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颜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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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梁上婷婷燕 第三十七章 宗祠(上)

    这一日晨起,桃花将落,燕鸣啾啾。上官湄倚在窗边读诗,书卷忽地从手中滑下,她望着窗纱上的上下纷飞的剪影一怔,今年的燕子怎么回得这样早?正出神,太医令刘宪循例来向中宫请脉问安。

    “刘太医请起。”

    上官湄正襟而坐,令左右退下。刘宪身历三朝,性情淡泊温厚,乃如今天下当之无愧的杏林国手,就连陈和光那样不涉官场的人也对他夸赞不已。如今故人重逢,仅仅几句寒暄,两下里皆是唏嘘不已。

    “回娘娘的话,治病救人是微臣毕生所愿,所以——”

    “所以你便继续留在宫中掌管了太医署?”上官湄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请娘娘明鉴,”察觉了上官湄语气不善,刘宪立刻跪下道,“臣身为医者,只医命医心,从不贪图名利为人卖命,也从不涉身前朝争斗之中。”

    上官湄眉头微微蹙起,“当真?”

    “先帝也好,陛下也好,微臣并不在意。”刘宪仍不紧不慢地道,“朝局复杂,臣只愿能永远守住太医署的仁善清明,其他一概不求。”

    “也罢,”上官湄亦不欲再多为难,“你起来吧。”

    刘宪站起身,取过脉枕放在案上,为上官湄细细地把了脉,回道:“娘娘无恙。但恕臣多嘴,近年来娘娘经历了些波折,大约受过不少伤病。给您医治的大夫虽然用药得当,但毕竟无法复原,您的身体较常人更弱,切忌动怒。”

    “本宫会记得的。”上官湄感激刘宪对她仍是知无不言,便向前探身低声道,“有件事本宫一直想问你,但苦于不得时机,现在本宫要你实话实说。”

    “是。”

    “你既然说不受人摆布,三朝天子待你皆是不薄。”上官湄停顿了一下,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本宫想问你,本宫的父皇到底死因为何?”

    刘宪徐徐答道:“回娘娘,先帝……因箭伤和心脉受损而崩。”

    “你犹豫了,”上官湄敏锐地眯起眼睛,“是不是在替人隐瞒?”

    “娘娘,”刘宪凑近了些,像是怕被人听到,“先帝中箭位置计算精准,并不致命,且医治及时,本已无碍。但……可能是先帝受惊过度伤及心肺才……”

    “你的意思是箭伤不是主因?”

    “臣觉得不像,但也有御医不这么认为。”刘宪想了想,解释道,“娘娘也知道,各人体质有异,先帝自先皇后仙逝便龙体欠安,一直用药调理。当日先帝受伤,忧心耗损,气血两虚,最终……此事查不出别的破绽,所以……臣以为可能真的只是先帝龙体本身的缘故……”

    上官湄沉重地点点头,又叙了几句便让他退下,靠在窗边陷入了沉思。

    明明是高乾下的手,他精于刀剑,怎么会不致命?难道——他并不想置父皇于死地?

    正想着,木若兰欢天喜地地走进来。

    “娘娘,你看谁来了?”

    济儿?上官湄缓过神,坐直了身子,见木若兰引着上官滢走进来。这几日虽说皇子公主每天都来请安,但上官湄回宫还不到十日,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不想被人议论,便只说些教导关怀的话,没有对上官滢和上官济多嘱咐什么。现在上官滢主动到凤仪殿来,上官湄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两年多未见,上官滢长高了不少,一身浅粉色的衣衫配上头顶娇艳的桃花步摇,衬得她满面春光,模样也比当时那个胖胖的小姑娘更加可人了。

    上官滢近前来,略略屈了屈膝。

    “宴清公主快免礼。”上官湄笑道,示意木若兰去扶她。上官湄看见红袖也站在她身后,便对着门口侍奉的几个侍女道,“你们先出去吧,本宫和公主说会话。”

    “皇后娘娘是我的嫡母,我是不是应该称您一声母后呢?”上官滢挑了挑眉毛。

    “滢儿,现在只有你我,若兰也不是外人,我们就不做那些表面功夫了。若兰,去把前几天我准备好的桃花耳坠拿来。”上官湄拉着上官滢走进寝殿坐在床上,“滢儿,你和济儿可都还好?”

    “托姐姐的福,妹妹好得很。”上官滢接过木若兰递过来的木匣,伸了个懒腰,“只是姐姐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给我们来个信,让我们好生担心啊。”

    上官湄轻叹,心里满是愧疚,“滢儿,你不知道我的难处……当日走得匆忙,确实没有考虑周全,丢下了你,你别怪姐姐……对了,济儿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和淮阳王去上林苑了。”上官滢把手从上官湄手中抽出来,语气冷了几分,“你现在这样念着他,当初也能把他丢下和宛贵太妃逃走,已经有那么多的‘苦衷’了,我怎么还敢怪你呢?”

    “滢儿,你如果心里还有怨气——”

    “哼,你从前是世安公主,备受宠爱;如今是大越皇后,一手遮天,始终是嫡,是长,当然不会顾及我们的死活。你一走了之,留下我在这里受尽白眼。”上官滢冷笑着,抬头望向寝殿里的帷帐,“呵,在哪都是庶出,有什么区别?”

    “怎么,贤妃待你不好么?是我不好,回来几日顾不上那么多,没有及时照管你。”上官湄尽力忍耐着,见上官滢不肯搭话,便只好试着搜寻些别的话题,“滢儿,我刚刚怎么看见红袖在你身边服侍了?”

    “难得你还能看见,我正想和你说呢。”上官滢恨恨道,“红袖腿脚不便又素有喉疾,我母亲走后,她悲痛至极以致不能再开口说话,我见她可怜才留她在身边。你的夫君不是号称对前朝宫人格外优容吗?别说红袖,我母亲死得那么冤,一年多了不知死因,没有追封,没有谥号,是要把我的脸面放在哪啊?”

    “滢儿,隋昭仪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上官滢猛地站起来,俯视着上官湄,“你的夫君日日来陪你,有说不完的话,你为何不去问他?凤仪殿与永宁宫又不是天地相隔,你怎么不亲自去看看?”

    “谁说我不曾去?只是每次王昭容都闭门不见,我又如何查知?”

    “多次?”上官滢哼道,“父皇这些嫔妃现在只剩了王昭容一人,虽被封为卓太妃,但形同软禁,她当然不想见你。我若是不提,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在意一个前朝妃妾的死因?”

    “上官滢!”上官湄一拍床榻,“你今天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指责我的?”

    “指责?指责?”上官滢仰头大笑道,“你可是我的嫡长姐,现在又是我名份上的嫡母,我敢指责你?只一件,我母亲的事也算是后宫的事,你坐视不理是不是也算失职?”

    “上官滢,”上官湄语气愈发冰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就沉不住气了?”上官滢阴阳怪气道,“我原本以为陛下把我交给贤妃抚养,又许她代理六宫,若他日能做皇后,我好歹也能成为一个嫡公主。可惜那时候我太小啊,竟然不知道陛下一直喜欢的人是你!上官湄,是你!”

    “你闹够了没有!”上官湄站起身,气得手微微发颤,胸口果然如刘宪所说涌上了一丝抽痛,“满口嫡庶尊卑像什么样子?你虽不是我母后亲生,可从前我有哪一处对不起你?什么时候看轻过你?我能给其他弟妹的什么时候少过你的?你要这样在意我的身份!”

    上官滢哑口无言,她见上官湄因身体不适变了脸色,亦有些恐慌,只气鼓鼓地瞪着她。

    “上官氏还剩下几个人,你还要这样胡闹!上官滢,我忍辱回宫嫁给仇人做这个皇后,不就是为了保护你和济儿吗?不就是为了报我大鄢之仇吗?你若不想助我,等你过两三年到了嫁龄,我一样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给我信得过的人做正妻,这样不好吗?”

    “我管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上官滢提高了声调,“就算嫁出去,我生母是隋昭仪,现在的养母是晴贤妃,永远都脱不掉这个身份!你现在回来是为族人报仇还是为了皇后的位子我又如何得知?若我当时能再紧追一步,如今登上后位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你!”

    什么?上官湄一惊,“是你……唆使的段婕妤?”

    “唆使?”上官滢翻了个白眼,“阖宫谁不知道段琼华就是个蠢货,仗着自己父亲有功就在宫里横行霸道,即使没有我她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哪配得上昭仪的封号?”

    “你住口!”上官湄立刻打断她,“她再怎么蠢也不干你的事,你这是在害她!”

    “段家的人死一个算一个,谁都不冤。”上官滢咬牙切齿道,“当日如果贤妃真能当皇后,我了了心愿,你也可以继续逍遥自在,又何必像现在这样!”

    上官湄上前一步捏住她的手腕,“上官滢——”

    “启禀皇后,黄公公求见。”门外传来一个干脆利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