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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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第五十六章 流水无情]

    “晚些时候,我会传十五行刑,出去!”在将十九遣出去后,东方溯歉然,“十九的事,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突然这样无礼,还请公主见谅。”停顿片刻,他道:“既然十九不愿意,我再另外指个人给公主吧。”

    “此事不急,倒是十九……她刚才说的,多是气话,王爷能否免了她的鞭刑?”

    东方溯轻叹了口气,“以下犯上,是神机营第一大忌,行鞭五十,已是最轻的责罚。”

    夏月在一旁听得乍舌,行鞭五十还是最轻的责罚,那最重的刑罚该是怎么可怕。

    慕千雪默然点头,在送走东方溯后,夏月一边掌灯一边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将屋里的灯台都点燃后,她望着映照在橘色灯影中的慕千雪,吐出了在舌尖转了好几个圈的话,“公主,您说十九是不是喜欢王爷?”这是她绞尽脑汁,唯一想到的能够解释十九如此失态的理由。

    慕千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终于看出来了?”

    “那就是说奴婢猜对了。”夏月惊喜的说了一句,旋即有些得意地道:“奴婢就说怎么这一路上,她总是处处针对公主,原来是这样。”说着,她又捂嘴偷笑道:“不过看今日的样子,王爷对她是一点心思也没有,就像公主以前念过的一句诗,落花什么……什么有情,流水……无情。”

    慕千雪好笑地纠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夏月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她刚才那样分明就是嫉妒王爷对公主好,处处护着公主。”说着,她又想起一事,好奇地道:“公主刚才说,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就你问题最多。”言语间,慕千雪起身往外走,见夏月欲跟上来,她道:“我去外面走走,很快就回来,你别跟着了,去里屋将被褥收拾一下,然后看看有没有安息香,有的话就点一些。”自从西楚那件事情后,她就一直睡得不好,不易入眠,又容易惊醒。

    在夏月答应后,慕千雪开门走了出去,这会儿天色已是彻底暗下来了,一轮明月静静悬在天边,洒下柔和的银辉。

    入夜之后,暑气消退了许多,不再如日间那般闷热,两边传来低低的蝉鸣声,看来还留了几只在树上,未曾捕尽。

    候在外面的小厮看她盯着传来蝉鸣的树,唯恐她怪罪,赶紧迎上前道:“这几只蝉狡猾得紧,白天捕它的时候不叫,这会儿就拼命叫,要不然小人再去捕捕?”

    “不必了,由着它们去吧。”慕千雪望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恭敬地道:“回公主的话,小人叫徐立。”怕慕千雪听不明白,他又跟着解释道:“双人徐,立足的立。”

    慕千雪细细听着他的话,“听你口音,似乎不是金陵人士?”

    徐立惊讶地抬起头,“是,小人原是湖州人士,七岁那年,跟随家人逃难来到金陵,这一待就是十年;父亲说金陵是天子脚下,是咱们大周最好的地方,所以给小人改了名字,叫徐立,希望小人可以在金陵立足,站稳脚跟。”他倒是心直,一股脑儿就将自己的事情都给说了,没有半点隐瞒。

    “只要踏实肯干,不怕辛苦,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安身立命。”

    徐立点头道:“嗯,王爷也是这么说的。”说着,他小心翼翼地道:“公主以前来过金陵吗,不然怎么一下子听了出来?”

    “你与睿王他们的口音虽然区别不大,但还是有一些。”这般答了一句,慕千雪离开了院落,夜色中的睿王府静悄悄,只有风拂树叶以及夏虫嘶鸣的声音,偶尔遇到府中的下人,也都是安静轻声的行礼。

    慕千雪记性极好,走了多少路,转了几个弯,都清楚记在脑子里,并不怕迷路,雪白裙裾逶迤于地,在这迷蒙的夜色中,犹如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玉兰花。

    在穿过一座汉白玉拱形石门后,来到了睿王府的后花园,虽然是在夜间,但两边皆有灯光照明,故而看得倒也清楚。

    花园内假山流水,怪石林立,莲池水榭,廊回路转,虽不大,但布局精致,园中景致千变万化,甚至可以说是一步一景,单论布局之妙,并不比昔日的西楚皇宫逊色。

    如今是盛夏时分,满池莲花尽皆盛开,轻浮于碧绿的荷叶上,夜风过处,荷叶曲卷,月色银辉下,有着日间不得见的静幽美好。

    一个人影静静坐在池畔,借着月光与灯光,可以看到其肩膀在微微抽动,镶嵌着珍珠的软底绣鞋踩过翠绿的青草来到人影的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敛衣坐在池畔,“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难过?”

    十九迅速抹了一下脸庞,别过脸冷冷道:“你最好马上离开,否则我不保证能够忍得住不杀你。”她从未试过这样讨厌一个人,慕千雪是第一个。

    慕千雪淡淡一笑,秀足轻抬,点到离岸最近的一株莲茎,令顶端的莲花一阵微晃,惊动了蛰伏在上面的一只蝴蝶,振翅飞起,盘旋一阵后,落在了另一株莲花之中,“为什么宁愿挨鞭刑也不肯听我调遣?”

    “我这辈子都只会听王爷一人的命令,你死了这条心!”月色下,十九脸上隐约残留着些许湿润的痕迹。

    慕千雪望着被风吹起重重涟漪的池面,轻声道:“哪怕我要你去做的事情,关系睿王安危,也不肯吗?”

    十九一怔,盯着那张月光下明媚如玉的侧脸,“你什么意思?”

    慕千雪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终于肯正眼看我了吗?”

    十九没心思与她玩笑,急切追问道:“我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千雪也不卖关子,徐徐道:“之前在客栈里之时,我曾与你说过,对睿王而言,我或许是他的保命符。”

    “那根本就是你的谎言。”十九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明明就是她几次三番将王爷置于危险之中,又怎可能是什么保命符,都怪自己之前太单纯,竟然会信她的话,还许下三月之期的承诺。]

    第五十七章 池边夜语]

    “十九,你以为没有我的出现,睿王就一定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慕千雪脸上已是没有任何笑意,神色异常凝重。

    虽听出慕千雪话中有话,但十九还是不假思索地道:“当然。”

    “你错了,事实上,从两年前开始,睿王就一直置身于危险之中,无一刻安稳可言。”还有一句话慕千雪没有说出口,危险……或者很早就出现了,并不止这两年。

    她的话,落在十九耳中犹如天方夜谭,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你胡说。”

    “给睿王带来危险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你,确切来说,是你们!”

    这一次十九反应颇快,当即猜出了她话中之意,“你是说神机营?”

    “不错,神机营对睿王而言,就如一把双刃剑,杀敌之余,也可能伤到自己。”话音未落,十九已是厉声否决,“神机营里的每一个人都对王爷忠心不二,绝对不会伤害王爷。”

    “自北周立国以来,神机营代代随着帝位的传承赐予下一任的天子,已这经成为了帝王身份的象征;可这一朝,却出了意外,神机营落在了睿王手里。”

    十九不以为然地道:“那又如何,将神机营传给谁,是承帝的自由。”

    “可周帝不会这么想。”指尖捻起一块小石子,轻轻抛入池中,“若我没有猜错,这两年来,周帝必然派人在四处追寻神机营的踪迹,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他早晚会知道;到时候,你认为周帝会怎么做?”

    十九心里“咯噔”一下,一丝忧虑被她的话给挑了起来,口中仍是倔强地道:“这是承帝遗志,就算周帝不愿意,也只能遵从。”

    慕千雪冷笑一声,“若真是这样,承帝临终前就不会千叮咛万嘱咐,让睿王不要将神机营一事告诉任何人,甚至连他的母妃都蒙在鼓中。”

    十九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是啊,承帝此举分明是在忌惮什么人,难道……是周帝?可周帝不是他亲选的东宫太子,北周储君吗?

    没等她想明白,耳边又传来慕千雪的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旦神机营之事败露,睿王的性命也就到头了;我知道神机营个个身手不凡,更加不畏死;但还不足以与整个国家相抗衡!”

    十九指尖微微发抖,好一会儿方才自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不会的,睿王与周帝感情深厚,就算周帝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伤害王爷。”

    “你若不信,尽可等着,可一旦赌输了,赔得就是睿王还有整个神机营上下的性命。”

    十九紧紧捏着手指,努力想要止住颤抖,结果却抖得更加利害,犹如寒风中的一片落叶,不论是脸庞还是双唇,都苍白的寻不到一丝血色。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她望着慕千雪,颤声道:“可有法子替王爷解除此危局?”

    “这就是我要你与十五去做的事情,我要知道所有关于周帝的事情,越详细越好,只有清楚对方的一切,方才能够制定对策。”

    十九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好,我与十五会全力追查,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慕千雪扬一扬唇角,“你若之前肯稍稍耐些性子听我把话说完,又何至于如此,那五十鞭……”

    “没关系。”十九淡淡道:“我与你不一样,从小到大,受罚对我来说是常有的事,区区五十鞭受得起。只要王爷无事,我就算挨五百鞭也不要紧。”最后那句,她说得很轻,但慕千雪还是听到了,叹息无声无息的在心底响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早了,走吧。”十九拍拍身上的草屑站了起来,慕千雪也想跟着起身,岂料刚一动,胸口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痛楚,一阵剧烈的咳嗽疾涌而出,直咳得浑身泛力,方才勉强停了下来,潮红背后是异常难看的脸色。

    “没事吧?”十九神色不自在的问着。

    慕千雪努力喘了几口气,伸手虚弱地道:“想是吹了风之故,不要紧,不过怕是要麻烦你扶我回去了。”

    “也不知你身子怎么这么弱,动不动就咳嗽,连走路也得人家搀扶,真没用。”虽然满口埋怨,但十九还是走上去握住慕千雪冰凉潮湿的手,将她扶了起来,慢慢往东院走着。

    夜间,十五奉命来东院见慕千雪,在得知竟是要调查周帝时,诧异不已,待得听慕千雪分析其中利弊之后,也是忧心忡忡。

    临行之前,慕千雪叮嘱他们在调查清楚之前,不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东方溯!

    翌日,在晨光透过糊在窗上的纸洒入屋中之时,慕千雪缓缓睁开了双眼,起身望去,窗下鎏金博山炉中的安息香已熄,不过屋中仍有余香索绕。

    一夜无梦,这是她逃离应天后,睡得最好的一夜,在去一去睡意后趿鞋下了地,正好夏月端水走进来,看到已经起身的慕千雪,圆圆的脸庞顿时被忧色困扰,搁下盛着水的铜盆上前道:“公主可是又咳得睡不着?”

    这一路上,慕千雪睡眠一直不怎么好,浅眠又容易惊醒,遇上咳嗽,更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昨夜侍候公主歇下的时候,听她咳嗽了好几声。

    慕千雪哪会看不出她的忧心,笑道:“昨夜睡得很好,刚刚才醒,这安息香很好,可还有?”

    听到她这么说,夏月放下心来,笑着点头,“有呢,昨夜里王爷派人送了满满一大盒来,足够用上好几个月。”

    “睿王?”慕千雪惊讶地道:“你去找他了?”

    “没有。”夏月一边在细纱布上洒青盐一边答道:“昨夜公主走后,奴婢正在收拾床褥,蔡总管过来,说是王爷交待他送来的,还说这是朝廷贡香,养神安眠最好不过,现在看来还真是挺不错;另外还送了一些银票过来,奴婢都收着呢;王爷这个人看着冰冷冷的,想不到还挺细心了。”

    东方溯……

    慕千雪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竟是百味呈杂,说不出究竟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