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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祸国妖女

    明黄龙袍被鸡血溅得惨不忍睹,头顶几片彩色鸡毛一脸灶灰的景灏端着一盘焦黑的鸡屁股,迈着流行大步走进无忧宫。

    一众宫人见了这浓墨重彩的造型,纷纷擦着额头冷汗,匍匐一地。

    只有木槿儿见到皇帝这款最新潮造型后,噗得一笑。

    历史上不乏有为了美人一笑不惜作践天下人的昏君,可自认为一代明君的景灏却真真被美人一笑给摄了魂去。

    只听啪嗒一声,历经艰辛整整四个时辰做出的鸡屁股瞬间跌到地上,比较圆润的鸡屁股顺便滚了几个圈。

    景灏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官侍严肃道:“拿朕的剑来。”

    接过缀着蓝宝石的尚方宝剑后,景灏回眸对木槿儿一笑,“朕再去杀几只鸡,重新为你做一盘鸡屁股。”

    ……一众奴才集体晃了晃。

    一时之间,宫中一片哀叹,北燕皇帝对槿妃的宠爱已经恐怖到变态的地步。尤其那道北燕帝倾情打造的鸡屁股,以铺天盖地之势传遍北燕国大街小巷。以国君为首,上至重臣下至黎民百姓,皆以男子肯为妻子zuoji屁股为择偶标准。就连男子向女方提亲时,女方问的第一句便是:可会zuoji屁股?

    鸡屁股以迅雷之势荣登北燕国茶余饭后的话题之首。此话题的热情度和传送度,以超越风的速度吹遍神州大地,直吹进远在峦峰山宝华寺清修的普惠太后耳朵里。

    鸡屁股事件愣是将已不问世事多年,一心清修的普惠太后请回了宫。

    普惠太后自是传召了这位知名度立于时代巅峰的槿妃娘娘。

    恭谨淡漠的槿妃让普惠太后挑不出什么理。再者,这槿妃有天女的名头罩着,普惠太后再不满也不便发难,请安后,便将其打发了回宫。

    普惠太后这一回宫,发现件邪门的事,宫中女子无论身份贵贱,身上脸上皆带着大大小小的疤痕,遂向与她关系走得最近的澜贵妃打听缘由。

    澜贵妃立刻捂着额角的细长疤痕,哭哭啼啼将疤痕风波加油添醋娓娓道来。

    普惠太后一听,当即怒抬手臂拍了桌子。这哪是天女,简直妖女,一国之君是要毁在这妖女手中了。

    盛怒的太后即刻召见了除槿妃以外的全体妃嫔开了个声讨大会。会议内容一致针对集万宠爱于一身的木槿儿。各嫔妃踊跃发言吐槽,会议氛围一路高涨,达到从未有过的激烈。最后再太后的带领下,众嫔妃呈现出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后宫团结,誓将槿儿妖妃拉下来并死死拍在护城河边的沙滩上。

    太后秘旨,凡是有意无意给木槿儿打小报告穿小鞋找茬挑毛病的都一律获赏。众嫔妃整人的劲头被如火如荼地带动起来。

    这木槿儿只要一出无忧宫,便会沿路听到关于自己乃红颜祸水妖魅惑主的各种传闻。走到哪都有妃子含沙射影的辱骂。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木槿儿干脆整日整日宅在无忧宫不出门。

    这日,景灏却兴致勃勃邀请木槿儿去御花园逛逛,说上一批青鲤不知为何一夜之惨遭灭门,现又换了批红鲤,要不要再去喂喂。

    菁华池边,八角凉亭中,景灏喂鱼喂得很是细致,木槿儿一如既往喂得很豪迈,池中的红鲤吃得更豪迈……

    恰好内侍来报边关有异动,定国将军以及几个臣子正跪在长乐宫外求见天颜。

    景灏走了没多久,木槿儿便被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香酥手给推进菁华池中鲤鱼堆里。

    下黑手的人定是没预料到,这木槿儿有个水母的尊号。一众妃嫔丫鬟惊讶得瞅着木槿儿以惊人的速度,从以深出名的菁华池里风姿摇曳地游上岸。

    木槿儿没被淹死,却给后宫缺乏运动精神的女人们表演了一番妙曼的花样游泳技术。可天日渐寒,很难不患上风寒,木槿儿吃了几剂苦药,便已无大碍。

    可景灏却不肯善罢甘休,誓要将推木槿儿的黑手查出来。

    这次,众嫔妃将团结友爱的精神发扬光大,都说没看见。

    长乐宫中,自个与自个下棋的皇帝,懒洋洋道:“既然没人看见,每个人都有嫌疑。不如这样吧,那日那时,菁华池方圆百米之内的人,无论品级全都丢进菁华池里泡一泡,顺便揣摩下槿妃美妙的游泳姿势。”

    圣旨一出,菁华池迎来了自诞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热闹。嫔妃丫鬟上百人全被丢进冰凉的池水中揣摩姿势。

    一众美人抱着浮木瑟瑟发抖时,普惠太后赶来,提前结束了这场凄惨哀嚎响成一片的池水盛宴。

    愠怒的太后领着一群落汤鸡直闯长乐宫,要为一众妃嫔讨个说法。

    景灏任由内侍正着衣冠,瞥了眼跪倒一地滴淌着水珠儿的嫔妃们,悠然道:“太后不知,这宫中之人,皆以效仿槿妃为终身目的。槿妃的装扮,槿妃爱吃的茶点菜肴,甚至连槿妃身上的疤痕都争得众嫔妃一致效仿,如今这槿妃落了水不用孩儿示意,相信众嫔妃也会争先恐后跳下去泡一泡。”轻嘬一口香茶,略微掀了掀眼皮,“你们说是不是。”

    湿淋淋的众嫔妃诚惶了一会,纠结了一会,又顿悟了一会,你看我,我瞅你,最后一起回答:“是。”

    景灏微微侧身,对太后行个礼,“日后,朕妻妾之间的事就由朕亲自操劳吧。时日不早了,太后回宫安歇吧。”

    太后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来,拂袖离去。

    菁华池风波平息不久,木槿儿又倒霉催的被一众嫔妃给缠上了。

    时间是最后一丝落霞消弭之际,地点是漪澜殿宫门口。

    这漪澜殿本是澜贵妃的地盘。按常理来说,赏完御花园的黑牡丹之后,木槿儿不该择这条绕远的路返回无忧宫。鉴于先前菁华池落水事件,木槿儿便绕过菁华池,择了个远离池水,一路竟是石子的纯陆地走回去。这一走便走到了漪澜殿门口。

    当时几个嫔妃带着贴身丫鬟,端着一斛黄豆笑语而来。嫔妃见面行了该行的礼后,木槿儿继续往前走。众嫔妃用眼神迅速交流一下,只见一个丫鬟啊的一声不小心推到一位嫔,这位嫔又啊的一声不小心推到一位妃,这位妃子啊的一声跌倒之前不忘推到正行走的木槿儿。最后木槿儿摔倒之前成功将澜贵妃手中的一斛豆撞翻。

    饱满的小黄豆撒了一地。众嫔妃哀呼大叫这斛黄豆是她们从几麻袋黄豆中精挑细选出来给太后做豌豆糕吃的,这下全撒了。天色渐暗,在石子路上拾起黄豆这可怎么好拾。

    聪明低调的木槿儿实在不想惹是非,遂弯腰拾起地上的斛斗,一颗一颗将石子路上的小黄豆拾起来放进去。

    沁儿想要帮忙,众嫔妃一致道谁撞翻的谁拾,遂差遣了藏着怒气的沁儿去漪澜殿中干些粗活。

    这一个时辰过去了,小黄豆们依然没拾完。众嫔妃在一旁捏着手帕催促着要快点。

    澜贵妃比较狠,道了句槿妃动作这么慢,定是因漪澜殿门口的红灯笼给闪了眼,便叫人将本是暗沉的灯笼熄灭一只。

    当景灏赶到无忧宫许久等不见木槿儿时,便差了人打探槿儿的下落。喜儿小公公满头大汗禀告了槿儿的地理位置和此时处境。景灏竟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蹿了好几个宫殿檐角,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漪澜殿。

    当时的木槿儿正借着殿门口微弱的光亮,弯身摸索黄豆。

    景灏一脚踢飞地上的斛斗,方被拾回的黄豆又圆滚滚地滚了一地。

    景灏面无表情携了木槿儿的手渐行渐远,身后跪倒一地脸色惨白花容尽失的妃嫔。

    翌日,入夜。木槿儿见宫门口一片灰暗,正诧异,沁儿欢天喜地报告说:“无忧宫门口,澜妃等几位嫔妃一不小心撞翻了喜儿公公怀中一大簸箕芝麻,那可是公公们从好几车芝麻里精挑细选出的,那可是要给皇上做芝麻糊的。皇上说怕门口的光亮闪了众嫔妃的眼,便下令熄了无忧宫门口所有的灯笼,好让澜妃她们心如旁骛的好好捡芝麻,少一颗都不行。”

    我仔细观察了当天的夜幕,天空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

    这个皇帝,够狠。

    整个无忧宫里一片欢喜,唯独除了木槿儿。素净的脸上没有表情,望着漆黑的天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是秋獮时节,景灏担心自己出宫后,太后伙同众嫔妃为难她的宝贝天女,便将天女携了同去。

    玉川围场,景灏猎了一只熊和几头麋鹿后,遣了随从带着木槿儿去了盛都城中最出名的鸭无双吃烤鸭。

    一盘鸭肉下肚后,景灏询问木槿儿这家烤鸭店的味道如何。

    木槿儿破天荒说了三个字,“很好吃。”

    要知道这平日的木槿儿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字,能用俩字概括的绝不浪费吐沫再加一个字。

    看来这烤鸭很得木槿儿胃口。景灏立马开口:“等朕回了宫,一定学了这烤鸭的技艺,亲手做给槿儿吃。”

    木槿儿一口茶水呛到。

    的确,很难想象,一国之君拿着尚方宝剑在御膳房砍鸭子拔鸭毛的骇人场面……尚方宝剑真不是那么用的,皇帝这个职业挺不适合兼职的,尤其不适合兼职厨师。

    可扮作商人的皇帝却来了兴致,默默跑去烤鸭店后厨偷学艺技。

    木槿儿坐在二楼临窗的位子上发呆。

    良久,被熏得一身烤鸭味的景灏颇具精神地走出来,“在想什么。”

    木槿儿转眸道:“不知是谁家院中飘出的塤声,煞是好听。”

    景灏带着木槿儿打听了一阵,终于找到巷尾一间烧制塤器的小作坊。

    乌衣巷口,清雅宅院里,景灏执起一只陶塤对着秋日浮云吹奏起来。

    塤声飘渺入云端,低沉悠扬,婉转悠长,对称着空中高飞的双雁,意境悠远缠绵。

    木槿儿望着花树下衣袂翻飞的明媚衣角,目光绻谴。

    一曲终了。

    “原来皇上会吹塤。”将眸中的神色掩饰好,木槿儿道。

    景灏牵起她的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另一只手指了指墙角边花藤下,一位男子正手把手教妻子吹塤的场景,温声道:“就像那对夫妻一样。”

    木槿儿身子僵了下,轻轻道了句,“恩。”

    我揪了揪自个耳朵,确定没听错,这个皇帝说的不是“朕”,而是“我”。

    这个爱到深处病入膏肓的皇帝,又做了件病入膏肓的事。亲自动手烧制了一双陶塤。

    陶面上,幽兰寥寥几笔,清沁雅致,兰草旁镶嵌一颗饱满红豆。

    稍小那只赠予木槿儿,略大那只留予自己。

    景灏见木槿儿离宫后,面部表情不显得那么僵硬了,便包下了一家名为“归心”的客栈携着木槿儿入住,想将冷美人的面部表情进一步改善改善。

    景灏出手大方,客栈老板唤来老板娘细心伺候,烧了几个可口小菜后将自家陈酿的醉花阴,献了出来。

    从二楼窗口望去,木槿花开到荼蘼。景灏坐在沉香椅上,独自品尝手中香气扑鼻的醉花阴。

    木槿儿缓步坐下,“不如,我陪你……陪皇上喝。”

    景灏持玉盏的手指一顿,眉眼弯出柔和的线条,起身为木槿儿斟了一盏,“好,你陪我喝。”

    这个皇帝丢了皇帝该有的尊称,这是彻底当自己是普通老百姓了,由此可见,一个人无论他身份地位有多高,情到深处,也会发烧。

    世上最沉闷的喝酒方式由此诞生。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只顾你一杯我一盏,有条不紊的将佳酿灌进喉咙。

    都说酒后乱性,这绝对是真理。眼前这一对的行为便是对真理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