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才死了呢！”我毫不留情面的呛声回去，“丛少光，我以前没发现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损呢？你结你的婚，你发你的财，你好端端的，来寻我的晦气干嘛啊？别说我没警告你啊！你再说我爸爸一个字儿，你信不信我大嘴巴抽你！”

    我突然提高了嗓门，樊烨躺在旁边很是幸灾乐祸。可看我的表情不对，樊烨又有点着急。用脚丫子踢踢我，樊烨小声问我：“姗姗，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丛少光，我给你次机会，你再给我说一遍。”我感觉自己脑子里都是空的，“你把你刚才的话好好给我说一遍！你给我说人话！”

    “姗姗？”樊烨握住我拿电话的手，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凉，“姗姗，出什么事儿都别着急，你慢慢说。”

    开玩笑，这种事儿，能不着急么？虽然每年我和我妈都要接到好几次我爸殉职的消息，但没有一次是不着急的……丛少光没说话，我笑笑，自己就哭了：“丛少光，我不知道你打这电话来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替我自己，心疼我的脸。之前的任何我都能够不计较，可我爸爸的事儿，我不能让你信口雌黄的胡说八道！”

    樊烨一直在旁边小声的提醒我不要急躁，可是他的话我却一点没听进去。我等着丛少光回答我的话，电话里却始终静悄悄。

    过了好一会儿，丛少光才开口。从声音上听，他应该是进了一个小的屋子里。让我绝望的是，丛少光的语气完全不像在开玩笑：“姗姗，我今天在进行婚礼彩排……刚才在休息室的时候，我听到韩燕的爸爸说，你爸爸在外出任务的过程中，殉职了。”

    丛少光的话说完，我的耳朵一直在嗡嗡的响。我咬了咬舌头，努力想让自己思考清楚丛少光的话有多少可能性。思考了能有一分钟，还是樊烨叫我我才回过神来。我用被子擦擦脸，冷声说：“丛少光，你他妈的逗我呢吧？行，现在就假设你说的是对的。那么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我爸爸死，你的婚礼要延迟？你打错电话了吧？我爸又不是你岳父！你当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耳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心里一阵阵发毛，拿开手机一看……是我妈的短信。

    虽然是文本信息，但短信中我妈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妈连着发了五个大笑脸，她写道，闺女，你知道怎么了吗？我刚接到通知，说丛少光那混蛋明天的婚礼延迟了。我拿今晚的饭钱跟你打赌，丛少光那混蛋肯定结不上婚！哈哈，今儿真是个好日子！高兴！痛快！

    我眼前瞬间黑了黑，我摸起电话对着丛少光骂道：“你他妈的最好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不然的话，我跟你没完！”

    “姗姗，我知道的，我肯定都告诉你。”丛少光是韩局长的女婿，估计他现在通风报信也是偷偷的，“韩燕的爸爸接到电话后，脸色一直不太好。我本来是打算出去的，听到电话里说你爸爸的名字，我才留下听了听……”

    “说重点！”

    “你爸爸这次出差你知道吧？”丛少光没有被我恶劣的语气影响，他的声音又压低了些，“我听韩燕爸爸的意思是，本来是不应该你爸爸去的。现在你爸爸出了事儿，韩燕爸爸估计会受调查。而且从电话里的内容看……”

    “我想听的重点只有一个，”我受不了丛少光冗长又详细的描述，“我只想让你告诉我，我爸爸，他到底怎么样了？有什么确切的信息能证明，死的那个是我爸爸。”

    我握着樊烨的手，使劲使劲的握着。虽然我执意要问丛少光，我却很怕他说出来。我甚至都觉得，如果这一切是丛少光跟我开的玩笑，我也能接受了。

    “姗姗，”不过我的期盼完全是奢望，丛少光说的都是真的，“你爸爸的尸体明天运回来……然后准备送到法医那里解剖。”

    “都不告诉我们家属一声么？”我气的对着电话吼，“不让我们家属知道，然后就要把我爸给解剖了？这……韩燕爸爸呢？你叫她爸爸听电话！我要问问他！你把电话给他！”

    丛少光还是很冷静的：“姗姗，我偷着打电话给你，也是希望你能早点和你妈妈商量商量怎么办。你现在去找韩燕爸爸，除了谎话以外，你什么也得不到……你听我的，你现在先回家，跟你妈妈说说。”

    这话丛少光说的倒是轻松，可我要怎么回家跟我妈说？我妈一直等着我爸退休带她环城旅行去呢！现在丛少光一通电话，怎么人说没就没了……

    我知道自己现在不冷静，我也知道丛少光说的有道理。如果我跑去找韩燕爸爸大吵大闹一番，事情只是会更加难处理。

    “我要回家了，我得去……处理我爸爸的事情。”挂了电话我是慌了神，说话一点逻辑没有，“樊烨你先自己在家躺着，我要……走了。”

    我坐的腿有点麻，从床上迈到地上时差点摔倒。要不是樊烨及时搂住我的腰，估计我会摔的很难看。我想要推开樊烨自己站住，樊烨倒是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樊烨脸上挂着温暖人心的表情，他轻笑着着看我：“姗姗，我抱你去洗澡。你困不困？你闭上眼睛休息休息，洗好了我叫你。”

    还困？我脑袋疼的都快炸开了，如果不是有事情要走，我真的恨不得大喊大叫一番。

    老实说，现在我是很渴望有人能够依靠的。不管那个人是谁，能给我靠一靠就行……我把脑袋放在樊烨的肩膀上，话说的有气无力：“麻烦你了。”

    “不麻烦，”樊烨光着身子，他的礼貌倒是得体，“乐意至极。”

    烧了一晚上的电，水箱里又有了热水。把我放在椅子上坐好，樊烨细心的给我洗头。水流进眼睛里，让我总是忍不住想哭。跟以往比起来，樊烨安静的不像话。我用手擦了擦眼睛里的水，问他：“你没什么要问我的么？”

    “你没什么想说的么？”樊烨反问我。

    我有想说的，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是我却说不出口：“我不知道。”

    “那让我猜猜？”樊烨话说的慢悠悠，但他手上动作一点不慢，“姗姗，你是不是担心，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妈说？”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这个问题难为住我了啊！”樊烨调侃着自嘲，“你也知道的，我和我妈妈的沟通，非常的差劲。你要是听我的意见，估计你妈妈能崩溃。”

    “你说点什么，什么都行。”都不用说我妈，我已经有了崩溃的感觉，“樊烨，你随便说点话……我不能去想我爸，我不想哭肿了眼睛去看我妈。”

    樊烨将我脑袋上的泡沫冲掉，他耐心脾气好的说：“好，姗姗……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要不要你洗完澡睡一觉，然后再去看你妈妈？”

    “行吧，你还不如说我爸呢！”我心烦的要命，简直就是想找茬打一架，“樊烨要不你出去吧！我自己来洗，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

    樊烨呵呵一笑，他拒绝着说：“不要。”

    “你出去！”我抢过樊烨手里的毛巾，脾气很差的喊，“你出去！你现在给我出去！你听不懂我说什么，是不是？”

    樊烨身上沾了不少的泡沫，他也没有急着去擦。樊烨抱着胳膊看我，他还是那两个字儿：“不要。”

    “你烦人不烦人！”

    “我不烦人，我是怕你哭。”樊烨的话就跟他的身体一样，没有遮拦的摆在我面前，“宋姗姗我知道，我要是出去的话，你肯定立刻就哭了……刚才哭的不痛快吧？才掉了几滴眼泪？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想哭就哭好了。”

    “你能不能给我留点脸？嗯？”我蹲在地上，都恨不得躺在地上打滚了，“我不喜欢当着外人面前哭，为什么要逼我！你刚才看到我哭了，我刚才说的话你怎么没记住？我就是想自己心疼心疼自己的脸，你干嘛不成全我！”

    樊烨蹲下来看我，他调皮的跟我眨了下眼：“我没拿你当外人啊！姗姗，我也不希望你拿我当外人看。我想要依赖你，我觉得，我其实也可以让你依赖……你要不要靠一下？我的肩膀还是挺宽的。”

    说完，樊烨拍了拍自己滑湿的肩膀。我的伪装彻底崩盘，整个人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能哭太久，我还要回家去找我妈妈。在樊烨的安慰下，我一点点的冷静下来。洗完澡穿好衣服，我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在我临出门前，樊烨小心翼翼的问我：“姗姗，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你去不太方便。”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我估计要在家住几天，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

    看樊烨脸上的热情要冷掉，我不忘补充说：“你记得吃饭，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

    “好，”樊烨立马笑了，“姗姗，那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