”

    “你的意思是——”

    “夫人真有心帮助云凝,就先说服霍天北,让他答应收留云凝,并且为她步步筹谋,按她的意愿行事。”祁连城看住顾云筝,“做不到这些,我只能说声抱歉——夫人永无可能见到云凝,被逼无奈之下,说不定会有人将云凝送到霍天北身边。夫人容色出众,可云凝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到时候,霍府说不定就会出现妻妾争宠的局面。你该明白,一个一心报仇、隐忍两年的女人,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做不到的。”

    顾云筝只是不懂,“让侯爷答应收留云凝,和有人把云凝送到侯府有何不同么?”

    “自然不同。”祁连城解释道,“云凝想委身的,另有他人。实在不能如愿的话,只能另出下策。”他笑了笑,居然开始规劝顾云筝,“夫人想要日子平宁,听我的建议最好不过。无奈之下,少不得有人打夫人的主意,用夫人安危胁迫侯爷答应收留云凝——自然,这是下下策。”

    顾云筝闻言轻轻一笑,“你所说的下下策,在我看来是上上策。不如当即行事,我不走了。”

    祁连城不由意外,凝视她片刻,笑了起来。

    这是顾云筝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心底的笑容,宛若夏日骄阳,璀璨夺目。

    她挑了挑眉,道:“在你看来是下下策,因为你赌不起,与我不知侯爷会不会漠视我生死一般,你也不知侯爷会不会将你燕翼堂赶尽杀绝。我就算身死,却有许多人陪葬,划算得很。”

    祁连城心生钦佩。这下下策的弊端都在她言语之中,很多人深思熟虑后也能看出,而她胜在反应太快。他啜了口茶,“夫人所言极是。是你说服侯爷,还是我继续等待时机,全在你。”

    “我怎知你所言非虚?”顾云筝才不会让自己从开始就落于被动的局面,“要我没见到人就为他人办事,不可能。要么今日就让我见到云凝,要么我就回府与你一起等待时机。你不怕我搅局的话,就别让我如愿。”

    祁连城忽然打趣她:“霍天北以往与你形同陌路的原因,是不是就因为你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怎么说?”顾云筝打趣回去,“难不成你怀疑以往得到的关于我的消息都是假的?那你岂不是养了一帮废物?”

    “你如今这种做派,只有太强势、太懦弱的男子才会青睐有加。”祁连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说完这句站起身来,“随我来。”

    徐默一见祁连城起身,疾步走过来,“回府?”

    “不,跟着他。”

    徐默只好推着轮椅跟在祁连城身后。

    祁连城一面走一面吩咐了手下几句,手下称是而去。随后,他走进一所小院儿,在厅堂外止步。

    片刻后,一名女子的侧影出现在门里,隔着竹帘的缘故,无法看清侧脸。

    两名丫鬟走过来,神色冷淡,脚步极轻,看得出是习武之人。

    祁连城对徐默道:“让她们送夫人到室内,你与我在外面喝杯茶。”

    顾云筝即刻颔首。

    徐默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到一旁。

    顾云筝又对祁连城道:“笔墨纸砚。”

    真是没见过这么难缠这么多心思的女子,祁连城腹诽着说声好。

    进到室内,丫鬟将顾云筝安置在背光之处,一人取来笔墨纸砚,静静磨墨。

    云凝大大方方站在居室正中,含笑行礼,任由打量。

    顾云筝闭了闭眼,无声地透了一口气,这才凝眸看向云凝。

    记忆中的云凝是媚骨天成的女子,一双勾人心魂的丹凤眼,眼波似是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氤氲,目光朦胧迷离。

    眼前的女子便是如此。

    云凝并没有顾云筝曾担心的境遇凄苦、容貌狼狈。最起码,她如一般大家闺秀一样,保养得极好,肌肤细如凝脂,吹弹可破,双唇红艳,并非施了胭脂,而是本色便如此。

    好半晌,顾云筝才能出声:“到我近前来。”

    云凝款步上前来。

    顾云筝伸出手去,轻轻握了握云凝的手。

    云凝的手柔弱无骨,指关节上有薄茧。她自幼不曾习武,这薄茧想来是一度颠沛流离时留下的。如果说云凝一点点苦也不曾经受,顾云筝是不相信的。

    顾云筝松开手,问道:“今日天气怎样?”

    云凝微眯了眸子,望向外面晴空,“天气很好。”

    是了,就是这样轻柔绵软的语声。

    顾云筝指向书案,“我问,你写。”

    “是。”云凝转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推着顾云筝的轮椅到了桌案边。

    顾云筝看向站在一旁的两名丫鬟,“你们下去。”

    两名丫鬟看着这个疑心病极重的小女人,眼中流露出些微不满,闻言先有一人去院外请示过祁连城,这才退出。

    顾云筝微声道:“写出你堂兄弟姐妹的ru名。”

    云凝点头一笑,执笔在手,写下一个个名字。写到一半的时候,红了眼眶,写完时,一滴泪掉落在纸上,可她唇畔依然挂着一抹浅笑。

    顾云筝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残忍,可是复仇本就是一件至为残酷的事情,这不过是痛苦的万中之一。她敛目相看,指了指阿桥、阿曼、阿齐,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我三婶是福建人,给膝下儿女取ru名还是按照她家乡习俗。”

    说得没错,字迹也没错。末了,她又让云凝到了近前,“让我看看你后颈。”

    云凝后颈有颗黑痣,曾几次与府中姐妹抱怨这一点点瑕疵,而在此时,却成了顾云筝验证真假的依据之一。

    若是原来的顾云筝,不会做到这种地步,可在亲身经历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后,已经不能轻易确定某件事某个人的真假。

    云凝微一迟疑后,弯下腰来。

    顾云筝拨开云凝衣领,看到了那颗黑痣。她抿了抿唇,深深吸进一口气,让云凝站直身形,“安心等着,我会帮你。”

    云凝却已是面带狐疑,“你到底是谁?”素未谋面的女子,此时要看的必定是她那颗痣,可这件事除了云家闺秀,根本无人知晓。

    “有人托梦告诉我的。你去里间。”顾云筝语气已显得硬邦邦的,不这样言语,她语声必然哽咽,随即又扬声唤徐默。

    云凝连忙去了里间回避。

    徐默疾步进门来。

    “回府。”

    到了院中,祁连城见她要走,亲自相送。

    快要走出宅院的时候,顾云筝才道:“容我思量几日,过几日再来叨扰。”

    祁连城微笑,“静候佳音。”

    **

    回府后,顾云筝径自到了西次间,坐在桌案前,遣了丫鬟,想哭,却无泪。

    亲人相见不相识。

    她知道站在面前的是堂姐,堂姐却不知她是谁。

    她与堂姐一般,想要为家族讨还公道,却无从道出。

    以为见到亲人便不再孤单,事实却非如此,她如今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在世人眼中与云家毫无瓜葛的人。

    她日后要面对的,是尽力得到霍天北的相助,尽力得到云凝的信任。

    慨叹片刻,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面对现状。

    再三思量,到了黄昏才有决定。顾云筝唤春桃取来笔墨纸砚,又摆一摆手,“下去吧,等会儿我再叫你。”

    随后,她左手执笔,随意写了几首诗词。待墨迹干了,收入信封,唤春桃送自己去书房,“侯爷在不在?”

    “在。”春桃答道,“已经见了大夫人和一众管事妈妈,巡抚也由燕指挥使送回范府软禁了起来。”

    这一番侯府扰攘,已至尾声。

    霍天北终于从处处受阻的困境中挣脱而出。

    到了书房,霍天北正在吩咐管家将所有证供整理出来,尽快核实。

    交代完了,命管家退下,问顾云筝为何事而来。

    顾云筝将手中信封放到书案上,“你将这封书信命人送到祁连城那里,让他找我今日见过的人看看,他就能告诉你是出自谁手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样能让你知道我到底是谁。”顾云筝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神色。这种话,寻常人听了,少不得觉得毛骨悚然。

    霍天北却起身到了她身侧,托起她的脸,手指、视线都在她脸上寻找着什么。

    顾云筝期望落空,且哭笑不得起来,“你在做什么?难不成以为我戴了面具?”

    “听说有一种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还有一种顶级的易容术。”霍天北没能发现传闻中的面具,更看不出她哪里被改动过,稍稍失望,又猜测道,“难道真有生得一模一样的人?或者,真有借尸还魂这种事?你原本是谁?”

    一点点惊恐都没有,反倒开始连连盘问她了。顾云筝抚额,“你先按我说的去做行不行?何时变成话唠了?”

    “好。”霍天北让人把徐默找来,按顾云筝的话吩咐下去,“别管来自何处,等到答复再回来。”

    徐默称是而去。

    顾云筝拿出一张写着谋害郁江南家族的笺纸,“你看看对不对。”

    “事情可真多。”霍天北低语一句,看完一挑眉,“没错。你让祁连城查这些?你真当府里的银子是白捡来的?”

    顾云筝索性告诉他:“查这些算什么?上次我让祁连城查的事情之一,是霍夫人的生平诸事。”

    霍天北若有所思,“是看看他能力,还是你根本不知道?”

    “根本不知道。”

    “我听说过有人记得自己前世所有经历,也听说过有人能看到鬼魂,自然也听说过借尸还魂。”霍天北凝视着她,目光深沉难测,“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有些离奇的事情在我身边发生了?”

    顾云筝反问:“不然如何能解释我所有蹊跷怪异之事?”

    “为何突然要对我挑明这些事?”

    “有求于你。”

    “若你所求,我不愿为之呢?”

    “那就不需我说了吧?”顾云筝缓缓勾出一抹笑。如果他知道了她是谁,知道她是多大的一个麻烦,不需她说什么,他就会先一步写下休书,就此分道扬镳、再无瓜葛。或者,最最严重的下场,是他根本与太夫人、大夫人等人一样,无从接受这种事,先前所有淡然镇定都是伪装,在得知实情后,把她当做异物驱逐出府,甚至,杀掉。

    可她必须实言相告,因为已无别的选择。她不能先一步把云凝下落告知他,只能先以自身赌一局。如果赌赢了,日后姐妹二人都会得到他相助,如果赌输了,也能给祁连城一个警醒——最起码,祁连城知道她有心出手相助云凝,而霍天北容不得她这种人,如此,祁连城也就会另作打算了。

    霍天北回身落座,“你想要我做什么?说来听听。”

    顾云筝取出那张写着谋害云家名单的笺纸,扯去了末尾写着皇后、皇上的部分,“我要你帮我除掉这些人。”

    霍天北看过之后,深深凝视着她,指节轻叩桌面。

    她已经委婉道出她是谁,最起码,他已知道她姓氏。

    霍天北沉思片刻,“想没想过你告诉我这些之后,最坏的局面是什么?”

    “想过。”顾云筝目光沉静。

    霍天北语声沉凉:“要我如你所愿,的确是极为棘手,明智的人,该将你处死。”

    “的确。”

    “可你却是这般冷静。”霍天北勾出含义不明的笑,“是已看淡生死,还是认定我已不能对你下杀手?”

    顾云筝轻笑着摇头,“你放心,我不会愚蠢到认为你已不能对我放手。我就算死过一次,也不能看淡生死。只是此生心愿便是报仇雪恨,若无望,不需你下手,我也会自行了断。”

    “报仇重于一切?”

    “是。”

    霍天北缓缓起身,又到了她身侧,托起她的脸,看了片刻,指腹摩挲着她肌肤,末了,双唇落下,覆上她唇瓣。

    顾云筝惊讶地睁大眼睛。

    在谈论这种事情的时候,他还有这份心思……这男人的脑筋是长拧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