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公寓后，林诗语又去了林荫大道一号。

    与杜若蘅简单的碰了个头，饭也未吃就匆匆返回清泉墅。

    夕阳收敛起最后一抹光辉，夜幕伴着繁星渐渐拉长。

    裴湛回来时，林诗语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戴着耳机悠然的听着音乐，璀璨的水晶路灯灯光柔柔的洒在她的身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微风偶尔拂过，撩起她柔软黑发如亮泽纯黑织缎在空中无声拂浪。

    远远的看去，就如一副如梦似幻的名家画卷。

    “听什么歌，这么入神？”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她的身边。

    林诗语的注意力还在音乐中，只是下意识的回答：“we are one”八月的天气淡淡地，被悠和乐声悄然带出回忆的滋味，有一点挥之不去的余甜，更多却还是满腹无处可藏的辛酸。

    we are one——我们是一体！没想到一个人就算没有了记忆依然记得曾经最爱的歌，这算不算上天垂怜？裴湛微微挑眉：“你的歌单里是不是只有《we are one》和《在阳光下逝去》？”

    林诗语撩头发的手微微一僵，似乎这时候才回过神。

    虽然两人之间距离并不遥远，但裴湛的脸庞因为隐在暗处，背对着光源，所以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揣测不出他话的意思，林诗语选择沉默。

    裴湛也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好似真的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无边黑暗衬得他眸内星光如闪，“明天是个好日子。”他忽然道。

    “嗯？”

    “我说明天是个好日子，你觉得呢？”

    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错愕，以至于忘记立刻回答他。

    裴湛神情未变，但那双黑眸深处已经缓缓凝聚出更高深莫测的光芒来。

    她似乎被吓到，立刻点头：“哦，是，的确是好日子……”

    裴湛勾唇一笑，俯身贴在她的耳旁，热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既然你也认为是好日子，加上你今天没有选择拿萧仲恺的双倍赎金还给我，那么就是你放弃了唯一一次离开我的机会。”

    说话间，他绾住了她一缕发端，侧过头，温热的唇轻轻印上她的唇角，嗓音魅诱人心：“我不想再等了，订婚不用那么复杂，就明天吧。”

    “订婚是基于爱的基础，你爱我吗？”她垂首笑了笑，眸内带一丝微讽。

    裴湛不言语，削薄的唇角不知不觉已轻轻抿紧。

    夜幕下繁星点点，似近还远，有风吹来，思绪如发丝一样被微微撩起。

    太过美好的东西，从来不适合经历，因为一旦经历，便无法遗忘

    爱，或否。

    他不想自问。

    他长久没有作声，久到她只好抬起头来。

    入目的眸光漾过浅浅水波，有种动人的迷朦，仿佛那么多年山长水阔的别离不曾存在，她终于又站在了他面前，是时光终于将两人拉到这么近，然而也是时光早将两人拉成了天与海的两边，在三千六百多个这样的寂夜里回头，他从来看不清她的面貌，连可供怀念的影子也没有。

    她低头看表，“再过五分钟我该吃药了。”

    他缓缓松开她的发丝，情绪也已复原，“既有病，就不要用脑过度。”语气浅淡如常，让人听不出他是在建议还是在讽刺。

    她笑着越过他，疾步如飞，在夜色的包围中不其然觉得疲累，脑海里第一次冒出念头，想半途而卸去自己所苦苦执着的责任。

    花园里依然独立的人影指尖不经意抬至鼻端，那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几不可闻，仿如她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似隐约有点什么，却令人无法捉摸，因为她退的速度快得超过他的揣测。

    只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抬头望向天幕高远的夜空，良久，他的唇边勾出一弯惊人冷冽的薄笑。

    十年，整十年他才为她准备好一个大瓮，大到——足够她这一世永不超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