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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纸上谈兵

    “醒了?”伏镇将手里的茶水递到柳明凡面前,保持着微笑。

    “你又来做什么?我说了我没什么能告诉你的!”

    “我只是想和你喝杯茶而已,别激动。来,试试,你们华夏上好的君山银叶。”

    “你们华夏,说得你不是华夏人一样。”柳明凡翻了翻白眼,嘴上反抗着,伸手端起了杯子。

    “白瓷盖碗,还是河北邢窑的。不愧是你这家伙,就是懂得享受。”柳明凡在伏家寨子待了也有些时候了,和伏镇虽然说不上多熟,却也是颇有了解。

    至少伏镇这家伙,非珍品不享。

    “君山银叶身为华夏十大名茶之一,黄茶之首,不配上上好的白瓷,那岂不是暴殄天物?”伏镇没有去碰面前的那一杯茶,而是看着柳明凡手中的杯子,微笑着示意他喝上一口。

    “装吧你就。”柳明凡也不给伏镇留面子,张口就吐槽了一句。不过他也不会就这样放过喝上一口好茶的机会,双唇沿着杯壁轻轻嗦了一口。

    “唔,不烫?口感不错嘛。”

    果然,只要稍微熟络一点的人面前,柳明凡就会显露出他的憨货本相。

    “还行,不错。”三两口饮下杯中的茶水,柳明凡满意地看着伏镇,高高扬起的嘴角不乏赞赏之意。

    “那是自然,”伏镇也没有和他计较,优雅地端起杯子,饮上一口。“呵……醇而不齁浓,苦而不辛涩,这般爽口,也就只有君山银叶了。”

    “呵。”柳明凡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忘给自己再倒上一杯。

    他透着手指的缝隙看着伏镇,眼中有些惊慌。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伏镇会问他什么。

    “咔哒……咔哒……咔哒……”墙壁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一把剪刀,将柳明凡心中的那条线一点一点地剪去。

    “一,二,三,四,五……”柳明凡跟着钟摆声,默念着。

    ……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

    “你知道你父亲怎么死的吗?”

    突然开口,吓得柳明凡忘记了他数到了哪里。

    “啊?你说什么?”柳明凡的心被伏镇这句话揪了起来,就那么悬在空中,勒得他不能呼吸。

    “为什么必须是你父亲,你想过吗?”

    又是一问,直击心魄。

    “什么?什么为什么?”柳明凡扯着嘴角,尴尬的笑了笑。

    可惜了,这种假装太刻意。

    也可惜了,伏镇本就没想要他的回答。

    “你父亲的死,有人给过你解释吗?”

    第三问。

    “你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柳明凡一把推开面前的茶具,噌地站了起来,咆哮着。

    “你会知道的。”伏镇给了柳明凡一个眼神后反身离去,手里还接着那一枚茶杯。

    房间内又只剩下柳明凡一人。

    柳明凡大口地喘息着,眼眶里充满了鲜红的血丝,就连瞳孔都泛了些许暗红色,就像是两汪血泉。

    “为什么?为什么?”

    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柳明凡的声音,说不出的难受。

    “为什么啊?为什么!阿未、爸爸,你们告诉我是为什么啊?”终于,他跪在地上,屈服给了痛苦。

    “伏,你这样子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了,会有麻烦的。”宁宁跟在伏镇身后,以极低的声音说着。

    “放心吧,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伏镇将饮尽了的茶杯递给宁宁,翻了翻衣领,走向大厅。

    ……

    ……

    “岚岚,这门婚事就这样定了,你觉得怎么样?”病床上的祁水甫丁牵着祁水千岚的手,老眼中蓄满了泪水。

    要将自己的女儿“卖”出去,他怎么可能不难过!

    “嗯,挺好的。”千岚挤出几分笑意,任由祁水甫丁粗糙的手掌在她皮肤上划掠,留下一丝一丝的划痕。

    为了整个祁水家,她只能说好。

    “岚岚……”祁水甫丁攥着祁水千岚的力气大了些,整个身子都紧绷着,极力想要在病床上坐起来,“你走吧,离开祁水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是他身为父亲的私心。

    “……走?”千岚沉默了,带着她眼中的希望,一同溺死在了悲伤中。

    她记得她心里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不走了,不走了……”

    ……

    ……

    “将军已经走了,大唐甲士死的死散的散,留下的也就我们几个老家伙了。”白眉老头将手里的卒往前移了一格,用他破风箱一样的喉咙低声诉说着。

    “太宗仙逝时我们几大家族都立了血誓的,要生生世世为李家臣子,代代为其效命。

    所幸遇得文宗皇帝,知我大唐护世无望,免去了吾等血誓枷锁,容得吾辈后人做得自由身。

    如今天下将乱,千年来也没能剩下几人。这种时候,我们再不出手就不用出手了!”坐在他对面的老头一身青衫,有着一股老书生的味道。

    “就算死了,也是对得起他李家,对得起天下了。”白眉挪了挪炮,挡在了对方的馬前面。

    “你想怎么做?”老书生将另一边的馬拉到前面,逼退对方的炮。“杀到西洋去,与那魔教杂碎以死赌斗?还是冲上那九天,杀尽了仙族?”

    “上天诛仙还是算了,杀人什么的还是能考虑一下。”白眉从一旁调出他的車,悄然威胁着老书生的馬。

    “哼,吃了这么多年斋还是改不了你的杀性。”

    “我这杀性,吃多少斋饭都消不掉了。”

    “那你还当和尚?”

    “杀的人太多了,趁着还活着,念念佛给后辈积积阴德。将军!”

    “给后辈积阴德,这可不像是你会做的事。”老书生将手里的帅往左边移了一格,避开了对方的馬。

    “岁数大了,总归还是会怕的。这些年安逸日子过惯了,再让我去杀人,心里居然有些慌乱。”白眉又拱了一步卒。

    “谁不是呢,”老书生将远处的馬调回来挡住对面的車,佝偻了背。“不过不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到则天皇帝了。”

    “则天皇帝?怎么,是要杀她吗?”

    再拱卒。

    “你快输了。”白眉说。

    “别急,还没呢。”趋車追卒。

    “她虽然不是李家正统,但也算是我大唐女帝,当年的恩怨谁还去算?这种时候,也就只能盼着她能挑起大梁了。”

    “挑大梁?她怎么挑?她凭什么去挑?”白眉纠结了很久,还是放弃了那个卒,调着他的馬就进了敌人内部。“当年霍乱了朝政,若不是我晚来了些年,定叫她死生不能!”

    “你以为你早生百年便有用了?”老书生趋車斩下对方的卒,棋盘上的局势显得更清明了一些。“当年中宗皇帝庸弱,若没有则天皇帝,那这大好江山可还是不是我李唐,这都说不准!”

    “哼,不过是你们这些个老书生胆小怕事罢了!将军!”

    飞马斜将。

    “榆木脑袋,千百年来也开不得窍!”

    炮阻。

    “哼,纸上谈兵,算得什么!将军!”

    长車直入,斩杀敌腹。

    “你输了。”老书生用馬牵制住白眉的車和馬,而炮则借着那匹馬抵住对方的将,此时棋盘上的输赢都已明了。若是白眉再失一马,那他便如落花于流水,无可挽回。

    “哼,纸上谈兵!”白眉将手里的棋子往棋盘上一垛,不再去看上面的子目。

    也是不得不认了负。

    “每次都这样,就不能有点气量,输了就输了。”老书生乐呵呵地收了棋,一丝怒气也没有,俨然是常见了。

    “你的徒弟不是也醒了,他怎么样了?”

    “那小子,去洛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