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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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节

    第四百二十四章 十面埋伏]

    胭脂先是一惊,转瞬已是平静下来,低低道:“是啊,她死了,殿下的心自然就收回来了,也不需要再去求这个求那个了。”

    千代本樱眸中精光一闪,神色紧张地道:“理是这么个理,但也只能嘴里说说,听过就算了,你可千万不能当真。”

    胭脂暗吸一口气,抬头笑道:“奴婢明白千代小姐的意思,您放心就是了。”

    “那就好。”千代本樱笑一笑,关切地道:“你饿不饿,我让人去做些点心来?”

    “不必了。”胭脂起身道:“奴婢想起还有些事要办,就不打扰千代小姐了,奴婢先走了。”

    千代本樱连忙拉住她道:“这外面还下着雪呢,就算你在这儿住,也等雪停了再走,客房就在旁边,收拾一下就行,还有……”她轻拍着胭脂的手,满面怜惜道:“虽然你没明说,但我看得出,你并不想离开殿下,待明日我再去一趟王府,好好劝一劝殿下,你们始终主仆多年,想来殿下不会太过绝情。”

    胭脂心中一震,但很快压下了这丝意动,感激地道:“多谢小姐如此怜惜奴婢,只是……”她摇头,目光黯然地道:“殿下的性子奴婢最清楚不过,他决定的事情,是万万不会改的,奴婢……再也回不去了。”

    “世事无绝对,或许转机就在一句话之间,你听我一句……”

    “小姐。”胭脂出声打断她的话,敛衣端然一礼,“奴婢祝愿您与殿下夫妻恩爱,白头到老。”说着,她转身离去,再无一丝停留。

    香梅上前关窗,随口道:“她还真是不知好歹,竟然拒绝了小姐的一片好意,不过倒也好,省得麻烦。”

    千代本樱走到长几前,揭开一尊雕成异兽模样的香炉盖子,挑了一点水沉香进去,香炉腹部的炭还在燃着,无需多久,细细的白色轻烟便从兽口中吐了出来,清幽沉郁的香气悄然弥漫了这间屋子,温暖芬香,如置身于春日里,而非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

    千代本樱盖上炉盖,淡然道:“她不是不知好歹,而是不想再回去。”

    香梅诧异地道:“怎么会,她不是一向对四殿下忠心耿耿的吗?”

    “就是因为忠心,所以才不要回去。”千代本樱取出搁在帘后的凤梧琴,纤指微勾,琴弦颤动间发出“铮”的一声轻响。

    香梅与香兰对视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之色,“奴婢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千代本樱嘴角浮起一抹幽凉的冷笑,敛袖落座,一边调着琴弦一边慢条斯理地道:“对于胭脂而言,四殿下的安危远比她自己重要百倍,所以她宁可在雪中站上几个时辰,也要见我一面;可是现在,我拒绝了她,国师还有陛下那里又都指望不上,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只剩下……我替她点拨的那一条。”

    香兰眉目一震,脱口道:“杀了璇玑公主?”

    她的声调令千代本樱不悦,横睨了她道:“你若想让全襄月城的人都听到,尽可再大声一点。”

    香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出声,那厢,香梅已是压下心底的震惊,小声道:“小姐,胭脂真会那样做?”

    “一定会。”这三个字,千代本樱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可是……”香梅迟疑道:“凭她一人,杀得了慕千雪吗?”

    “杀得了,杀不了,都是她的事情,与你无关,与我更无关。”说罢,千代本樱低眉拨琴,带着金戈之声的琴音自指尖流泻而出,竟是一首《十面埋伏》。

    这场雪下了整整两日未止,整个襄月城被冰雪覆盖,犹如一座琉璃城池,晶莹剔透。

    从第二日起,四王府门口多了一个人,也不说见谁,也不说有什么事,只是直挺挺跪在冰雪中,正是胭脂。

    雪落了一层又一层,几乎没过她的膝盖,身上都覆了厚厚的一层雪,远远望去,犹如一个雪人。

    “吱呀!”紧闭的朱红府门开了一条缝,门房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依旧跪在外面的胭脂一阵摇头,犹豫片刻,他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胭脂身边,在替她拂去肩上的积雪后,叹息道:“殿下已经说了,不会见你的,走吧。”

    胭脂勉力控制着脸上几乎冻僵的肌肉,艰难地道:“殿……殿下,咯咯,不见我,我是……是不会……咯咯……走的。”牙齿在冰冷的唇里不住打颤,简单的一句话分了四五次才说完。

    “唉。”门房连连叹气,“殿下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说一不二,就算你跪死在这里也没用,再说殿下这会儿也不在府里啊,听我的话,走吧。”

    胭脂长睫一颤,积在睫毛上的霜雪簌簌落下,露出一点浓黑,“我生在……此,咯咯,死……死也……也要在此。”

    “你这又是何必呢。”门房连连摇头,见劝不动胭脂,将伞留给她,自己回了王府。

    风雪满天,呼啸不止,胭脂早已被冻得浑身冰凉,只剩下心口那一点温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正在缓缓冷下来。

    她……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不,她不能死,在替殿下完成最后一件事之前,她绝不能死,一定要撑下去!

    入冬之后的天,暗得极早,不过申时,就已经暗沉漆黑,府门口的两盏灯笼已是点了起来,照射出橘红色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伴着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高大的红棕烈马自胭脂身边经过,胭脂听到声音,努力撑开半闭的眼睛,她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身影,尽管只是一个背影,她依旧一眼认了出来。

    她激动,想要走过去,双腿却仿佛被冻住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更不要说起身了,只能勉强发出细微的喊声,“殿……殿下!”

    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愿理会,张启凌并没有回头,直接将缰绳扔给迎出来的门房,举步往府中走去。

    “殿……咯咯咯咯。”胭脂大急,再次呼喊,但她实在太冷了,才喊了一个字,上下牙齿便不受控制地拼命打战,后面几个字根本没法说出口。

    门房心有不忍,追上张启凌,小声道:“殿下,胭脂已经在门口跪了一日了,奴才劝了她好几次,她非说要见了殿下才肯起来,您看是不是……”

    张启凌脚步微微一顿,复又继续行去,“既然她喜欢跪,就继续跪着吧,你多什么事。”

    门房被他斥得面色一白,但仍是硬着着头皮道:“可再这样跪下去,胭脂非死不可,这……这可都快过年了,门口无缘无故死一个人,实在是不吉利。”]

    第四百二十五章 府门相遨]

    这个时候,胭脂始终拖着冻僵的双腿连走带滚地爬了过来,伏在张启凌身边,颤声道:“奴婢……知错了,求……求殿下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一定……一定不会再让殿下失望。”

    “改?”张启凌转身,冷冷望着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胭脂,“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你什么性子,我很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胭脂抬起被冻得青紫的脸庞,悲声道:“殿下,您当真一点情份也不念吗?”

    张启凌面无表情地道:“不取你性命,已是我对你最大的情份,走吧。”

    泪水如冰珠一样不住自胭脂脸庞滑落,“可是除了这里,奴婢已经无处可去了。”她啜泣片刻,又道:“世间人,虽有本性难移,但又何尝没有浪子回头;殿下如此……会否太过武断了?”

    “武断也好,绝情也罢;总之这里不再是你的容身之处,你……”说到这里,胭脂似乎隐隐听到张启凌叹了口气,但很快被风雪声掩没,“找一个合适的人嫁了,好好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去吧。”

    “不要!”胭脂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他的提议,激动地道:“奴婢不要嫁人,不要去过那种平淡如水的日子。”停顿片刻,她含泪道:“奴婢想跟在殿下身边,助殿下成就大业,求殿下再给奴婢一次机会,一次就好,求求您!”她磕头,声音在呜咽的风雪中听来,格外卑微。

    “平淡如水……”张启凌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许久,他怆然一笑,目光复杂地望着磕头不止的胭脂,“很多时候,平淡才是真正的幸福。”

    胭脂没有说话,只是不住磕头,乞求重回张启凌身后,无奈后者铁了心,半点机会也不肯给她,“我说出口的话,是绝对不会收回的,你不必再浪费时间,走吧。”说罢,他拂袖离去,无一丝留恋。

    胭脂死死攥住他的袍角,哽咽道:“奴婢打小就住在府里,又哪有地言可去,殿下若不肯收留,奴婢就只有……跪死在这里!”

    张启凌恻目,就在胭脂以为他回心转间之时,他挣开胭脂的拉扯,淡淡道:“随你吧。”

    这句话如冰锥一般,狠狠扎向她的胸口,戳裂着她的灵魂,令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是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张启凌停下脚步,待得回头看清缓步走近的身影后,露出惊讶之色,“大哥怎么来了?”

    张廷霄裹着纯黑的貂裘走上前,半开玩笑地道:“听你这话问得,似乎……不太想看到我啊。”

    张启凌微笑道:“大哥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没想到大哥会挑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过来,万一因此受凉,我岂非罪过?”

    “就你想得最多。”张廷霄呵呵一笑,目光扫过跪地不起的胭脂,讶然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罢了。”说着,张启凌伸手道:“大哥请,正好我新得了一坛子好酒,咱们可以一边说话一边喝酒。”

    张廷霄目光微微一转,摇头道:“酒就不喝了,我来是给你送一本兵书。”他递过一本薄薄的书册,笑道:“我知你喜欢看兵书,宫里宫外的兵书差不多都让你看遍了个遍,所以一直让人留意着,终于是找到了这本《太公六韬》,据说是西周时,姜子牙所著,里面记载了他辅周灭夏的所有兵法乃至心得,你一定喜欢。”

    张启凌笑道:“既然这书册如此贵重,大哥还是自己留着吧。”

    “哎。”张廷霄摇头道:“我对兵法研究不深,留在我手里,实在浪费,正所谓宝剑赠英雄,这《太公六韬》啊,赠你最合适,快拿着。”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张启凌来接,他长眸微眯,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怕大哥加害你?”

    “大哥一向最照顾我,之前在毓庆殿时,大哥也是处处‘帮’着我说话,又何来加害二字。”张启凌刻意咬重了“帮”这个字音。

    张廷霄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笑道:“既是这样,你就给我安安心心的拿着,别推来推去的,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亲兄弟,总不至于连一本书都不肯收。”说着,他将书册硬塞到张启凌手里,后者推辞不过,只得收下,“那就多谢大哥了。”

    张廷霄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瞧瞧,这样多好。”说着,他又道:“行了,外面冷,你快进去吧,我也回去了。”

    “恭送大哥。”在张启凌的行礼中,张廷霄上了候在一旁的马车,缓缓驶离,没入夜色之中。

    府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张启凌冷漠的身影,泪无声无息的自眼眶中滚落,如此半晌,胭脂深吸数口气,勉力止了眼泪,重新跪好,她不相信殿下会自己如此铁石心肠,她一定……一定可以求得殿下回心转意。

    夜色寂寂,除了满天雪花,就只有两盏灯笼静静陪伴着一整日都滴水未进的胭脂。

    不知过了多久,张廷霄的马车去而复返,车轮在离着胭脂不远的地方停下,车夫跳下马车来到胭脂身边,“大殿下请胭脂姑娘去马车一叙。”

    这个话,车夫一边重复了三遍,可胭脂始终不曾看他,更不要说答话了,只是直直跪着。

    车夫无奈地回到马车边,“启禀大殿下,她不肯来。”

    厚重的车帘被掀了开来,张廷霄再次冒着风雪下马车,在走到胭脂身边后,他解下一直披在身上的貂裘覆在胭脂身上,令后者一惊,想要解下,却被张廷霄牢牢按住冰冷更胜新雪的双手,“你可知再这样冻下去,你会活活冻死的?”

    胭脂扫了他一眼,漠然道:“胭脂是死是活,与大殿下无关。”

    张廷霄一怔,随即低低轻笑了起来,令胭脂莫名,“大殿下笑什么?”

    张廷霄摇头道:“我不是笑,是羡慕,羡慕老四有你这么忠心的丫头。”静一静,他关切地问道:“你犯了什么错?”

    胭脂紧紧抿着青白的双唇,她不会忘记这位大殿下绵里藏针的手段,更不会忘记多年来,就是他与张启凌争得你死我活,所有亲切、温和,都不过是假象罢了。

    张廷霄不见她回答,倒也不恼,淡然道:“那你想不想得到老四的原谅?”

    这句话令胭脂身子一颤,尽管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别相信这头笑面虎,可她想回到张启凌身边的念头实在太过迫切,没能抵制住嘴边的话,“你有办法?”

    “当然。”张廷霄轩一轩眉,伸手道:“现在可以上马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