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弈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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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帘外落花红小

    沐佑柠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嘴角漾开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她踮起脚.一只手按着耶律拓的肩膀.另一只玉手抚上耶律拓棱角分明的侧脸.在他耳边轻声笑道:“王子殿下目光如炬.着实叫小女佩服.”

    耶律拓侧头看了面前这个假沐佑柠一眼.微微一笑.凑到她面前.两人离得这样近.甚至连呼吸都能喷到对方脸上.“沐佑柠”因这过于亲密的举动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面色微微泛红.耶律拓望着“沐佑柠”因害羞而变得有些不自然的眼睛.玩味一笑.轻声道:“舒阳郡主.这儿又沒外人.有什么事咱们就开门见山地直说吧.”

    “都说契丹大王子耶律拓了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除了捏花惹草外.一件正事也不干.虽有契丹第一勇士的名号.可行事向來有勇无谋.不过是暴虎冯河的莽夫罢了.如今看來.这绣花枕头的名声.究竟是世人误传而已.”沐俢槿放开按着耶律拓肩膀的手.走远几步.似笑非笑地望着耶律拓.“以王子殿下这般心智.竟然只甘心做个世人眼中的一无是处的草包王子.整日地装傻充愣.倒真叫舒阳讶异啊.”

    “彼此彼此.在下也沒有想到.当年名动北漠的固陇公主.如今竟然愿意委身于敌国之中.还对对灭族仇人俯首称臣.”耶律拓随性地打开又合上手中的折扇.满脸轻佻地冲沐俢槿挑挑眉毛.邪邪一笑.“不过.你站得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莫不是……怕我吃了你..”

    沐俢槿白了一眼沒个正经的耶律拓.满脸正色道:“王子殿下.你费尽心思地将燕帝与寒欢支开.不会就只是为了同我说这些废话吧..”

    “自然不是.公主殿下不是也有话想对在下说吗.”耶律拓走到沐俢槿面前.低下头笑意盈盈地望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沐俢槿.“在下支开燕帝与寒欢姑娘.不过是想看看您究竟是不是霁月郡主罢了.那公主殿下.想对在下说的话是什么呢.”

    “我想同王子殿下做一笔交易.”沐俢槿仰起头.对耶律拓嫣然一笑.“一笔.能够让王子殿下得偿所愿的交易.”

    “哦..”耶律拓颇有兴趣地低头一笑.“那在下倒是想听听.公主殿下以为在下的愿望是何.又如何能让在下得偿所愿.”

    “柠儿.”沐俢槿嘴角轻挑.露出一抹浅笑.“王子殿下爱慕舍妹.不是吗..”说着又满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只是可惜呀.舍妹是命定的一国之母.是不能与王子殿下厮守终生的.”

    “是吗..”耶律拓不以为意地挑挑眉.“可若在下若真的不能与柠儿相守的话.公主殿下又何必再來与在下做交易呢..公主殿下就别再同在下绕弯子了.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才能帮在下与柠儿.请直说吧.”

    沐俢槿抬起头.望着天边聚散合离的白云.声音飘忽而迷离:“王子殿下.舒阳所求的不过是殿下的一个承诺罢了.用对殿下來说微不足道的一个承诺.换与心上人携手一生.殿下觉得.这买卖合算不合算.”

    “确是合算.”耶律拓点点头.“好.在下就与公主殿下做了这笔交易.希望公主殿下日后一定要信守承诺.”

    “这么爽快.王子殿下不再考虑考虑..”沐俢槿歪头一笑.“殿下就不怕我利用您应允的这个承诺.让殿下做一些力不能及的事情.甚至是危及契丹全族吗.”

    “江山美人.确实是难以抉择的问題.”耶律拓咧嘴随意地一笑.“只是.公主也知道.在下从來都是风流惯了的.江山社稷对我而言.怎能比得上这三寸绕指柔呢..江山是何物.不能笑.不能哭.不能谈天.不能交心.不过是冷冰冰.硬邦邦的一个词语罢了.与我能有何用..君临天下与温香软玉.在下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沒想到.王子殿下竟是如此痴情之人 .”沐俢槿低头一笑.再抬起头來时.已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殿下放心.槿儿一定会信守承诺.也请殿下一定要好好儿待我的柠儿.就让她一直这样天真下去.好吗.”

    耶律拓原本吊儿郎当的面色突然一凝.十分郑重地点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既然能不惜代价也要帮她逆天改命.日后也必定会护她一世安康喜乐.”

    “那就一切拜托王子殿下了.时候不早了.怕是宴席快要开始了.小女要回去换身衣服.就要麻烦殿下自己过去了.”沐俢槿低头向耶律拓福了福身.转身向着舜华苑的方向走去.

    耶律拓站在原地并沒有动脚.而是望着沐俢槿逐渐与亭台水榭融为一景的背影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柠儿.你有个好姐姐.”

    “你方才去哪了..”沐俢槿刚踏进舜华苑正房.燕王殿下便满脸不悦地堵在她面前.质问.“还有.你不是从來都不穿艳色衣衫的吗.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还一反常态地穿了身如此艳丽的衣裙..”

    “穿的如此艳丽.自然是去幽会情郎了.”沐俢槿看也不看燕王殿下.绕过他扭身走进了里屋.

    燕王殿下一愣.抬脚便追了上去.拉着沐俢槿不依不饶:“情郎..什么情郎..我不就在这儿吗.你去私会谁..”

    沐俢槿瞥了燕王殿下一眼.转身坐到了榻上:“宴席快要开始了.你不去赶紧去赴宴吗.小心太后娘娘发现你不在.回去挑你的毛病.”

    燕王殿下也随着沐俢槿坐下.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向來都是无拘无束惯了的.从未老老实实地参加过什么宴会.母后早就习以为常了的.断不会说我什么.倒是你.六叔公过生辰.你身为长房的嫡长女竟然不去参加.未免太过胆大了些吧.”

    沐俢槿拿过梅花纹白瓷茶盏为自己斟了杯茶.捧着同样梅花纹的茶杯缓声道:“我还沒有去祠堂认祖归宗.也就还不算是沐氏之人.这种宗亲相聚的场合.去不去沒人会说什么的.”

    燕王殿下见沐俢槿捧着茶喝得津津有味.伸出手冲沐俢槿嘟着嘴撒娇:“我也想喝.”

    沐俢槿随手给他倒了杯茶:“你怎么还不走..都赖在我这儿大半天了.混吃混喝的.难不成宫里人不给你吃的不成..”

    “我……”燕王殿下欲言又止地看了沐俢槿一眼.什么也沒有说.

    沐俢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燕王殿下一眼:“你从來都是这个毛病.只要一遇到什么事就吱吱呜呜的.东扯西扯.半天也扯不到正題上.说吧.你來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燕王殿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垂头闷声回答道:“我明日便要动身回定州了.若是等我再进京恐怕就要等到腊月快要过年时了.”

    “可是这与我又有何关联.”

    “阿槿.你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回定州.”燕王殿下抓住沐俢槿一双软若无骨的柔荑.目光温柔.双眼用力地盯着沐俢槿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我在那里种满了木槿树.每到夏天.放眼望去.定地十二州漫山遍野全都是粉色的木槿花.清风吹拂.迎面而來的也都是木槿花的香气.阿槿.你若去了定州.就一定会爱上那里的.”

    “漫山遍野的木槿树..”沐俢槿嫣然一笑.将头靠在燕王殿下肩上.眼中全是憧憬.“那里一定很美吧..只如梦境.又如仙界.”

    “那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回去..”燕王殿下满怀期待地问.“若是咱们现在回去的话.刚好可以赶上第一批木槿花开.阿槿.只要你愿意同我一起回定州.我这便就去母后与皇兄那里.请他们为你我赐婚.”

    沐俢槿将头从燕王殿下肩上抬起來.深深地叹了口气:“赐婚..我何时说我要嫁给你了..昶哥哥.你明明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你又何必问这个答案已经注定了的问題呢.”

    “阿槿.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都请承天寺主持來开释我了.难道还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吗..”沐俢槿满脸讥讽一笑.“想必.当你从寒阙天认出我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了吧..昶哥哥你放弃吧.数万黑齿族无辜的亡灵还等着我去宽慰.姜氏历代先祖也等着我去给他们一个交代.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复仇的.”

    燕王殿下痛苦地闭上眼睛.一行泪水从他紧闭的眼中滑落:“阿槿.这寒阙天并非是你眼中见到的这般.它就像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它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沾染数女子的鲜血与怨气.只要进到那里.每一步都是心惊胆战.每一步都是阴谋诡计.你自幼生长在北漠.无拘无束.浑然天成.何必要为了复仇.而踏入到那个步步惊心之地呢..当初带兵攻打黑齿族的人是我.屠城时的主帅也是我.你要恨就恨我好了.若是非要用什么人去祭奠黑齿族冤死的亡灵.那就用我的命去偿还我所造下的罪孽吧.”

    “我自然知道带兵攻城的人是你.而且.终此一生也绝不会忘记.”沐俢槿望着窗外木槿树上的一个鸟窝里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鸟.轻声说道.“可是.难道下令剿灭黑齿族的始作俑者也是你吗..昶哥哥.冤有头.债有主.那个人既然害得我国破家亡.承受茕茕之苦.那么我也一定要让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永远地做一个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