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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0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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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何而起?”耀觉无奈地笑了起来,“自然是因女色而起。云家的闺秀个个出众,在京城有口皆碑。皇上想将云家女收入宫中,这正中云文渊下怀,而我与云文远哪里能够赞同。我是另有顾虑,云文远则是不想让家族中的闺秀终生葬送在深宫之中。是以,皇上每次私下里提及,我与云文远都是百般阻挠,云文渊则是想法设法促成。便是如此,有了后来的两桩事。”

    顾云筝起身去给耀觉续了一杯茶,坐在她近前,侧耳聆听。

    耀觉凝眸看着在暗夜中微微跳跃的灯光,语声变得凝重:

    “我在那时才知,云文渊暗里应付我许多年,不过是为着滔天野心,对这人便只剩了恨。再者我终究是皇家中人,年岁渐长之后,心心念念的只有江山基业、膝下儿女。先帝虽说也是薄情人,可我一世荣华都是他给的,自心底我亦明白自己诸多过错,他说过重话气话,却从没认真追究,到最终还是念着多年相伴成全了我……”

    “而在权臣的较量之中,从来没有谁能笑到最后。我多年养虎为患,反过头来云文渊亦是如此,这便是物理类聚人以群分吧,慢慢的,那些人投靠到我或是皇上身边,让他处境分外尴尬,也从此陷入险境。”

    “我那时只想将他杀之而后快,不断命权臣、言官上奏弹劾他,压下此事的却是皇上。是因皇上还是惦记着云家几名女子,看过几名女子的画像,念念不忘,对云凝尤其如此。皇上吩咐云文渊:只要他能促成云凝进宫的事,他便既往不咎,给他更大的权势。便是如此,我与皇上明里暗里为此事屡出争端,让彼此骑虎难下。”

    “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直命人在暗中追查我与云家男子有无暧昧……便是在那关头,皇上手中的人查处了眉目,又将我宫中的老人儿抓起来施酷刑询问,事情便由此败露……”

    耀觉闭了闭眼,端茶盏的手有些发抖,整个人像是冷得厉害。连喝了几口茶,她才能继续言语:

    “那一天,皇上将证据、人证全部带到我面前质问。已是证据确凿,我无从否认,沉默以对。皇上在我宫中坐了许久,不说话,起先面色铁青,后来默默流泪……过了几日,我被人秘密遣送出宫,到了护国寺修行。到寺里第二日,听说了我暴毙的事。”

    “我以为皇上在发落我之后便会处置云文渊,可他没有。皇上的心性我再了解不过,他执意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便会出尽法宝费尽心思,由此我断定,云家前景堪虞。云文渊该死,可云文远却是能安邦定国且有忠心的人物,倘若因那件事被连累,朝廷便又少了一根顶梁柱,会让朝臣心寒,兴许就会一步步走到天下大乱的地步。我因着这份担心,想方设法阻拦皇上为难云家,却是收效甚微。只做成了一件事——迫使皇上在凤家女亡命出嫁途中后,给云凝与霍天北赐婚。云家若与霍家联姻,皇上便是只忌惮霍天北,也不会轻易对云家下手。却不料,这桩事又生出了更大的波折。”

    “皇上最初只看到一幅画像时便有心召云凝入宫,在看到本人时,顿时懊悔不已。云凝出嫁途中,他派人去途中阻拦。而皇后生性善妒,又因皇上纵容,进宫后有了一批自己的人手,得知皇上如此,便派出人去阻拦皇上的人,事态便这样乱成了一锅粥。”

    “而在那当口,皇上也没打消要将云家铲除的心思,发动朝臣百般弹劾云文远及云文渊,却是收效甚微。后来,皇上索性快刀斩乱麻,散布出一个消息,称收到了一封密报,密报中有着镇国将军通敌叛国等滔天罪行的证据,之后下旨,将云家满门抄斩。对于云凝,却还是想法设法地寻找。谁都没想到,他在两年多之后,还是如愿以偿。”

    顾云筝反复思量着耀觉这一席话。

    所谓密报,不过是皇上自产自销。

    满门抄斩,不过是几百人为云文渊陪葬。

    怪不得当年冤案无从查证,怪不得皇上一直含糊其辞,怪不得霍天北要皇上不给缘由便给云家昭雪。

    可是,到最后还是有些不解,她问耀觉:“自来有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只是不明白,皇上既然一心除掉云家,且已等了那么久,为何到那关头忽然就没了耐性?”这一点实在是让谁都想不通。

    一个帝王,想用光明正大的理由除掉臣子,只需耐心等待,总能如愿以偿,可元熹帝却分明是半途而废。为何?是忽然间又得知了什么事,才中途改了主意么?

    耀觉摇了摇头,“这就只有皇上知道原由了。我对他已是从骨子里寒了心,没有当初的糊涂,哪会有如今成为傀儡的情形。他这一辈子做过的糊涂事太多,最严重的一件,便是让云凝入宫。”

    顾云筝审视她良久,断言道:“你一定还有对我隐瞒的事。”

    耀觉笑意浅淡,“哪个人都如此,一生里总会有一些事要带到地下。”

    “你说的也对,有些事也只能听皇上亲口说出。”顾云筝问道,“有一件事,想来是很多人都不明白——云筝为何在那一夜莫名其妙地死去?我听说她甚至没有前去接旨,昏睡中便死于非命。”

    被问到这件事,耀觉有了一丝不安,“那孩子……算是死于我手。”

    “说来听听。”

    耀觉坦言道:“皇上这边下旨将云家满门抄斩,却还命人极力寻找云凝下落,为的不过是一己私欲。他对云凝如此,对云筝自然也抱着相同的心思。实不相瞒,在被云凝找到之前,我一直都与一些朝臣、宫人书信来往,家族中的人也是竭尽全力助我阻拦皇上那些糊涂行径。事发之前许久,皇上便派人潜入了云府,命那些人在关键时候保云筝无恙,安置到别处,再更名换姓送到宫中。我听说那日云筝整日昏迷不醒,定然是皇上的人做的手脚。而我给心腹的命令,就是在关键时候杀掉云筝。”

    顾云筝无声叹息。

    耀觉又追加了几句解释:“云凝终究是个弱女子,即便是进宫,也是处处受阻,皇上有个回旋的余地。而云筝不同,她若是进宫,只要见到皇上,恐怕就会亲手将皇上杀掉。不要说我的心腹,这是谁都能想到的事情,是以,那一晚,云筝先遭了人算计,之后又死在了我的心腹手中。”

    “……”顾云筝有些奇怪,自己在听说这些之后,竟能如此冷静。是因此生经历了诸事,还是此刻愿意站在别人的角度上看待事情,她说不清。她唯一能相信的是,耀觉对她说的这些,都是能够或愿意告诉她的实话,且耀觉那些想法都是一个女人在遇到大是大非时该有的心态。

    说到底,就算怒不可遏又能怎样?耀觉已是被困之人,大多时候已形同一具行尸走肉。杀与不杀并无太大不同,而不杀的话,日后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顾云筝啜了口茶,才发现茶已凉。

    她起身缓步走到门外。

    夜色下,霍天北等在院门口。

    她将手交到他掌中,与他一起漫步回房。

    她此时就像是个梦游的人,心魂不知游离到了何处。

    霍天北停下脚步,刮了刮她鼻尖,“跟我说说话。”她从来不是话多的女子,可平日的沉默是让他心安,此刻沉默却让他忐忑。

    “也没什么好说的。”顾云筝笑容苦涩,“到此刻,竟不知谁对谁错了。”她大略地复述了耀觉的话,又问,“她说的都是真的么?”

    霍天北微一颔首。

    是谁的错?是太后与云文渊的错,还是皇上的错?甚至于,是云文远没能意识到身边凶险没有举措的错?

    这些都是让她百般困惑的事情。每个人都有错,可每个人处在自己的立场上,似乎也不算错。

    可她失去了家园,她身边那些无辜的人随着一场灾难全部殒命,不过是因着皇家中人两辈人的一己私欲而起。

    她最终能确定的是,皇家该由另外的人掌权,否则,没有谁能获得该有的生涯。

    沉默片刻,顾云筝说道:“我现在满心都是祁连城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最残酷的报复,是让仇人尽失手中一切,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大意如此,也是我想要做到的。”

    霍天北环住她肩头,揽着她回往正房,“这些我都可以替你做到。”

    “按你的打算走下去,让皇家翻天覆地,再无立足之处。”顾云筝转眼看住他,“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同一时刻,宫中。

    元熹帝看着云凝的眼神有迟疑,也有担忧,是因打算将太后、云家的事对她和盘托出。他不能预料她到底会作何打算,会不会生出杀掉他的念头。

    他先问道:“你能不能跟我交个底,到底将耀觉藏在何处了?因何将人交给定国公的?”说着话,神色变得无助沮丧,“我命人百般寻找,还是没个结果。你一定特别看不起我吧?说起来是堂堂帝王,如今却是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

    云凝笑着叹息一声,“臣妾倒是想将耀觉控制在手中,可定国公怎会让我如愿?”

    元熹帝又问:“定国公可曾命人告诉你,当年事的原委?”之后显得更加沮丧,“你私下里离宫的事,我也知道,却是不知你去见谁。”

    “是有人告知臣妾一些事,臣妾却不能深信不疑。”云凝定定看住元熹帝,“皇上是不是想如实告知臣妾?”

    元熹帝问道:“如果我告诉你,云家是死于我手,你会不会想方设法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