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吸吸指头上的油.觉得添油加醋的本领.还真不是只有写文的人才有的.
“这小两口恩爱的呀.小娘子被抢走之后.就处心积虑、费尽心思的想要离开太子爷.表面上和那太子爷亲亲我我.你侬我侬.实际上.却是在筹划着另一回事儿呢.”
咦.是吗.笑语沒听过这茬.不由支棱起耳朵.
“有一天.那小娘子终于得了机会.在太子的吃食里下了毒.那太子哟.就一命呜呼了.”
啊.人群大哗.这转折也太惊人了.敢杀太子.这小妇人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别急.别急.还有后续呢.”壮汉摆摆手压下喧势.“更诡异的还在后头.那太子的尸体.也不知怎么.就不见了.有人说是那小娘子和夜大老板联合起來.为了毁灭证据.将尸体给藏起來了.也有人说.太子其实沒有死.只是不知去了哪里.总之.那夜家的大老板和他的小娘子.一同被押进了帝都的大牢.宫里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太子的亲娘放话说了.若太子能活着寻得回.就放了他俩.若寻不回.就继续关着.若寻回的是……就立即凌迟处死.”
故事讲完.壮汉还补充了一句：“那凌迟啊.就是刽子手用刀.一片、一片的从人身上割肉.直到割到人咽气为止.”
不必亲自经历.单单听着就让人从心底涌上一阵颤栗与寒意.
笑语算是真真听明白了.不管壮汉的话里头有多少真多少假.若夜思影不回去.那他的大哥与旧情人.就要被凌迟处死.
这足以说明他对旧情人.的确再无一丝眷顾.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
情热时愿为对方而死.情冷后.亦可毫不心软的将对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但她知道.这一切真的不怪夜思影.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吧.
“你们去哪儿了.一眨眼就找不到人.还以为被拐子给绑去了.”
人群散去.两人才慢慢踱回方才的地方继续未完的路.就见冥漠痕微皱眉头.站在他们消失不见的地方望着他们.
白水轻笑一声：“绑笑语还说得过去.绑我作甚.又不能割肉卖钱.”瞄了眼小师妹.见她脸色泛白秀眉紧锁.还以为是给方才壮汉所说的‘凌迟’给吓到了.便忙改口道：“快些走吧.这天色阴沉得很.想必过会儿就要下雨.”
“嗯.”
回程之前果然飘起丝丝小雨.白水买了两把纸伞.为了让笑语开心.还特地挑了一把花式漂亮的紫色纸伞.但笑语买了不少东西.腾不出手來.打伞的任务就交给了冥漠痕.
下了牛车后还要走小段路程才能到家.笑语脑袋里千头万绪理不清楚.便只顾埋头走路.也沒注意到何时变大的雨势.和为了不让大雨淋到她微露在外的肩膀.而揽住她的肩头的大手.
雨滴拍打着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透过重重雨帘遥望着相依相偎并肩而行的两人.冷削的唇扬起一抹苦笑.
她那时的心情也大抵是如此吧.
纵使相信笑语绝对不会变心.可看到她与旁的男人这般亲密.嫉妒.便如毒蛇一样.紧紧缠绕在心头.且越缠越紧.让人逐渐失了克制与理智.
不应是这样的.
仿若.她天生便只能自己一人碰.自己一人占有.自己一人拥抱.亲吻.抚摸.
就是见不得她与别人亲昵的样子.
猛地闭上眼睛.夜思影深吸一口气.湿冷的气息让他快要失控的思绪沉淀了许多.他们之间牵系的那根线本就较之旁人更加纤细脆弱.若再这般无休止的互相怀疑、猜忌、妒忌下去.那用不了多久.就会分离崩析了.
所以.忍忍吧.
敏锐的觉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冥漠痕循着气息回头.目光如刺.落在那道与他们背道而驰打着白色纸伞的黑衣男人背影之上.眸中凌色一闪而过.
三日转瞬即过.
今日.就是要交出答案的日子.笑语整个早上都魂不守舍.吃个饭连菜中途掉了都沒发觉.只愣愣将空空如也的竹筷往嘴里送.
白水轻轻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我今日便要走了.你留在师傅身边.要好好照顾师傅.也好好照顾自己.”
“啊.师兄你这就要走了.可你的伤还沒养好……”
“已无大碍.剩下的需要时间慢慢调理.整天闲着沒事.也怪无趣的.我准备四处走走.等伤彻底好了以后再接活.”
“啊……”笑语目露不舍之色.“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啊.师兄.再多住几日好不好.”
笑语放了筷子.扯着白水的衣袖撒起娇來.白水被她搅得沒法再继续吃饭.只得笑着握住她作恶的手.道：“往后日子还长着呢.绝不会缺见面的机会.只怕你别腻了师兄才好.”
“怎么会.”笑语很不赞同的撅起小嘴.见白水目光温和.却透着坚定.叹了口气.也知道整天闷在家里的确非常无聊.只得道：“那……你在外面要小心.按时上药.不能偷懒噢.”
“嗯.知道了.你个小丫头片子.还学会倒过來管师兄了啊.看师兄今儿怎么收拾你~”
“啊.不会吧你來真的.不要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师兄我错了.哈哈……”
两人幼稚的围着餐桌嬉闹了一会儿.以笑语被捉住挠痒痒为终.而餐桌上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第三人.亦忍不住悄悄弯起嘴角.
白水说到做到.毫不拖泥带水.早饭过后.便立即收拾了点东西.背上小包袱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笑语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转头.却见陌凌星一脸淡然.连眼神都未曾变过.
虽说师傅依旧英气勃发.眼眸雪亮.面上半点不显老态.但乌黑的发丝里.却不知在何时掺了几缕白的刺眼的白发.
笑语心里一酸.觉得师傅其实并非无心无情.或麻木不仁.而是.经历过太多离别.早已习惯了罢.
或许.他站在这里.早已不知送走了多少徒弟.或送走过多少次徒弟.但再不舍再依恋又怎样.他们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要天南地北的闯.生里來死里去.斩妖除魔.捍卫正道.
一股豪情袭上心头.或许下一次.师傅站在这里送走的就是自己了.自己一定要像师兄们那样.英勇无畏.勇往直前.绝不给师傅丢脸.
但.白水师兄告诉过她.若想专心修道.就不能成亲.不能让七情六欲坏了修为.那.她与夜思影又该何去何从……
心不在焉的等啊等.等了一天.还是未见夜思影的影子.
到了掌灯时分.笑语不由有些泄气.洗过澡.本想回房间直接睡觉.却见陌凌星的房里烛火未熄.她觉得心乱如麻.就算躺下也未必睡得着.想着.去找师傅让他开解一下也不错.
拢了拢衣襟.入了夜还是有些冷的.笑语走到陌凌星的房门前.轻轻的敲了几下.就听里面传來一声：“进來.”
推门进去.屋子里燃了熏香.飘散着很好闻的安神味道.陌凌星正盘腿在床上打坐.听到脚步声才睁开双眸.见是她.道：“坐吧.桌子上有热茶.”
“嗯.”笑语依言坐下.翻转过两只干净的茶杯.给师傅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才说明來意：“师傅.我觉得心里好乱.想请你开导一下.”
“但说无妨.”
“我……我想当个合格的道士.可.同时又放不下很多东西.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失败.”
“放不下.便不放下罢.只要守住自己的心.再多外物亦影响不了你.”对小徒弟的心事一清二楚.陌凌星下了床.在她身旁坐下.端起茶杯慢慢抿着.由着她去细细消化自己方才的话.
放不下.便不放下.师傅的意思是并不反对自己和夜思影走在一起么.怎么会.就凭夜思影和自己的身份处境.他就该义正言辞斩钉截铁的劝说自己放弃呀.
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笑语偷偷瞧了陌凌星一眼.想着穿越以來和陌凌星相处过的日子.发觉陌凌星倒真真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
可这事儿还是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
见烦恼忧愁又爬上小徒弟纠结的眉间.陌凌星放下茶杯.拈了块桌上的点心填入嘴中.甜滋滋的点心正好冲淡了茶水遗留的苦味.混着茶水余下的醇香一起.糅合成一种美妙无比的滋味.
“笑语.莫要强求自己去做些什么.比如喝茶的时候只能喝茶.或吃点心的时候只能吃点心.顺其自然.也许.你会得到完全不一样的意外收获.”将盛放点心的碟子往笑语面前推了推.陌凌星示意让她也这样两样混合着试一下.见她吃过之后露出惊喜神色.才继续道：“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总比不知道的好.你属于前者.所以我并不担心什么.只需在做每一件事时都专心致志.不被其他事所扰.那么.每件事自然都会做好.又何须去担心什么呢.”
看着陌凌星在盈盈烛光中掩去锐利而愈发温润柔和的眉眼.那些浮躁杂乱的情绪慢慢沉落下去.随着豁然开朗的心境而彻底消散不见.甜美无忧的笑容重新布满眼角眉梢.笑语眯起眼睛更加明亮的点点头.语调轻快道：“徒儿明白了.多谢师父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