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弈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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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弈江山 > 六十九 长恨此身非我有

六十九 长恨此身非我有

    姜简放下手中的杯子,叹了口气:“陇儿,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黑齿国已然不复存在,咱们这些遗民就该匿迹藏踪,把握当下,好好儿地活着,斯人已逝,咱们这些活着的人何必再为往事忧心呢,”

    沐俢槿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青翠欲滴的竹林:“姜简姐姐,你方才也说了,我是个不把仇人碎尸万段便死的不甘心的人,又怎会轻易地便放下这屠城灭国的血海深仇呢,复仇是我苟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理由,不然你以为就凭着我对卫氏一族的恨意,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踏上北燕的疆土,还对灭族仇人俯首称臣呢,”

    “也对,汐儿咱们几个中,就属你性子最倔,从來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可是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放下过去,重新活过,以舒阳郡主的身份,对了,燕王殿下……”姜简走到沐俢槿身旁,一脸激动道,“陇儿,你现在已经不是黑齿国的王太女了,你可以不用顾忌国家大局,随心所欲地选择夫婿了,陇儿,你为何不放下过去,同燕王殿下再续前缘呢,我记得当年在霍都时,你们……”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沐俢槿打断姜简的话,回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姜简姐姐,我黑齿族数万无辜子民的尸骨还未寒,你就让我和带兵屠了咱们全族的刽子手重修旧好……呵,”沐俢槿冷笑一声,“姜简姐姐,你可真是咱们黑齿国额的好公主啊,你这样说,可对得起在战场上以身殉国的父王与粟赫叔叔,,可对得起我那举身跳入火海,慷慨赴死的阿娘,,可对得起……你那站在城门之上自刎而死,只为震慑敌军的母亲,,”说着说着,眼泪突然从那双星子般的眸子中决堤而出,

    听到沐俢槿提到自己的母亲,姜简神色黯淡地低下了头,哽咽着说:“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啊,就算你复仇成功,将那些灭了咱们全族的仇人一个个杀死,他们也都活不过來了,咱们的母国也无法再恢复往日的盛世了啊,逝者已矣,就让往事随风吧,我相信,那些亡人在天上肯定也不愿意看着咱们这一生都在仇恨与怨怼中过活,”

    沐俢槿深深叹了口气,情绪稍稍缓和,循循善诱道:“姜简姐姐,我明白,虽说在这钦国侯府你也是处处受人白眼与轻视,可段时间大概是你自打出生以來过过的最像日子的日子了,你不想因为毫无盼头还险象环生的复仇,将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平静葬送掉,不得不说,你在霍都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以前在王宫时,你与芷夫人就处处遭人欺辱,可每每告到父王那里时,父王非但不帮你们做主,甚至还会特意包庇欺辱你们的人,虽说你是庶出,可是你都这么大了,竟然连个封号都沒有,我承认,是父王对不起你与芷夫人,可是姜简姐姐,不管你在霍都时有过多么不堪回首的过往,我都希望你明白:你是黑齿族人,你的国家,你的族人,现在全沒了,身为一国公主,你不该想着为那些无辜惨死的族人复仇吗,,”

    “陇儿,你不是我,不会明白我这些年心中的苦楚,”姜简低头惨然一笑,“虽说有许多事你都是亲眼见过的,可说到底你终究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你自幼荣宠加身,是深受爱戴的小公主,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很难做到感同身受,是,我娘当年趁着父王醉酒获宠于他,还害得阏氏小产,我承认,此事是我娘不对,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我娘与他十多年的夫妻,何曾有一日他对我娘正眼过,现在看來,你是沐家大小姐,也就是说你并非是阏氏女儿,那也就是说,我是父王唯一的亲生骨肉,可是,他有将我看做过他的亲生骨肉吗,他对我的宠爱,恐怕就连他粟赫舅舅家的汐儿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吧,,我与母亲说得好听,是公主与夫人,可是真实的状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与母亲两人在王城之中的处境,甚至是连个下人都不如……”

    沐俢槿满脸悲伤地摸摸姜简的脸,轻声安慰道:“姜简姐姐,这些年你受苦了,对不起,我沒能好好儿地保护你,”

    姜简苦笑着摇摇头:“都是陈年旧事了,父王与我母亲那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了,咱们还提这些事做什么呢,只能是徒增伤心罢了,还有,陇儿,你无须自责,你已经很是尽力地在保护我与我母亲了,若是沒有你与汐儿这些年的时常关照,我恐怕都活不到现在吧,”

    “姜简姐姐,你难道就真的不恨吗,北燕军队屠我同胞,掠我钱财,烧我城池,甚至,还逼死了你我的母亲,姜简姐姐,深宫苦寒,你从小便与芷夫人相依为命,如今,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想为她复仇吗,”

    姜简叹了口气,神色凄凉地望着天边随意飘动着的白云轻轻一笑:“说实话,我不是不恨,也不是沒有想过为她复仇,只是如今身在异国他乡,寄人篱下又无权无势,你让我凭什么去为她复仇呢,后來我又想,相比于复仇,或许母亲更愿意看我隐姓埋名,平淡一生吧,”

    “平淡一生,,”沐俢槿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姜简姐姐,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只要安安静静,听从我父亲与阿娘的安排,不显山不露水地偏安于一隅,就能够安稳一生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沐俢槿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你忘了这是哪吗,这里可是燕京城,所有能在燕京城有一席之地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这些人,生來便与权势筹谋脱不开关系,一生都在为怎样爬的更高而绞尽脑汁,而你如今所在的钦国侯府,又是富贵人家中的富贵人家,看來,你对钦国侯府的了解并不是很深啊,怎么,你身边的那个叫做翠锦的,看上去十分护主子的小丫鬟沒有同你说过沐氏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吗,”

    姜简一愣,摇了摇头回答:“翠锦从未同我说过府中之事,对于钦国侯府,我也只是知道它身家显赫,皇恩隆重,”

    “那你猜猜一个小小的侯府,未出当朝宰辅,未立赫赫战功,为何会如此受皇家看中,乃至百年不衰呢,”

    姜简仔细思索一番后,试探着回答道:“难不成,是因为太后娘娘,,”

    “是,可也不全是,沐氏如今的荣宠自然是有太后娘娘的原因,可是太后娘娘入宫为后之前沐氏所获的恩宠呢,”沐俢槿走回屋内,坐到进屋时姜简做的那床软榻上,拿起绷着姜简绣了一半的帕子的绷子随意翻了翻,接着说道,“燕京沐氏,实为后族,北燕有庙训,卫氏皇帝的皇后必须是沐氏嫡长女,所以沐氏才能在燕京城这个争名逐利的斗兽场中,赫赫扬扬,历经白载而不倒,身为沐氏的人,是沒有自由可言的,你的婚姻,要为家族带來实实在在的联盟利益;你在朝中的一举一动要为家族增光添彩,总之,你这一生都是在为家族利益而活,”

    听了沐俢槿的话后,姜简满脸疑惑不解地询问:“可是,这又与我有何关系呢,我又不是……”

    “你以为,处在这个相当于北燕权利中心的地方,你还能独善其身吗,,”沐俢槿打断姜简的话,“姜简姐姐,你逃不掉的,当初我父亲带你进京,是有目共睹的,世人皆知,钦国侯府之中除了两位郡主娘娘之外,还有一位相当于侯爷夫妇养女的小姐,有些人身份卑微,自知是无法攀上我与柠儿这两支高枝儿,于是,为了能建立他们与钦国侯府的联系,他们必将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一旦被那群野狗盯上,到时候你想再想要全身而退,可就难了,且不说我父亲与阿娘忍不忍心将你送人情,恐怕还未等那群狼子野的求婚者上门,族中的长辈们就已经在筹划着如何使用你,才能为沐氏谋取更大的利益了,”

    “那、那、那……”姜简满脸苦恼地咬咬嘴唇,皱起秀丽的眉头问道,“那你说,我如今该怎么办,,”

    “那就看……你愿不愿意同我合作了,”沐俢槿胸有成竹地笑道,

    “不同你合作能如何,同你合作又能如何,”

    沐俢槿将自己那一双保养得十分精致的柔荑举到眼前,一面满脸随意地查看,一边轻声微笑着解释道:“不与我合作嘛,无非就是听从家族中那群长辈的安排,嫁给一个想攀上钦国侯府,可份位又较低之人,运气好呢,就是相夫教子,困在那一方天地之中,一生碌碌;运气不好呢,也就无非是遇上个始乱终弃之人,步上你母亲的后尘,一生悲苦,可若是选择同我合作嘛……”沐俢槿狡黠一笑,伏在姜简耳边对她耳语了几句,说完之后坐直身体,一脸坚定地冲满脸惊讶的姜简点了点头,

    见姜简无法下定决心,她复又笑着追问道:“怎么,姜简姐姐,你想好该如何抉择了吗,其实,这选项不已经十分明确了吗,你还有何好纠结的,”

    “也罢,”姜简闭上眼睛,露出一个下定决心的表情,“说吧,我该怎么做,”

    “沒想到姜简姐姐你竟会如此着急,”沐俢槿嫣然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姜简,“在我从西山礼佛回來之前,你一定要将它学透,记住,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姜简抚摸着还带有墨香的小册子,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从自己答应沐俢槿的那一刻起,她这一生已经再沒有了回头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