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暗战（一）

    黄昏时分，落雪宫的子弟才到达蜀中唐门。绵绵细雨中，隐在参天古木间的青砖白瓦被冰凉的雨水冲刷得澄净明亮，泛着幽幽冷光。偌大一片屋舍伫立在雨雾中，静寂得如同一座死寂的坟墓，散发着沉沉的死亡气息。

    刚刚入秋的天气，伴着阵阵晚风，却突然有一种冰凉的感觉，空气里弥漫着难言的压抑窒息。葱郁挺拔、耸入天际的林木间不时传来老鸪凄厉的叫声，划破了暮霭笼罩下的静寂，让人突然有了不寒而栗的震颤。

    “妈的，颜别秀这个妖女究竟在搞什么鬼？唐门中人竟然个个都是缩头乌龟，听了我落雪宫的威名，早被吓破了狗胆。现今怕是弃了老巢逃跑去了……你们都给我听着，宫主有令，凡是遇上活物，一律杀无赦！”看着紧闭的大门，为首的黑衣男子愤愤脚麻了一句，随即对着一班手下严声厉喝道，脸上有些微的不屑。

    “堂主，会不会有诈？我们这样冒然闯入，万一中了敌人的埋伏怎么办？还是谨慎一些吧？万一有诈，宫主若是怪罪下来，只怕……”

    身后，一个属下刚小心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话还未说完，就换来那个堂主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奶奶的，怕什么？那个小妖女能耍什么花样？就凭我们落雪宫的威名，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入得了宫主法眼的？瞧你那熊样，张乐，你要是怕死，现在就给我滚，滚回老家种田去！”话音刚落，便提起长剑，大大咧咧地几步跨上石阶，一脚跺开了紧闭的红漆大门。

    园子里，到处都是参天的古木，潮湿的地上爬满了各种古怪的藤蔓植物，影影绰绰，遮住了大部分光线，只觉得幽暗压抑的紧，弯曲的石道上铺着厚厚的落叶，却没有一个人影，空气里弥漫着说不出的诡异。

    越往前走，石道越来越狭窄，两旁的树木却愈加浓郁起来，阴森森的，透着寒意。

    石道一转，空荡的小路上赫然出现一块一丈来高的石碑。

    “唐门禁地，擅入者死。”张乐一字一字地读着，心里蓦然掠过一丝透彻心骨的寒意，不觉得握紧了手中长剑。

    “奶奶的，这些个妖女究竟在耍什么花样？怕什么，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为首的黑衣男子粗眉紧锁，谩骂着，首当其冲，一剑劈开了石碑，冲了进去。

    夜幕渐渐落下，雨仍旧淅淅沥沥，老鸪的叫声却分外凄厉起来，一行三十几人，黑衣劲装，手握长剑，都是落雪宫青锐堂的精英，此时却个个屏息凝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脚下慎重万分，沿着蜿蜒没有尽头的石道徐徐前行。

    忽然间，远处的林间凭空亮起了数十点火光，血红的亮光宛若幽灵鬼魅向这边疾驰而来，再定睛看去，原来竟是一盏盏的红灯笼，里面的红烛映照着笼壁，闪烁着如血的光芒。

    “啊哈哈……”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尖叫，似狂笑，又似厉鬼的尖叫，带着浓郁的凄凉诡异传入黑衣人耳中。

    “大家小心——”然而，话音未落，数十盏红灯笼已疾速飘过来，猝不及防地，叭——叭——，一盏盏竟突然从中裂开，白白的东西雾气一般从里面洒落下来，还来不及拔剑，伴着数声惨叫，人群中已有多半人应声倒地。“这雾气有毒，快屏住呼吸——”慌乱中只听得青锐堂主歇斯底里的高呼，震飞了枝头几只哀哀啼叫的老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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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暗战（二）

    烟雾散尽，林中突然又恢复了死寂，幸存的十几人瞬间紧靠在一起，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虽然也经历过数十次的江湖劫杀，然而面对眼前的诡异景象，身高体壮的黑衣人脸上已有了薄薄的细汗。

    仍旧是黑暗，空中只有沙沙的雨声和风声，即使曾经也无数次在漆黑的空间里训练，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作战。然而，现在置身于这么一片时时透出杀气和压抑的黑暗中，敌暗我明，又估计不出对手的真实情况，十几个人的心里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多。

    “我们小心行事！”生死攸关，自负鲁莽的堂主终于收起了一贯的高傲大意，万分谨慎起来，狠狠下令。

    继续前行，光线却愈来愈暗。路一转，参天的古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丛茂密的修竹，几座隐在竹间的竹楼在夜幕笼罩下宛如满目狰狞的怪兽，有几点摇曳不定的烛火从窗间透出，幽灯如血，在寂静无声的雨夜里，显得更加诡异。

    空中却突然传来奇异的“嗖嗖”响，伴着风声，急速传来，越来越高。

    “是什么声音？”人群中蓦然有人轻问。

    “是箭……是劲弩，从东南方向疾速驶来，大概有数千枝，每一支大概有一石的劲力……”凝神倾听了一会儿，堂主黝黑的脸上眉头紧皱，尽管表面上沉着冷静，不动声色，然而声音里却有难以掩饰的忧急。

    人群忽然陷入了死寂，十几个人，没有言语，全都面向东南方向，面色凝重，握紧了手中长剑，黑暗的夜空里，只有竹楼里如血的烛光在晚风里尽情地飞舞着，仿佛在藐视这群不速之客手中的雪亮剑光。

    东南方向，迎面刮来一阵强风，近了……果真是劲弩，密如雨点、御风而来。虽然都是实战经验丰富的杀手，然而，面对急如乱雨、强攻不下的劲弩，终于也因为力量悬殊而处于下风。激战了近一柱香的时间，仍然坚持战斗的仅仅剩下堂主和张乐二人，也已经是伤痕累累。

    “妈的，颜别秀这个妖女布的是什么阵法……我竟然低估了她！”堂主一边费力地舞动手中长剑扫落迎面扑来的利箭，一边咬牙切齿地愤愤咒骂着。耳边响起张乐沉重的喘息声和惨叫声，他回头一看，同伴的身上竟然中了数箭，殷红的血像流不尽的泉水，从一个个血窟窿里汩汩而出。

    张乐的脸因为疼痛显得狰狞，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说着:“堂主……还是、还是向……宫中求援吧……”

    青锐堂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倒在满地血泊中，忽然呆怔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里水光流动，堂堂的七尺男儿，自入了落雪宫便不知伤心为何物的他，于此刻看着平日里和自己一道驰骋沙场的同僚们一一惨死的景象，终于无法抑制地淌下了男儿泪。只是，那泪里，有一些凄怆，有一些苍凉，有一些不甘。

    忽然间，那张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不顾一切的神情，他仰天长啸一声，如寒塘鹤唳，响彻九天，手中长剑幻化为长虹经天，御风迎向扑面而来的利箭。那样的打法，竟是不顾生死的。就像是料定了自己命中的劫数，堂主的脸上始终是那种坚定沉着的神情，就是在数支利箭生生贯穿他的血肉之躯时，也没有露出丝毫的震惊之色。

    “颜别秀那个妖女果然厉害，唐门内外精心布下了这么多奇异的阵法，必是下了与落雪宫背水一战、血拼到底的决心，是自己太小觑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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