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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归处(二)

    “叛贼!受死!”辛弃疾从马上飞身而下,大喝一声,挥刀斩下绍进的头颅,反手又将张安国拎起来扔上马背,用刀背将其击晕。

    此时,金军侍卫才纷纷围上。辛弃疾猛一回头,眼眸一凝,染了血的长发甩出粒粒血珠,遮蔽住他的脸庞。这一刻,他更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杀神。

    “坦夫……”在辛弃疾进入的第一刻,党怀英便认出了他。此刻,党怀英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看着辛弃疾,看着他心中的男子,从天而降。

    辛弃疾旋身格挡开侍卫的刀剑,翻身上马,高喝一声“金贼,下次,吾仍单骑前来,取你首级!”又冲杀出去。

    “众弟兄,随我冲杀出去!”辛弃疾举刀高呼,刀身反射出阵阵寒光。

    厮杀,呐喊。惨叫,马嘶。这一刻响彻云霄。整整半柱香,辛弃疾才率众冲杀而出。五十余人一同杀入金营,而此时在月色下的,即便是算上影子,也不足五十人。

    “耿兄,这仇,我等替你报了。”辛弃疾将绍进的头颅放在耿京碑前,一身血甲仍在滴着血。

    “幼安,这张安国,当如何处理?交给朝廷吗?”王世隆踢了踢瘫倒在地上的张安国,问道。

    “哼,何须如此麻烦。”说罢,辛弃疾便一刀抹过张安国的脖子,飞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耿京的木碑,也染红了于耿京墓前的军旗。

    “从今以后,我,辛弃疾,将带着大家,将金狗赶出大宋!”辛弃疾挥起血染的军旗,高呼道。

    “我等愿追随辛将军!”

    绍兴三二年冬,辛弃疾率千人奇袭金营,不料中敌算计,几近全军覆没。

    日曦伏月,朝露盛霜。四十余骑,马踏朝影,身后百丈处黑压压一片,蹄声如雷。“你们且先去,我去挡他们一挡!”阵首一骑,弃冠散发,回身看了看追兵,旋身背向而驰。

    “幼安!不可啊!”王世隆见辛弃疾居然回身去,连忙高声喝止。

    “你们且去!不要管我!”辛弃疾一骑独行,声声皆是决然。

    “驾!”王世隆深深看了一眼辛弃疾,扬鞭催马,脸上血迹竟是湿润几分。

    辛弃疾取下马背上的硬弓,一次搭上三根羽箭,“铮”一声,羽箭疾飞而出,三名金军将士应声而倒。

    “驾!”辛弃疾策马而驰,又搭上一箭,仰身马背之上,一箭射穿了金军最前面的一骑。不过数十丈,辛弃疾便射光了箭袋中的羽箭。

    “驾!”随着距离的拉进,一片箭雨骤然射出,辛弃疾刀影飞舞,隔开十数支飞来的箭矢。但纵是辛弃疾,也仍挡不住这箭雨。只听“噗”一声,紧随其后的是战马惨厉的嘶鸣。

    辛弃疾在地上翻身而起,看着压天而来的金军,辛弃疾心中一片凄然。“纵我刀光无数,斩不尽宵小;纵我一心为国,救不了孤国王气尽!纵我心有恋怀,解不了你我情难……”从开首的高呼,到这最后一句,辛弃疾的声音几乎是梦呓呢喃般。“来世,再奉君王前!

    ”说罢,辛弃疾挥刀自向,欲刎颈自杀。可还未等到辛弃疾用劲,一支羽箭猛然射出,贯穿了他的左臂,将战刀生生震落。

    “坦夫……和我,北上吧。”党怀英心疼地看着辛弃疾,放下手中的弓箭,策马而上……

    “将军,这个人,着实不简单呐。”金军军帐中,安如倾笑着为完颜俊力倒上一杯酒,道。

    “此人,真乃神才也!若不能为我们所用,那,留不得。”完颜俊力仰首饮下,将酒杯往桌子上狠狠一置。

    “不知,将军在为何事而劳心呢?虽然此次未能全歼逆党,但此次我们活捉了此人,可谓大功一件啊。”

    “哼,还不是……”不等完颜俊力说完,帐帘便被揭开。“完颜俊力!这个人,我要带走!”党怀英径直走到完颜俊力面前,将辛弃疾的画像放在完颜俊力面前。

    “你先出去一下。”完颜俊力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淡然地吩咐了一声。见安如倾离开,完颜俊力才看向党怀英。

    “果真是他。”完颜俊力严重微微露着怒气,“要我放了他可以,但,我要你用自己来换!”

    “你疯了吗!”党怀英厉声道,“这个人,我今天一定要带走!”

    “哼,别忘了,我才是将军!就算你有陛下恩宠,但你觉得这件事,陛下会一如既往地由着你吗?”完颜俊力眉毛挑了挑,“我也不要多,就一晚。”

    “你……”党怀英怒视着完颜俊力,指甲刺破了掌心也止不住浑身的战栗。“不肯的话,那我明日便处死他。”完颜俊力见党怀英这番模样,笑得更加阴涩。

    “……好!但先把他交给我。”党怀英紧闭双目,尽全力不让泪流出。

    东郊营外。

    “坦夫……”党怀英紧紧握住辛弃疾的手,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嚅噎地声唤辛弃疾。

    “世杰。”辛弃疾将手从党怀英手中抽出,决然转身。“这次,是你赢了。还有,我早已改字为幼安。坦夫,已经不再是我了。”

    “坦夫!”党怀英凄然地哀求道,“随我北上吧!为了一个残国败君,值得吗?”

    “不值吗?”

    “你会死的!”党怀英已经泣出了声。“坦夫,就当我求你,随我北上吧!”

    “这次多谢你相救。不过,从此以后,你我就当从未相识吧,你安心做你的金官,我做我的宋将。你我此生,缘分已尽。”两行凄冷,默默流淌在辛弃疾的脸上。他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低喃道,“纵我铁骨葬黄沙,仍有三分情怀为你随风来。”

    “坦夫……”辛弃疾这一番话一处,党怀英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你,你说什么……”

    “我说过了!我名为幼安!”辛弃疾突然低喝一声,“从今往后,希望你不要再自作多情。我早已有妻室,你身为七尺男儿,却把自己整的男女皆非,你还奢望我对你有什么情感吗?可笑!从今往后,此生不见!”说罢,辛弃疾翻上党怀英所给的劣马,扬鞭而去。

    “坦夫!”看着辛弃疾离去的背影,党怀英胸口一闷,一口血喷了出来。

    满天星辰之下,党怀英独自一人,独自一灯,任由掺扎着大漠烽烟的塞北寒风在身上刻过一道又一道,也不曾移步半寸。

    “走吧。”不知何时,完颜俊力来到了党怀英身边,为他披上一件裘衣。木然地,党怀英便随着完颜俊力到了他的军帐。木然地,便卧上了他的卧榻。木然地……

    “坦夫……”飞花肩上落,撑伞驻谁家,挽青丝,理鬓发,笑着看你青衫打马。回想起旧时年岁,党怀英不禁凄然一笑,轻声呼唤着辛弃疾的名字。

    “哼,都到了如今这地步,你还想着他。”完颜俊力眉头一皱,璇玑狰狞一笑,生生撕开了党怀英的衣物……

    辛弃疾经三年辗转,终是从塞北逃回南宋。党怀英回到金国后,辞官隐居,不问世事。

    辛弃疾为官三十载,尽遭贬谪,虽有所建树,但却由于太过正直,手段太过严苛,始终不得重用。而党怀英则受金帝任命,编撰《辽史》。

    开禧三年秋,党怀英居所。

    “请问,这是党怀英的家吗?”这一日,一个游侠模样的男子敲开了党怀英的大门,直言要找党怀英。

    “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哪怕数十年过去,六十多岁的党怀英仍然有一种独特的柔美,一点也没有一个老人的颓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