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胡说八道？你才胡说八道呢！”被我不带歇气儿的骂一通，樊烨也急了，“宋姗姗，我怎么了？我怎么就恶心自己恶心你了？”

    “哎呦呵，你演技不错啊！”我气极反笑，“要不是我昨天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我还真是被你无辜的小眼神给骗了啊！是不是要我叫郭亦茹来问问，她是不是会告诉我你们两个做什么了？”

    樊烨看着我没说话，感觉像是我自己和自己吵架。不过我天生口才还不错，就算是自己和自己吵架我也不会输。

    墙上镜子里反射出我的样子，就跟菜场上骂街的泼妇似的。我用自己脏兮兮的手掌推了樊烨一把，忍不住嚷嚷：“你别以为我是在乎你，我是生气！生气你明白么！现在这里是咱俩一起租的房子，能不能考虑一下你的室友我，你带什么人回来是不是该知会我一声？你说你带她来，你们两个在家里就……你是想赶我走么？想赶我走你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樊烨带郭亦茹来家里，我确实是很生气。可更多的时候，我又觉得很讽刺很多余。我平时是一个懒到自己都不愿意照顾的人，我现在居然会跑来照顾樊烨。照顾樊烨的想法，照顾樊烨的处境。担心他吃不好，又不放心他住不暖……我不是犯贱，是干什么呢？

    “宋姗姗，你是不是在单位又受气了？”樊烨低头看了看衬衫上被我摸脏的手印，他冷哼一声，“你当我樊烨是什么？出气筒么？”

    “出气筒？谁家出气筒有你这么高规格的待遇啊？”我笑的自嘲，感觉自己说的话完全像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耳光，“中午难得有点休息时间，我忍着困意坐一站车去买你爱吃的外卖。为了不打扰你和郭亦茹，我跟个孙子似的躲在楼道里屁都不敢放一个。想要给你们空出地方，我缩头缩脑的跑到孙清月家去住……樊爷啊，你家的出气筒这样么？你家的出气筒要是这样的话，我能去你家当出气筒么？”

    樊烨看着我，他的眉头收紧又松开，松开又收紧。细长的眼睛眯起后更显狭长和深邃，静默了能有半分钟，樊烨才缓缓的说：“我昨天没跟郭亦茹做什么。”

    我的思维还停留在“出气筒”上，樊烨突然直接的折回去提到郭亦茹，我脑子明显有点转不过来。可能是刚才一口气儿说了太多的话，樊烨说完后我只剩下一个字儿：“啊。”

    “啊？”我想了想，又觉得事情不太对，“樊烨你骗谁呢！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儿么？你说这种谎话，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好么！你们两个叫那么大的声儿，你以为我听不见？哈！现在是郭亦菲已经死了，不然你不会说昨天中午在这儿的是她吧？”

    我的话说完之后，樊烨的脸色立马变了。看到樊烨的脸色，我才恍然惊觉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我真是被气昏头了，郭亦菲都死了，我这是要干嘛呢？

    樊烨冷冰冰的看我，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的有点不太对。刚才如果樊烨是真心想解释，那么现在他话说的完全是例行公事：“昨天中午门口的饭是你掉的吧？”

    “对。”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语气也没那么强硬了，“是我昨天……不小心掉的。”

    “你要是在门外的话，发生什么你听不到么？”樊烨的声音有点冷，语气有点重，“昨天都是郭亦茹自己在发声吧？除了开门的时候外，你有听到我说话么？”

    呃……似乎，好像，是没有的。

    “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我抑制不住的，语气再次变的激动起来，“这种事情，男人不出声也很正常啊！你要是没做什么，郭亦茹为什么叫的那么大声？还叫的那么色情？不过，这些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要说的重点是……”我也不知道我要说的重点是什么。

    “宋姗姗，”樊烨牙齿咬错发出吱嘎吱嘎响的声音，他的嘴似乎都没张开，“你遇到事情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用脑子想想？只要你稍微学会动动脑子，你现在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愿意变成这个样子，你管着么？”

    “真好笑，谁想管你了？”

    “不想管我你说我干什么？”我稍微产生了些腻烦的感觉，目前的局面让我压抑的想发疯，“算了！你的事儿，我才不想知道！从一开始的时候咱们两个不就说好了吗？咱们两个是室友！只是室友！你的生活状态感情经历不需要给我这个室友……”

    “宋姗姗，你冷静的想想！”从我进门开始就保持冷静的樊烨终于忍受不住，他大着嗓门压过我的声音，“你又不是没跟我做过，我需要多少时间，你不知道么？如果说郭亦茹叫的那么大声是因为我的话，你觉得我们两个有可能那么快从屋里出来么？”

    呃……似乎，好像，是这个样子的。

    经过樊烨一提醒，我才想明白过来。要是按照郭亦茹叫声的进展来看，他们两个当时应该挺火热的。我在门口站了不到10分钟，在那样的状态下要穿衣服提裤子出来，时间肯定是不太够的。

    可是即便这样，如此赤裸裸不加掩饰的话，还是让我很招架不住。我喜欢人坦白，但是樊烨现在显然坦白的过了头。樊烨坦白的，甚至叫我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我掐了掐指甲，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之间，我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明明比樊烨还要大六岁，此时此刻我却跟个任性的小姑娘似的。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能作能闹……其实，挺丢脸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我再往下问就不合适了。可我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不说这话怎么都不舒服。我往后退了一小步，看着樊烨问：“既然你什么都没做，那郭亦茹为什么叫的那么大声？”

    “我没做，她自己不能做么？”樊烨已经很不耐烦往提起郭亦茹的名字了，“她自己想做想叫，我能怎么样？”

    脑袋一缺氧，我问了个更加不合适的问题：“郭亦茹自己做？她怎么自己做？”

    “你是女人，你干什么问我？”樊烨站的有点久，他靠在墙上看天花板，“女人自己要怎么做，你不知道么？”

    我真是会举一反三聪明机智，短短的几个字，我瞬间明白了樊烨说的“什么”是“什么”。

    下面的问题不是合适不合适了，是我真的非常困惑：“郭亦茹到底想做什么？她来你这儿做这个……她怎么那么想不开？”

    樊烨了解我的性格脾气，所以对我刚才的话他并没介意太久。樊烨扶着墙一点点往屋里走，我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在沙发上坐好后，樊烨在我身上看了一圈，他没有急着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你怎么了？你不是把东西给同事然后你去上厕所了么？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回来？”

    “你还说呢！我今天不是去厕所了么？然后……”

    听樊烨说完，我也不生气了。我刚打算挨着樊烨在沙发上坐下，可屁股还没等挨到垫子就被樊烨掐着胳膊抬起来。樊烨对待我，从来都不会怜香惜玉。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很是老气横秋：“宋姗姗，你要不先去洗澡，要不就站着把话说完。你脏成这样想坐我的沙发，你跟我开玩笑么？”

    我着急诉苦，只好在地中间跟樊烨说：“你别打岔，听我说完。我刚才去了厕所，之后被人关在了厕所里……”

    樊烨坐着我站着，樊烨听着我念着。唠唠叨叨的把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我愤慨的情绪再次涌上：“樊烨，你不用骗我！我知道，这事儿跟郭亦茹一定有关系。这次你不用求我，我肯定是要报警的。郭亦茹就是条疯狗，我不抓住她，她早晚会咬死我！”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可以报警吗？”我总觉得自己听错了，“樊烨，你有仔细听我说什么吗？我说，我要报警抓郭亦茹……除了一个嗯，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樊烨可算有点笑模样了，他嘴角轻扯：“你也说了啊，你也只是怀疑。到底是不是郭亦茹做的，还要警察调查清楚了才知道……以你爸爸的业绩来说，很可能是有人找他寻仇寻到你头上了，也说不定。”

    如果樊烨坚决反对我报警，可能我会因为叛逆心而坚持自己的想法到底。但樊烨现在无所谓的态度，我又变的动摇拿不准要怎么做……我决定这个问题先搁置，转而问他：“郭亦茹来找你，是做什么的？”

    樊烨笑着抬头，他乐呵呵的看我：“郭亦茹来找我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是私事儿，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樊烨刚才的话可能是玩笑，他却不知道他那句话让我有多寒心。樊烨漫不经心的将大长腿搭在椅子上，慢吞吞的说道，“郭亦茹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她应该是想让我帮她做一笔生意。”

    我低头看着脚面，依旧在为樊烨最初的那句话难堪着。樊烨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他继续往下讲：“你知道的吧？我之前是做进出口贸易的。郭亦茹想从海外进口一批家具，她想让我帮忙。熟人嘛，能便宜便宜抹个零头……从一开始，她接近我就不是爱我。是我一直都领会错了啊，她不是爱我爱的发疯，她是爱钱爱的发疯。我自作多情了那么久，居然到昨天才想通。”

    樊烨在笑，我也在笑。跟樊烨比起来，我觉得自己错的更加离谱。我自作多情了那么久，居然到现在才想通。

    可能是因为樊烨怪异的性格让我心烦，可能是因为樊烨的家庭身世让我觉得心疼，可能是因为樊烨俊俏的面容让我着迷，也可能是因为樊烨的坦白让我心动……不管是因为什么哪种情绪，总之，樊烨是上了我的心。

    不过上了心又怎么样呢？从外貌条件到家庭背景，从学识阅历到内在教养，不说差六岁的差距，我和樊烨，也同样不是一种人。

    虽然表面没表现出来，但是在内心里我却深深的嘲笑着自己。我实在异想天开痴人说梦，为什么我没早点控制自己的情绪呢？像我这样的大龄剩女连单身老男人都不会喜欢，樊烨如此多金又帅气的年轻小伙怎么能看上我？

    到了我这个年纪了，我已经没多少时间去追求爱情的真善美了。能跟樊烨出来一起租房子，恐怕是我青春尾巴岁月里最后的疯狂。婚姻和爱情不一样，爱情不讲究理智和逻辑，但是婚姻却有许多约定俗成的东西在里面……宋姗姗，该清醒点，理智点了。

    樊烨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只是觉得我们把问题解释清楚就可以继续做朋友了。见我在地上愣愣的发呆，樊烨用没受伤的脚踢了踢我：“宋姗姗，想什么呢？你快点去洗澡，然后咱俩去吃饭吧！我饿了，我想吃……”

    “不行啊，我还要去孙清月家。”我的理智回来，我心里最后那点少女的热情被彻底浇灭，“我把外卖电话给你，你自己打电话好了。”

    樊烨皱眉，他不明白我是怎么了：“宋姗姗，你怎么又……还有什么事儿让你不高兴，你倒是问啊！”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是无比的平静，任何不满不快的情绪都没有，“樊烨，这些是你的事情，你不用跟我说任何。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们只是室友。下回要是接待客人，或者是有不方便我在场的情况，你提前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樊烨扶着沙发站起来，他的表情稍显不郁：“宋姗姗，你能不闹了么？什么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能说说么？”

    我没闹，真的没闹。我都30岁的人了，即使不太想放手的事情也能想通了。我很正常，特别的正常。我甚至都记得提醒樊烨：“我不在家的这几天，我爸爸估计不会来了，不过他要是来的话，你给我打一通电话……如果说，不麻烦你的话。”

    樊烨他只是看着我没说话，我转身要往外走。我还没等迈步，樊烨突然拉住我的手叫住我：“宋姗姗，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哪句让你不高兴了？要是你不高兴的话，我……”

    “没有，我没有不高兴。”我甩开樊烨的手，笑着说，“你说的没错，我干嘛不高兴呢？你的事情，我确实是不该多问。是我应该跟你道歉，无缘无故跟你发了通火，原谅我这个老大姐月经不调内分泌紊乱……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的态度让樊烨有点慌乱，他似乎是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耸了耸肩，表示我并没有什么。在樊烨的凝视下，我认真的问说：“我说，樊烨啊！我要走了，难道你真的……不记下外卖电话么？”

    樊烨跟个小孩子似的，他赌气的坐回沙发上不看我。樊烨的腮部鼓鼓的，他说的话也十分孩子气：“我不吃了！我不吃了！你愿意走就走吧！反正我的脚动不了，又没人给我买饭吃……让我饿死好了！反正饿死的是我樊烨，咱俩非亲非故的，跟你宋姗姗也没关系！”

    “那好吧！”我觉得，樊烨即使真的饿死了也不怎么关我的事儿，“那你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我没有回头看，但是我能感觉出樊烨一直在看我。很难得的，我那颗糙的跟月球表面一样的心脏神经竟然又一次感受到了心疼苦涩的滋味。

    虽然我是想明白了自己要和樊烨划清界限，可我还是不能看着樊烨赌气挨饿。到楼下附近的餐馆订完餐让人给樊烨送去，我这才放心的去孙清月家。

    我到了孙清月家的时候，孙清月已经回来了。我洗过澡后出来，一边盘腿在床上吃东西一边将周振坤早上提醒的话跟孙清月说了。孙清月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到了最后，她恼怒的拍案而起。

    “我就说，最新款上市的衣服怎么要隔天拿货！原来我是被人算计了！”孙清月恨的一圈圈在屋里地中间走，她飞快的算计着脑子也转的飞快，“我倒是小瞧了我们科室的那帮女人啊！消息知道够快的……姗姗，要不是你帮我丢一次脸，我这次真的完蛋了！”

    我拿着鸡腿啃，问她：“怎么说？怎么你就完蛋了？”

    “新的节目是旅游类的，不过开场的拍摄要在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孙清月见说的太详细我也听不懂，她索性长话短说，“反正就是，如果我在节目上坦胸露乳了，那么我就可以直接从电视台滚蛋了。”

    听到这里，我吃鸡腿的动作才停下。我紧张的看了看孙清月：“知道是谁做的么？”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早晚会知道。”孙清月沮丧的拿过我手里的鸡腿接着啃，“这事儿还真给我提了个醒，以后得小心点……姗姗，你别说，今天你在厕所的事情，很有可能也是有人想害我上不了节目做的。大家知道咱俩关系好，很多人等着抓我的小辫子。害了你闹了笑话，正好有机会在台长那里参我一本。”

    我胸口闷闷的，饭都吃不进去：“孙清月，我是不是笨手笨脚的给你惹麻烦了？”

    “嗨，跟你没关系。”孙清月豪迈的挥挥手，她反过来安慰我说，“有利益就会有纷争，电视台这种地方就是这样。就算你不来电视台上班，她们一样不会放过我……跟这些比起来，我觉得你是不是要告诉告诉我，你为什么租的房子不住，跑到我家来了？”

    我往后仰着躺在床上，天花板上的吊灯晃的眼睛疼。体内突然间来了一阵文青的热血，我连说话都变的忧伤起来：“因为啊，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儿。我可能要爱上一个男人了，一个，我爱上他他不会爱上我的男人。今天有一瞬间我意识到，如果继续跟这个男人深入的接触了解，我估计自己会比四年前还惨……不想让自己变的那般凄惨，我只有没出息的跑掉了。”

    “你说樊烨啊？”孙清月拿着鸡腿趴到我旁边，“你爱上他了？”

    我转头咬了口鸡腿，含混不清的说：“爱上了，可能也没有。具体什么感情，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孙清月啊，我你是了解的。丛少光走了之后，我真的再没有对谁动过心。我甚至有时候都想好了，我妈要是逼着我出嫁，那我就去出家。跟不爱的陌生人过一辈子，还真的不如孤独终老。每次相亲，我带着热情去，又带着失望回。不是我不想要去接受别人，而是我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真的很难再对一个男人心动。”

    “可是孙清月啊，我这次是真的对樊烨动心了。动心的悄无声息，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在我看着樊烨被他妈妈赶出门的时候，我是那么的想给他一个家。我想跟他说，来吧，来我家。我可以照顾你，我可以帮助你，我可以把我全部全部的爱都给你、去温暖你。在樊烨身上，我不抵触接近，也不反感触碰。我甚至开始想，如果说能跟我走完一辈子的人是樊烨，那似乎也是件很不错的事儿。”

    孙清月纤长的手指摆弄着鸡腿儿，听我的话说完，她重重的叹了口气：“不是我想打击你……姗姗，你和樊烨的年龄和家庭，真的不太配。我就听你说，我都觉得樊烨家里环境复杂。那样强势的婆婆，你能受了么？”

    我实话实说：“我可能是母爱泛滥了吧，看到樊烨自己孤孤单单的样子，我总是想放下手里的一切去陪他。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有想过，不过要是樊烨能爱我的话，我估计会觉得他严厉的妈妈也很和蔼可亲……孙清月啊，你说这样的感觉，是爱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