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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灰白色的人(上)

    我叫俞越,一名警校即将毕业的实习生,女的,一定要强调性别,因为这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痛点,特别在我即将从事的职业中,性别将带来很多的不便和障碍,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而这些,在我的实习阶段已经慢慢显现出来了。

    你之所以能看到我这篇自述,相信是因为关于茹菓、关于阮阳的故事已经进行到一半了,轮到我出场了。我要感谢茹菓,她给我枯燥、无聊、甚至备受轻视的实习生活,增添了一抹奇幻的色彩,我的人生,在遇见她之后的短短的半月时间里,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她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人性、不一样的官场、不一样的情感归宿。

    我在遇见她的同时,遇见了我生命里至关重要的人,经历了,在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察前,必须要面对的善与恶的模糊与分歧,真实、深刻的明白,有一种人,是灰白色的。每个人心里都有善恶,多数情况下我们做小善,行小恶,有些时候,我们则做大善而行大恶之事,这就是我定义的灰白色。至于何为大善,何为大恶,我不好解释,完全是基于我个人的判断而已。

    举个例子说,普通人会在公交车上给老人让座,也会在排队的时候忍不住去插队,这就是小善小恶,还有一些人他们不去让座也不去插队,但他们会在他人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挺身而出,同时也会为了挽救更多人的生命会选择牺牲掉一部分人的利益或者生命,这就是大善大恶。纯粹不作恶的人是白色的,哪怕只是做一点小恶,我也可以说他是乳白色的。但是如果一个人选择用一些人的不当利益换取另一些人的正当利益,并且必要的时候会不择手段段的时候,这些人就是灰白色的,当然还有一些人是黑色的,这个我想不用我去解释了。

    我在实习期间认识了很多这样灰白色的人,以至于我怀疑,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只是没有契机把自己的灰色面呈现出来,或者说没来的及在纯净白前作对比而已。比如,我要说的茹菓、阮阳、我师父王军,等等。

    我这里想重点说一下阮阳,因为关于他,在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是在让我唏嘘,但我现在不想说结局,我想从头说一下,我们是如何认识、如何相处、后来他又是如何行事、如何选择,最后如何在我眼前消失掉的。对,是消失掉了,不是死了,也不是失踪,就是消失了,像是水蒸气融入迷雾里、像是雪花落在冰川上。

    我和阮阳算得上是同行、同事了,这点你们都知道了,他也是警察,而且是一名有着十余年经验的老刑警了,比我年长了足有10岁。按说这个年纪和阅历,是足够让一个人成熟和现实的了,但是我在阮阳的身上看到的仍然是那份冲动和浪漫。虽然他表面看起来有些坚硬、强悍,但是他却在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藏了一个人,那就是茹菓。关于这一点,我想我也不用做过多的解释,他在这次案件里、上次案件里、上上次的案件里的种种表现就足以说明了这一点。

    那么我们来说说阮阳到底是如何面对茹菓意以外的其他人和其他是的。比如我,比如关于姜楠的绑架。

    初见阮阳的时候,是在萧夏的家里,这点应该有人告诉你们了,当时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在医院里掳走了两名医生,并且有一名医生在被掳走的时候就已经中枪了。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就遇上了持枪的自卫的茹菓,倒地身亡的匪徒,昏迷不醒的萧夏、惊做一团的保安和余淮、笑笑等人。当然这些你们也知道了。我们通过这些人,的口供找到了阮阳,那个警方一直列为重点杀人嫌犯的危险人物,原来的首都警察。

    当我们敲开萧夏的门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理所当然的事阮阳。他看到我们的时候,并不吃惊,也不慌乱,而是以一种极其冷漠和淡定的态度,看看我们,侧身让我们进了房间。然后自然的收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就和我们走了。甚至都没有用我们做任何案情的说明和解释。

    之后就是在返回警局的车上,我坐在警车的副驾驶位上,师傅开着车,两位师兄坐在阮阳的两边,阮阳带着手铐坐在中间。他只是望着车窗外,一句话也没说。我透过后视镜看他,他注意到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从他行走的姿势和她脸上手臂上留下的淤青看,他应该是在最近的一次打斗中,受了严重的伤。他皱着眉,抿着唇,看似漫无目的的发呆,实际上目光却犀利的看注意着窗外的街景。我想他是在努力记住路线、确认我们到底是打算把他带到哪里去。

    “茹菓怎么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问我们为什么抓他,不是问我们带他去哪,而是问一个昏迷的女人。

    “昏迷中,在医院。”赵师兄简单的说。

    “萧夏呢?”

    “也在医院里。”赵师兄又答。

    他再说话,好像除了这两个人,没有什么需要关心的了。

    “你的伤有没有事?需不需要先去医院?”我朝着后视镜说。

    “不用、谢谢!”

    “阮阳,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师傅终于开口了。

    “现在就说么?正是审讯不是还没开始么?”阮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早晚都要说,你不如早点说了,不要浪费时间。”师傅也不耐烦的回答。

    “等你们准备再问吧。”阮阳轻蔑的说。

    师傅从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这表示他也很不屑。我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叫什么劲,明明是人命关天的事,明明是十万火急的事,却都是一副我不急,我无所谓的样子。

    “茹菓的医生、姜楠和张壑被人掳走了。”我忍不住插嘴。

    “什么时候、什么人?你们有线索么?”阮阳三连问,但却看不出迫切,就好像根本就知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是……”我刚要把仅有的线索告诉他,师傅就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我什么也没说出来,还被撞了一下。之后警醒的看看师傅,明白他这是在警告我多嘴了。

    阮阳从后视镜里斜睨了一眼师傅,两个人目光在后视镜里碰撞,还是那么轻蔑。

    接下来一直回到警局,车里的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气愤沉闷而压抑的我感觉异常的闷热。

    “说吧,汪杰是怎么死的?”师傅坐在椅子上,身体后倾,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我坐在他旁边,几次都担心他壮硕的身体会把椅子压倒了。

    “胸口中枪。”

    “谁开的枪?”

    “不知道。”

    “有人看见你是最后一个出现在汪杰身边的人。”

    “这不能说明什么。”

    “汪杰最后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我倒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根本说不出话。”

    “你被什么人追杀?”

    “不清楚。”

    “是谁要掳走茹菓,有为什么最后抓走了姜楠和张壑?”

    “不知道,我三年没见过茹菓了,再见到她就昏迷了,这个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坐在茹菓的房间里?”

    “为了躲避警察和追杀,同时还可以疗伤。”

    “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你联合匪徒杀了汪杰,同时伺机想要绑架茹菓。”

    “动机呢?”

    “动机有你来告诉我们。”

    “我把警察追捕的行动信息泄露给嫌疑人,然后在事情败露后,杀了知情的汪杰,由于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被同伙追杀灭口,于是躲进了茹菓的病房,结果就连累了茹菓遭遇绑架,却阴差阳错的使得姜楠和张壑遭遇了不幸。”阮阳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师傅。有那么一刻,我几乎都要相信他说的话了。

    “阮阳,你在暗示警局里有内鬼。”师傅忽然逼近阮阳。我才醒过神来。

    “没有,我只是把你们编好的剧本背一遍,免得你们的戏做不全。”

    “你这种消极的态度,对营救人质和洗脱嫌疑没有任何帮助。”师傅忽然又变的耿直起来。

    “想让我配合,也不是不可以,这要看你们能告诉我什么?”阮阳也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告诉你又如何?你出不了警局就什么也做不了。”师傅不以为然的笑笑,他这是在套话了。

    “我可以考虑要不要相信你。”

    “那我如何相信你呢?”

    “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只要相信事实就行了。”

    “你想知道什么?”师傅似乎开始妥协了,这让我有些吃惊,他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除非他真的相信什么人。

    “昨天晚上出什么事了。”阮阳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告诉你,你能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我知道和经历的所有事情.”阮阳坦然的说。这个交易似乎很划算。师傅犹豫了一下,把桌子上的电脑转过去,屏幕对着阮阳,按下播放键,推到他面前。然后盯着阮阳的脸,认真的观察着。

    电脑里播放的正是医院停车场监控里排到的案发经过。阮阳看着电脑,在看到张壑中枪之后,虽然没有声音,但我依然感觉到他身子震了一下,只是一下。后面是茹菓醒来,他的瞳孔明显睁大了,脸上显出恐慌和忧虑的表情,最后画面在茹菓再次昏迷后停止了。

    “她说她叫赫莲娜!”师傅给无声的视频补了一个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