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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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节

    第四百零六章 黄昏之后]

    黄昏日落,暮色下的昭明宫似一头沉睡的巨兽,蛰伏在那里,经过一日的阳光照射,积在琉琉瓦顶的雪渐渐化去,顺着屋檐滴滴嗒嗒得往下滴,好些地方已经结成了倒挂的冰棱。

    “太后!”方战疾步来到承德殿,朝坐在上首的陈太后拱一拱手,神色凝重异常,“臣找遍了步兵衙门还有他们之前落脚的客栈,始终没有找到贵妃娘娘,至于那些东凌人,也都离开了,听负责看守丹阳门的人说,今早城门刚解禁,就有两辆马车离去,有一群黑衣人随行在侧,臣怀疑就是那群东凌人,至于贵妃……很可能就在马车中。”

    吴王嗡声嗡气地道:“这么说来,贵妃果真暗中与东凌结交。”

    “不会!”说话的是站在陈氏身边的夏月,她神色激动地道:“主子从来没有结交过东凌,你不要血口喷人。”自从回宫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结果真的出事了。

    “但贵妃与东凌那个什么四皇子相熟,是我们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的,这个总不会有假吧?”

    魏王也是满腹疑惑,“贵妃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夏月咬一咬银牙,“主子与张启凌是在万宝阁认识的,他一直自称是江宁人,直至被公主识破。”

    吴王瞪着一双铜铃大眼,不满地道:“贵妃既然识破了他的身份,就该告诉京兆府,将他抓起来才是,为何还要与他往来?”

    “这次要不是他帮忙,你们能这么顺利平定卫氏之乱吗?”

    吴王被她说得老脸一红,借咳嗽掩饰过去,道:“一事归一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代王也一样的心思,“这件事确实说不通,张启凌身为东凌皇子,却助我们平定叛乱,之后又一声不响的离去,什么要求也没提,实在不合情理。还有贵妃,若她当真问心无愧,为何不与我们解释清楚,反而要随那群东凌人离开?”

    其他几位藩王虽未说话,但看神色,与代王他们是一样的心思。

    夏月急得粉面涨红,无奈她并不清楚慕千雪的全盘计划,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只得道:“总之主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周。”

    她的话并不能令诸王打消心中的疑虑,代王更是拱手道:“太后,臣以为这件事蹊跷诡异,只怕会有后患。”

    夏月没想到自家主子殚精竭虑地替大周解危,事后却要遭这样的诬蔑,气得眼眶发红,含泪朝陈氏道:“太后……”

    “哀家心里清楚,你放心。”陈氏神情温和地拍一拍夏月的手,眉眼间的信任几乎令夏月落泪。

    在安抚了夏月后,陈氏环视众人的面孔,最后落在魏王面上,“你呢,也是与他们一样的心思吗?”

    魏王斟酌道:“贵妃结交东凌皇子,是不争的事实;身为嫔妃擅离金陵,也是事实,所以臣认为……”

    “认为什么?”陈氏冷冷打断他的话,“哀家只知道,要不是贵妃,今日你们与哀家都已经死在卫氏手里,根本没机会做在这里议论是非。”

    魏王被她说得有些尴尬,讪讪道:“太后误会了,臣等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陈氏冷笑道:“虽然哀家也不知道贵妃如何说动东凌皇子助我们平乱,但金陵安宁,江山安宁是不争事实,如果贵妃用心不善,为何要做这么多事,由着卫氏祸乱金陵不是更好?”

    天边最后一缕霞光也被黑暗吞噬,宫女入内掌灯,烛火一枝接一枝亮起,重新照亮大殿,却驱不用凝滞如胶的气氛。

    “你们之前听信卫氏一面之词,擅自入京,废皇帝而拥立恭王,哀家念在你们是受卫氏蒙骗,并非存心背叛皇,不曾与你们计较;岂料你们不仅没有半分反思之意,反倒一直质疑贵妃,是何道理?”

    诸王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做答,魏王起身长揖,满面惭愧地道:“臣知罪,请太后惩治!”

    陈氏冷眼相视,目光锐利如刺,“贵妃是什么人,哀家清楚得很,自皇帝将她带回金陵始,她心里就只有皇帝一人,北周于她更如母国一般,试问谁会加害自己的母国,你们吗?”

    陈氏虽一向温和,但毕竟身居高位,一旦冷下眉眼,顿时有一股无形的威严散发开来,压得诸王喘不过气来,纷纷离座请罪,有藩王惶恐地道:“臣等也不是当真怀疑贵妃,只是那张启凌的身份……”停顿片刻,他鼓起勇气道:“太后,东凌人狡猾多端,不得不防啊。”

    他的话令陈氏眼中掠过一丝阴霾,沉吟片刻,道:“张启凌的事情,哀家倒也听贵妃提过几句;确实,他不会无缘无故助我们平定叛乱,应该是贵妃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

    魏王眉心一跳,“难道是东城十二府?”

    陈氏摇头,徐徐道:“若真是这样,他现在该是与我们谈判,而非离城,再者贵妃也不可能许他这样的承诺。”

    诸王默默不语,耳边只有窗外夜风拂过树梢的声音,良久,陈氏眸光倏地一亮,脱口道:“哀家明白了。”

    魏王连忙道:“太后,您想到了什么?”

    “贵妃应承张启凌的,就是她自己;璇玑公主四个字,虽不足抵东城十二府,却也差不多了。”说着,陈氏扬声道:“神机营何在?”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殿门突然开启,两道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站在殿外,也不行礼,只是冷冷道:“太后何事召见我等?”

    陈氏敛袖起身,上前几步,盯着那两道模糊难辩的身影道:“哀家知道神机营只听令皇帝一人,哀家虽为太后,却无权命令你们做事,但现在贵妃被东凌人带走,生死难料,哀家希望你们可以救回贵妃。”微微一顿,她道:“哀家相信,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张启凌身边那些人有多可怕,她虽未亲眼见到,却也知道大概,除非禁军倾巢而出,否则根本拦不住这些人,反而会白白送死,但金陵城叛乱刚平,此时派出所有禁军,风险实在太大,思来想去,唯有神机营可以对付,唯一的麻烦,就是她无权指挥神机营,只有设法晓以情理,希望能够说动他们。

    两道黑影迟迟没有说话,夏月心急之下,竟是朝他们跪了下来,“我知道神机营有自己的规矩,但主子好歹有恩于大周,求你们破例一次,求求你们!”她一边说一边不住磕头,也不知磕了多少下,直至耳边传来陈太后叹息的声音,“起来吧,他们已经走了。”]

    第四百零七章 尘埃落定]

    “那……那可怎么办?”夏月急得不知怎么才好,声音都带了哭腔,勉强定一定心神,手脚并用地爬到陈氏脚边,“太后!太后您救救主子,救救她!主子若被带到东凌,只怕……这辈子都回不来了!”说到此处,再也止不住眼中的酸涩,潸然泪下。

    “哀家知道。”陈氏扶起她,亲自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哀家既然晓得了这件事,就一定会管到底,不然皇帝醒来也得怨哀家,莫哭了。”

    “多谢太后。”有了她的许诺,夏月心中稍安,抹一抹眼角退到一旁。

    陈氏正要吩咐方战带领一千禁军出城追捕,苍茫夜色中遥遥传来一道幽冷的声音,“贵妃一事,我们会尽力而为。”

    听到这句话,陈氏缓缓松出一口气,欣然道:“好了好了,神机营肯插手此事,贵妃当能平安归来。”

    诸位藩王低声商议了几句后,魏王拱手道:“太后,既然金陵危机已除,臣等也该回去了。”

    陈氏想一想,颔首道:“也好,不过有一句话,哀家要先说在前面,希望你们几位都能记住。”

    魏王连忙道:“请太后吩咐。”

    陈氏环顾四周,意味深长地道:“金陵城的危机,是诸位藩王与贵妃一道化解的,与东凌并无任何关系。”虽说她相信慕千雪,没有任何怀疑,但并不是人人都与她一样的心思,这件事传扬出去终归是不大好。

    魏王等人面色一凛,齐声道:“臣等明白,请太后放心。”

    在诸位藩王离去后,陈氏揉一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向尚候在殿内的方战,“皇榜发下去了吗?”

    方战连忙道:“太后放心,已经在金陵城各处张贴,发去州府的那些也已经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了。”

    陈氏拨着缠在指间的檀木佛珠,走到镂金雕花朱红殿门前,望着悬在夜空中的明月忧声道:“希望上天保佑皇帝熬过这一劫。”

    “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方战宽慰了一句,迟疑地道:“臣有一事,想请太后定夺。”

    陈氏收回目光,淡淡道:“什么事?”!

    方战沉声道:“卫氏在金陵城中的同党已经抓得差不多了,逃走的那些,也发下了海捕文书,只有皇后……臣不知应该如何处置的好。”

    “你不提,哀家都快忘了她也是卫氏之人。”陈氏默默望着堆在庭院两边的积雪,良久,她徐徐道:“皇后虽是平阳王之女,但并未参与这件谋反逆案,反而被卫氏所害,禁足长信殿多日,贵妃在的时候,也曾屡屡为她求情,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顿一顿,她恻目道:“你去一趟长信殿,传哀家的旨意,将她的禁足解了吧。”

    “是。”方战拱手退下,一路来到长信殿,守在殿外的禁军看到他过来,拱手道:“统领。”

    方战肃声道:“本统领奉太后意旨,来此来开释皇后,你们都退下吧。”

    “谨遵太后懿旨!”在一众禁军躬身离去后,方战推开了厚重的宫门,举步走了进去。(!≈

    看到步入大殿的方战,阿紫一怔,继而神色紧张地拦在沈惜君身前,戒备地道:“你想做什么?”

    方战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停下脚步,扬声道:“太后有旨,查明赵昭容早产一事与皇后无关,故撤长信殿所有禁军守卫,释皇后禁足。”

    沈惜君捧着汤盏的手一颤,洒了一些在手背上,苍白的皮肤迅速变红,她却恍如未觉,只是怔怔地望着方战,后者拱手道:“恭喜皇后安然。”

    沈惜君并不像阿紫二人那样欣喜若狂,缓步走到方战身前,“为什么是太后开释本宫,陛下……”她声音一颤,低低道:“还在怪本宫吗?”

    方战苦笑道:“并非陛下不想开释娘娘,而是陛下已经昏迷好几日了,一直不曾醒来。”

    听到这话,沈惜君骇然色变,急急问道:“陛下为何昏迷,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几日,卫氏母子几乎将金陵城搅得天翻地覆,唯有此处,因为消息不通,丝毫不知外界之事,犹如世外之地。

    在听方战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后,沈惜君许久方才回过神来,摇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卫氏的阴谋。”说着,她突然涩涩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笑些什么。

    “贵妃人呢?”沈惜君神色复杂地问着,这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贵妃被东凌人带走,下落不明,神机营已经出城营救,暂时还不知情况。”说罢,方战拱手道:“若是娘娘没别的吩咐,臣告退了。”

    “方统领。”沈惜君唤住他道:“本宫能不能去看看陛下?”

    “娘娘禁足已解,自然去哪里都可以,并不需要臣答应。”方战再次行了一礼,退出了长信殿。

    阿紫欣喜地行礼,“恭喜主子,终于苦尽甘来。”

    阿兰深以为然地道:“是啊,总算是雨过天晴了,现在只盼陛下能够早日化解体内的邪术。”

    沈惜君默默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仿佛没听到她们的话,直至阿紫问她在想什么,方才回过神来,怆然道:“想不到一直以来,保住本宫性命与这皇位的,竟然是本宫此生最恨的人,真真是可笑!”

    阿紫迟疑道:“不瞒主子,在您刚被禁足的时候,奴婢曾去求过贵妃。”见沈惜君横目过来,她急忙跪下道:“奴婢知道主子不喜贵妃,但那会儿……陛下不听您解释,赵昭容又一口咬定是咱们所为,除了慕贵妃,奴婢实在想不出还能求谁,请主子恕罪。”

    阿兰跪下求情,“阿紫虽不该自作主张,但她也是为了主子,请主子看在她这片忠心的份上,饶了这一次。”

    沈惜君默默盯着她们,良久,她淡然道:“都起来吧。”

    二人忐忑不安地站起来,阿紫惶恐地道:“主子……”

    沈惜君知道她要问什么,摇头道:“本宫没有怪你,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本宫错了。”

    错了什么,她没有说下去,阿紫二人也不敢问,只是隐约觉得,在这一夜里,自家主子似乎有些变了。

    在远离金陵城的一条小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驶着,车夫老道地挥动马鞭,避开散落在小道各处的石头,稳稳前行。

    “呕!呕!”马车里传来阵阵干呕的声音,慕千雪紧紧捂着嘴唇,面色苍白如纸,额上密布着细细的冷汗。这已经是她今日第四次恶心作呕了,之前喝下的东西早就已经都吐了,偏偏胃里还是一阵阵得翻江倒海。

    许久,胸口的滞闷欲呕终于消了一些,慕千雪无力地靠在马车一侧喘息,今日是离开金陵城的第五日,自从昨日开始,她就一直恶心欲呕,几乎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候连喝口水也会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