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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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节

    第七百七十六章 三月初三]

    耳畔寂寂无声,若不是那双玄黑绣金龙的靴子还在,梁氏几乎要以为东方溯已经离开了。

    在梁氏按捺不住,想要再说话的时候,东方溯终于开口了,“好好照顾太后,余下的事情就不要多管了。”

    梁氏心中一急,“可是……”

    东方溯目光一沉,冷冷刮过梁氏脸庞,“是朕说的不够清楚吗?”

    梁氏听出他言语间的不悦,知道不宜再说下去,无奈地道:“臣妾遵旨。”

    陈太后这一场病极为利害,整日昏昏沉沉,滴水难进,药都是强行灌下去的,好几回都混着血吐了出来,又重新煎药灌下。

    众太医连着换了几个方子都效果不大,病情时好时坏,令他们束手无策。后来一位刚到太医院不久的年轻太医写了一个偏方,偏方上面的药只有区区七八味,都是治疗风寒用的,也不名贵,但效果出奇得好,在连着服用数日后,陈太后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又几日后,已是能够下地行走,彻底脱离了危险。

    眼见陈太后一日好过一日,众太医终于能松口气了,虽说陈太后与东方溯母子关系不睦,但身份始终在那里,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这日,予恒来畅春园探望,一进内殿便看到陈太后独自一人扶着床沿吃力地行走着,他一惊,急忙奔过去扶住,“皇祖母,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快坐下。”

    看到予恒紧张的模样,陈太后笑道:“哀家没事。”

    尽管陈太后这么后,予恒还是坚持扶她坐下,环视了一眼,拧眉道:“宫人呢,怎么一个也不见,都躲懒去了吗?”

    陈太后笑一笑道:“今儿个是三月初三,消灾除凶的日子,哀家这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许了他们一日假期。”

    “就算这样,也不能全放出去,连个照应的人也没有。”

    “秋月在,只是她去膳房房煎药了,还没回来。”陈太后慈祥地打量着予恒,“哀家记得,每年三月初三,皇帝都会宴请群臣,你不在宫中帮着你父皇,怎么跑到哀家这里来了?”

    “父皇那边有太子殿下在,孙儿正好偷闲来看望皇祖母。”自从那一日之后,东方溯再没有来过畅春园,但他没有阻止予恒他们来畅春园看望。

    “你啊。”陈太后感慨道:“那么多后辈里,就你最孝顺,最记得哀家了。”

    “皇祖母别这么说,太子殿下也很记挂您,就是朝中事务缠身,不能经常来看望您。”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拍一拍手,有宫人提着一个鎏金鸟笼来,里面是一只五彩鹦鹉,看到宫人拿出粟米,立刻张开尖尖嘴叫道:“太后万福!太后万福!”

    陈太后一怔,旋即开怀笑道:“这鹦鹉倒是有趣,你从哪里得来的?”

    “是太子让孙儿送来给皇祖母解闷的,除了太后万福,它还会说不少话呢,都是太子手把手教的。”在予恒的示意下,宫人又逗鹦鹉说了几句,都是一些吉祥话,“太后吉祥”,“万寿无疆”等等。

    “有心了。”陈太后淡淡说了一句,自从知道鹦鹉是予怀送的后,她就不似先前那么欢喜高兴。

    这个时候,秋月端了药进来,予恒接在手里,舀了一勺仔细吹凉后递到陈太后唇边,“皇祖母喝药了。”

    陈太后抿了一口,蹙眉道:“怎么哀家觉得这药越来越苦了,容太医是不是换过药了?”

    秋月笑道:“还是原来的方子,只是太后以前重病,口中无味,所以不觉得太苦;现在凤体渐好,这苦意自是越来越明显了。”

    陈太后点一点头,对予恒道:“今儿个天气甚好,待会儿陪哀家去园子里走一走。”

    予恒自不会拒绝,侍候陈太后喝过药后,扶着她在畅春园中缓步行走,畅春园是照着江南景色建的,怪石林立,遍种珍奇花卉,此时又正逢春时,百花齐放,欣欣向荣,不时能够看到孔雀、白鹿等等。

    陈太后大病初愈,没走一会儿便累了,逐进了花聚亭歇息,花聚亭四周遍种各种芍药,一望去,竟是犹如无边无际。

    “这里真美,简直是将江南山水最美的地方都搬来了。”予恒虽然来过畅春园数次,但都是为了看望陈太后,来去匆匆,今日才算第一次欣赏到畅春园的美。

    陈太后却不似他那般欢喜,甚至有着一丝厌倦,“再美又如何,不过是一座金丝牢笼罢了。”

    予恒一怔,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蹲下身道:“皇祖母还是想回昭明宫?”

    “哀家在那里住了大半辈子,怎么会不想。”说到这里,陈太后自嘲道:“但想又如何,皇帝是不会再让哀家回去的。”

    “其实父皇还是很记挂皇祖母的,但……”予恒犹豫着没有说下去,陈太后看出他的心思,淡然道:“但哀家犯下了无可补救的大错吗?”?予恒沉默片刻,小声道:“其实父皇让您搬来这里,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与其两看两相厌,不如彼此不见。”

    陈太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予恒,她以为后者会说一些安慰的话,没想到是这么一句。一阵子没见,这个孙子的性子似乎有些变了。

    寂静片刻,陈太后道:“哀家听说,你随皇帝他们去了江南?”

    “是呢,父皇微服私访,将孙儿还有予瑾、倾心他们都带去了,一路热闹得很。”说着,他挑了几件有趣的事情说给陈太后听,当然少不了抛绣球招亲那回事,令后者笑开了怀,“想不到皇帝被人逼亲,还险些成了盐商的女婿,有趣,真是有趣。”

    “是呢,后来那个冯小姐知道父皇身份后,羞愧的无地自容。”

    “那样一个肤浅的女子,也敢自称扬州第一才女,可笑!”陈太后淡淡哂了一句,转而道:“扬州的盐价后来怎么样了?还是很贵吗”

    “孙儿离开的时候,扬州乃至两淮盐价都已经恢复正常。”说着,予恒满脸钦佩地道:“多亏姨娘足智多谋,套问出江叙私盐库的下落,否则难以这么快平抑盐价。”]

    第七百七十七章 百香]

    陈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看来你和慕氏关系不错。”

    予恒沉默半晌,道:“孙儿知道皇祖母不喜欢姨娘,认为是她蓄意离间你们母子,是她害死孙儿的生母,当年真相如何,孙儿从无得知,孙儿只有以这十四年来的所见所闻告诉皇祖母,姨娘不是您想的那种奸妃,反而屡次襄助父亲,令大周越发繁荣强大。”

    陈太后冷冷道:“哀家认识她的日子,可比你久多了。”

    “孙儿知道,但皇祖母心中有结,难以公平公正地去看待姨娘。”予恒突然走出亭子,再次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嫣红芍药,“再有一日,这朵芍药就差不多能开了,可如果这个时候,拿一根绳子将它牢牢绑起来,那就永远都开不了。心结亦是如此,只有解开心结,方才能够自在。”

    “你这是在教训哀家?”陈太后目光幽深如潭,令人无法看清她在想些什么。

    予恒平静地道:“孙儿不敢,孙儿只是不希望皇祖母一直被过去的事情束缚。释怀,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陈太后定定看着他,半晌,她忽地苦笑道:“想不到,哀家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竟然还不如你这个十几岁的。”随着这话,她接过予恒手里的芍药,剥去包在外面的几片叶子,花瓣一得到自由,立刻欢呼盛放。

    陈太后将花别在予恒衣襟上,微笑道:“哀家不能立刻答应你,但哀家会试着去做,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予恒欣喜地道:“多谢皇祖母。”

    “是哀家要多谢你才对,被你这么一说,哀家这心里感觉痛快多了。”说着,她抚着予恒的肩膀,温言道:“出去一趟,懂事了许多。”

    这样的祖孙慈孝,一直持续到予恒离去,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陈太后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彼时,秋月也在,看到她这副模样,递过刚温好的羊奶,轻声道:“太后这是怎么了?”

    陈太后示意她将羊奶搁到小几上,冷然道:“哀家还是低估了慕氏。”

    秋月心思一转,试探道:“是不是她和大殿下说了什么?”

    “哪里需要说什么,予恒现在完全站在她那一边。”陈太后冷笑连连,“这个蠢东西,居然还教训起哀家来了。”

    秋月蹙眉道:“这么说来,大殿下是不会再帮咱们了?”

    “告诉他,只会坏事。”陈太后冷哼一声,道:“哀家让你安排的人呢?”

    秋月轻声道:“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太后吩咐。”

    “好。”陈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端过羊奶正要饮,忽地心中一动,望着予恒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她道:“你再去办件事。”

    在听完陈太后的吩咐后,秋月面色一变,惊声道:“太后,这……这会否过了一些,不管怎么说,他都是……”

    陈太后抬手打断她的话,目光冷漠无情,“今日之前哀家或许还会念他几分情,但此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去吧。”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如常,西楚遵照约定,将古逸臣送了回来,身上有不少伤痕,都是萧若傲为了逼问机关术留下的,要是当初没逼萧若傲放人,不知还会受多少苦。

    予恒十四岁生辰那日,东方溯正式让他去了吏部历练,显然是有重用这个儿子的打算。

    畅春园中,梁氏握着一个香囊出神,连容氏进来了也不知道,直至绣春提醒了一句,方才回过神来,“妹妹来了,快坐。”

    “多谢姐姐。”容氏欠身坐下,笑道:“姐姐刚才想什么想得这么认真?”

    梁氏将手里的香囊递给她,“你对香素有研究,闻闻这里面都有哪些香料。”

    容氏依言接在手中,闭目轻嗅了一口,喃喃道:“丁香、栀子花、薄荷、紫苏。”

    梁氏眸光一闪,“就这几样吗?”

    她的话令容氏疑惑,”难道还有别的香料?”说着,容氏又仔细嗅着,但无论她怎么闻,除了刚才那几样之外,再闻不到其它香料的气息。

    梁氏微笑道:“连你也闻不出,看来那人真没骗本宫。”说着,她取回香囊,将之解开后倒在帕子上,除了容氏说过的那几样之外,还有一些小小的花,瞧着有几分像桂花,但香气却截然不同,确切来说,它每一朵的香气都不尽相同,有的像丁香,有的像薄荷,有的像栀子花,又有的像是前面那几种花的融合,它本身的香气,反而不可闻。

    容氏捻了一朵,好奇地道:“姐姐,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未见过?”

    “此花名为百香,不是说它有百种香气,而是指它与任意一种花卉放在一起,皆可以变成与对方相同的香气,就像现在这样,紫苏、丁香、薄荷都可以。”

    容氏诧异地道:“天底下竟有这样神奇的花,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梁氏淡淡道:“此花长在域外,你没听过也不稀奇。本宫猜测,整个大周,知道这花的,都不会超过十人;至于见过的,更是少之又少。”

    “域外”二字令容氏面容微微一动,试探道:“既然这花如此稀罕,姐姐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梁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妹妹觉得,这个香囊气味如何?如果本宫送给太后,你猜她老人家会喜欢吗?”

    容氏摸不清她的用意,小心翼翼地道:“这个香囊气味清雅,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太后应该会喜欢。”

    “那就好。”梁氏欣然点头,抬眼见容氏还捻着那朵百香花,凉声道:“妹妹赶紧把花放下吧,这花闻多了可不好。”

    这话将容氏吓了一跳,赶紧将那花掷到地上,“难道这花有毒?”

    “一时半刻不碍事,闻久了,就有些麻烦。”绣春小心翼翼捡起那朵百香花,和其它花卉一起放回到锦囊里,又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个严实。

    容氏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试探道:“既然这花不好,为什么姐姐还要送给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