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脱胎换骨

    当我们四目相接的那一刻，枫哥的眼睛微微一愣，整个人也瞬间僵硬下来。

    他鬼魅的眼睛里全是我看不懂眼神，但里面，已经完全不是之前那种冷漠又高傲的目光。取而代之，是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这种温柔出现在他脸上，很是让人不解。就好像长着血盆大嘴的狮子，本来要一口吃了你，此刻却换成一脸的微笑。

    不过，这表情也就是短短的出现了一秒钟的时间，顿觉失态的枫哥，又立马恢复常态。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他从来就没说过几句夸我的话，这终于说出来的几句模棱两可的，却还不等让我回过味儿来，就又变了味儿。

    “尽管你没胸、没腿、没身材，但是，这样的清纯也是难能可贵。”

    他的眼睛前后仔细打量着我，然后才继续说，“荤菜吃的多了，偶尔让他们见到你这种清汤寡水的，也是另外一种风味。”

    我被他这句话噎的没法回嘴，只能嘟着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等他再次驱车，将我从那琳琅满目的商场，送回店里的时候，我已经从头到脚都换了新装。

    一路上，我都安安静静坐在后排，虽然跟枫哥的距离很近，但我却紧张的一直挺着后背，还用眼角不停的往他的方向瞥。

    他被我看得受不了了，眼皮都没往我这边瞥一下，直接开口就问，“喂喂喂，小姑娘，要问什么就赶紧，趁我现在还有心情。”

    “枫哥，你为、什么，为什么选了我？”这是我一直都是困扰我的问题。

    像我的长相如此平庸，又没有什么特长，跟田蜜比起来真的差的不是一般的远，这个人明明很有眼光，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我？

    问完这一句，我的眼睛就紧紧盯着他薄薄的嘴唇。枫哥轻轻皱起眉头，好不容易发生声音，看说出来的答案又让我有些哭笑不得，“不是让你叫我叶子？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乍听起来，真的有种师傅在教训徒弟的意思。

    “对不起！我还没有习惯……”我低着头，两只手在胸前不断缠绕，眼神却不敢再看他相对。

    枫哥，哦，不！是叶子，他长长叹出一口气，终归是没有继续发脾气。而是，将深邃的眼睛落在的我身上。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眼缘这个词？”他怕我理解不了，就用最简单的璞玉来比喻。

    他的语调轻柔，话却说的十分漂亮。他说，选人就好像是选择玉器，不是最好、最贵才是最适合你的，有缘分、能看得上的，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我现在看起来很不起眼，似乎是一堆遭人遗弃的垃圾。但我就是他眼中材质最好的璞玉，经过悉心雕琢，日后必定会风生水起。

    “不！我不想风生水起！”我回答的特别干脆，然后，特别委屈的看着他，薄薄的眼眶里已经充满泪水，“你知道吗？我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只要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走这条路，我还想去上学，还想相夫教子，如果我被他们带上这条路，以后就是想翻身都不可能了。

    叶子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鼻子哼出一口气。此刻，车子穿过一条阴暗的巷子，把他整个人装进黑暗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却一字一句传进我的耳朵里。

    “人要懂得审时度势。很多机会就是这样被他们错过的，你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这并不难，难就难在你的出身并不允许你这样！你自己想一想，你们店里的老板，那个你称作是姑妈的人，她会放过你吗？”

    叶子的话一退一进，恩威并施的效果非常明显。他给我喘息的机会，停了大概半分钟才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只有跟着我，才能让你走上不一样的路程。也只有我，才能让你变得与众不同！”

    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叶子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能从他的字面意思里听出来，如果我跟着我妈，她肯定会逼我入行，到时候就是想脱身都不行，就只能沦为街边普通出卖皮肉的小姐。

    但是，如果我跟着他，就不同了。他会把我打扮成名媛，出入上流社会。就算是鸡，也是一只高贵的鸡，一只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上的鸡！

    最后这句，是叶子语重心长告诉我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又洋溢出一副笑意，他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看起来似乎是温暖如春，但在我眼里，却是像极了暗夜里的吸血鬼，分分钟都有要了我命的危险。

    看我楞在原地，他又用手抚上我的肩膀，他的手冰冷至极，让我的身体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没事，我之前就说过不会逼你，现在就更不会了。你手里已经有我的名片，想好了再来找我。”

    我继续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我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

    此刻，车子已经穿过大街小巷，再次稳稳停在我妈的店门口。我想下车，但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心里怎么想动，却还是迈不开腿。

    叶子见状，什么都没说，居然从后座上下去，几步就绕过车尾走到我跟前，接着就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弯下了他尊贵的腰。

    然后，他一只手扶上我的腰肢，一只手从我的腿弯处穿过，把我整个人从车上打横，一直抱回了房间。

    在经过店里的大厅时，原本嬉笑的房间，立马变得鸦雀无声。那些还在等活的姐姐们，都把目光齐齐望向我。她们的眼睛里，除了吃惊就还是吃惊。

    我就在宋柔姐她们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被叶子这个穿着几万块高档西装，又长得极其俊美的男人紧紧的抱着，从她们面前绕过去，走向后面肮脏黑暗的厨房。

    然后，叶子微微喘着粗气，将我轻轻放在地上，让我好好休息。临走的时候，又让人把我衣柜里的旧衣服统统带走。

    “你以后就穿着我给你买的衣服去上课，从现在开始，你要适应所有美好的东西，懂了吗？”他还是命令的口气，完全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临走的时候，叶子又扔在饭桌上几本杂志，把我的课本盖得严严实实，“这些东西，你有空就多看看多学学，对你绝对有所提高。用己所长，才是智者之所为。懂了吗？”

    等他离开了好久，我才慢慢回过神来，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虚幻。不真实的感觉，直到现在还让我云里雾里。

    宋柔姐跑来问我，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枫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抱着我一路走了进来？而且，我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不过，确实很漂亮。

    我完全没有心情面对她的夸奖，只是抿着嘴一个劲儿的摇头，半天才终于表达清楚意思，那就是叶子已经跟我妈说，收了我做关门弟子。

    宋柔姐吃惊的表情也只出现了一下，就又变得沉稳起来。她像是早就已经洞悉了一切，用手按上我瘦弱的肩膀，“放放，原本我还在为你的将来担心。不过，现在看起来，我的担心倒是多余了，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出路。”

    “这条路，虽然难走，但它毕竟也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鼻子囔囔的带着哭腔，“宋柔姐，你知道的，我并不想踏进这个圈子。而且，而且，那个叶子告诉我，他不会逼我，会给我选择的条件……”

    “是吗？”宋柔姐强硬的扯出一抹微笑，她用右手食指指着桌子上那几本叶子留下来的杂志，一语双关的对我说，“放放，你还小，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是你眼睛里看到的那个样子。他如果真的让你选择，还会给你这些东西让你学习？”

    对啊！我这才恍然大悟，叶子他是什么人啊？变幻莫测、深藏不露！

    他能一时风光无限的随意出入苏荷，一时又能将老谋深算的我妈指挥的团团转，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到现在我都不清楚。怎么能单凭他嘴上简单的几句，就可以如此相信他？

    “那我该怎么办啊？”我拉住宋柔姐的胳膊，现在唯一能求助的人就只有她了。

    她却笑得更深的告诉我，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让所有的事情都顺其自自然的发生。

    我点头应允，直到天亮了才逐渐睡过去。

    再次出现在班级门口的时候，可以说，何放我完全脱胎换骨了。

    我身上穿着昨天那件蓝底儿白花的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晶光闪闪的白色小皮鞋，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额前的刘海儿整齐的熨帖在脸上。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我，嘴里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声的惊呼，“你们看，门口这个漂亮的女生是谁啊？”

    第七十八章 我们不再是朋友

    我明显能从他们一双双的眼睛里看到吃惊、嫉妒，以及所有一切不安的眼神。

    因为，眼尖的人已经认出这个光鲜亮丽外壳下，那个最本质的我。同时，也喊出了我的名字——何放。

    于是，这次我没有半点扭捏，大大方方发声回应他们所有人，语气里第一次没有半点怯懦，“你们好，我是何放！”

    不出意外，讲台下又是一阵惊呼。

    “呀，没想到还真是她？不过，以前从来也不觉得何放那个脏丫头居然长得这么漂亮，简直跟那个叫什么田蜜的女生不相上下了。”

    “可不是吗？这人啊，还真是需要打扮，一个从乡下里出来的山里娃，好好捯饬几下还真是不一般。不过，话说回来，她跟田蜜不是好闺蜜吗？怎么今天没见她们一起出现？”

    “不会是吵架了吧？”

    “那可说不定，现在这个何放这么好看，什么事情还真是难说呢！”

    班里的人一个劲儿的在下面窃窃私语，可说出来的话，却被我每一个都听到了耳朵里。

    这帮人就是这样，攀高踩低，以前就会说我的坏话，现在看我穿的光鲜亮丽，不好欺负了，就又把矛头指向了田蜜。

    我愤怒极了，刚想从讲台上冲下来，让他们闭嘴。却忽见后门处闪出一个人影。

    那人长发披肩，身形削弱，娇美的脸上泪影斑驳。

    “田蜜!”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我立马认出了那个一闪而过的女生，嘴上也不由的一口呼出了她的名字。可她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刚刚她一定是听到了这帮人所说的一切，让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她，此刻更是愤恨难忍。

    此刻，我已经没有闲工夫再去搭理，这帮乱嚼舌根的女人。一边呼喊着田蜜的名字，一边狂奔着冲出教室。

    直到追到了走廊的尽头，我才用手挡在田蜜面前。

    “怎么？在教室里羞辱的我还不够，还要当着我面，再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田蜜终于停下慌乱的脚步，抬起头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她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再也没有以前温柔甜蜜的样子。

    相反，她的脸上全是泪水，两只水灵灵的眼睛更是肿的跟核桃似得。

    “我没有！你误会我了！”我急的两鬓都是汗水，“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我……”

    “够了！”田蜜直接恶声恶气的打断我，眼睛斜斜的望过来，我能看到里面，全是满满的愤怒。

    “你没有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已经都是枫哥的徒弟了，你还有什么意思？”

    她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话说的连喘息都没有，“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让你和他见面，不然，也不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然后，她突然用手一把抓住我的衣服，死死攥住，“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这些东西本就应该穿在我的身上！”

    田蜜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吼得几乎都变了声调。我从来都以为，她的性格温吞的宛如一只乖巧的猫咪。可现在看来，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那一刻，我纠结的真心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之前，我还以为她苦苦哀求我妈，不要让我去跟叶子学习，是出于真心的保护我。而在这个时候，事情的真相好像并不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究竟是她伪装的太深，还是真的被我伤的太深，故意说这些话来骗我？

    我没法分辨，不过，我倒还是愿意相信是最后一种。

    “我不是自愿的！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跟你争！”我急切的想让她知道我内心的想法，话说的又急又快。还伸手想拉住她的手，可在肌肤相碰的那一刻，被她厌恶的一把甩开。

    “不是自愿的？我倒是真想相信呢！可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站在讲台上的表情了吗？听她们那样说你，你是不心里都乐开了花？”

    “你不是一直都告诉我，不会进这一行吗？现在看来，倒是我心眼儿太少，被你这蠢萌的外表欺骗了！”

    她的话一字接着一句，快的像打机关枪，一下一下落在我的胸口上。

    我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为自己澄清。因为，说实话，刚刚在讲台的时候，在看到班里那些势利眼，她们眼中的那种对我赤裸裸的嫉妒，让我长期处于自卑的弱小心灵里，真钟开心的感觉。

    大概真的是因为我被欺负的太久，被人轻视了太久。好不容易，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哪怕只有那么小小的一次，我的心难免会波澜难平啊。

    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也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在叶子这里获得这些。尽管，这种被人仰视的感觉让我有些飘忽，但是，理智总会战胜感性。

    我想要的真的不过是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生活！

    这些绝对都是我真真实实的心里话，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说给田蜜听，她还能听得进去吗？

    恐怕不仅不会，还会被她扣上个虚伪的帽子。

    所以，我半张着嘴巴，却半天没有吭声。

    末了，田蜜逐渐平静了下来。此刻，她白皙的脸蛋上没有半点表情，就连最起码的憎恨都没有了。

    她神情淡漠的望着我，语气冰冷至极，仿佛之间从来没有认识过，“从现在开始，我和你将不再会是朋友了……”

    “田蜜，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我立马去告诉叶子，把现在的位子还给你！”我急的语无伦次，现在脑子里想的，就只有一件事，让田蜜留下来。

    可她却笑得牵强，“叶子？他都让你叫他叶子了？看来，你们的关系，这两天真的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她下面的话，于是，只能迅速将话直插重心，“我现在就去找叶子，你等我，我一定会让他改变心意！”

    可我刚想跑出去，手却被田蜜拉住，她的皮肤滑嫩至极，但是却是没有血色，更没有温度。

    “不用了，不要白费心机，他不会理你的，因为，他今生只收一个徒弟！”田蜜把朦胧的眼睛转向我，“他既然已经看上了你，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改变他的看法！”

    “所以，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刚落，田蜜就转身离开，没有再给我只字片语。我了解她的心，她已经完全没有机会了，就算再怎么争，这不变的事实都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的心难受极了，好像有人在我的心里倒了几百坛的老醋，酸的连我的眼眶都受不了了。此刻，有多少话都哽咽在我的喉咙里，却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我只能盯着田蜜削弱的背影，却不想碰到了乔昊宇。

    那个时间，乔昊宇正在和几个男生从楼梯走上来，一路上说这话，却不想碰到了满脸愁容，狂奔而去的田蜜。

    “你怎么了？”乔昊宇看着田蜜，抬起头的时候，又望到我的方向。

    我原本以为，田蜜一定会什么都不说的走掉，可她这次却一反常态，笑着对乔昊宇解释，“没事。”

    尽管她的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可是那种僵硬又敷衍的表情，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她对乔昊宇说，“行了，咱们两清了，我再也不会要求你对我好，你自己心里最在意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乔昊宇被她说的莫名其妙，只能用手挠着后脑勺，一脸不解的看向我。

    然后，田蜜再次把目光飘到我的脸上，语气艾艾的说，“其实，何放我挺羡慕你的。有个高云飞对你那么好，又有个乔昊宇这么保护你，现在连枫哥也是你的师傅了。你说，你怎么命这么好？大家都围着你转？”

    接着，她再次对我笑了一下，不过这次的笑容却是非常官方的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

    说完这话，她就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乔昊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只能走到我的身边问我。我支支吾吾半天，这事儿实在太复杂，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了。

    他却抢先一步，问我，“难道是你把那天我去救你的事情告诉她了？”

    我没有说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既然他这么想，就先这样好了。反正，我怎么也没法跟他说田蜜是因为跟我争当妓女的师傅吧？

    然后，乔昊宇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用眼睛不停上下左右打量我。

    “呃，话说你怎么换造型了？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说你不好看，就为了我而改变了吧？”

    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搭理他，他自大的性格又迅速膨胀了，“其实，你以前那样子也挺好的。真不用为了我改变，虽然，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看的……”

    “你够了没？你想太多了吧？”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一听到乔昊宇这么自高又自大的，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就气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