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方晴柔在自己园子里闭门思过，诵经念佛三个月！张姨娘教导无方，罚抄写佛经百遍！”老夫人下了命令，马上有粗壮的奴仆拖着方晴柔出去了。

    仅此变故，赵府和柳府小姐纷纷落井下石。谁让去年的各个宴会上，方晴柔总是大出风头呢，王公贵族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其他人早就心生怨气。

    “娘，这里是怎么啦？”方恒牵着泪眼婆娑的方晴佳走了进来。方晴佳似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中，紧紧拽住爹爹的手。

    方恒走到院子里就听见老夫人说十三年前就该扔马桶溺死，这话听起来极为刺耳，所以神色有些不虞。

    “还不是你女儿做的好事！”老夫人气呼呼回答，只不过这次针对的是方晴柔。她对刚刚呵斥方晴依的行为没感到丝毫歉疚。

    “娘，你怎么了，娘”方晴依就站在云氏身旁，见她人就这么朝后倒，急忙扶住。

    “快点叫大夫！”方恒见此喊道，并直接把云氏抱起，放入内室老夫人的床榻。云太夫人并孙氏唐氏也着急地跟了上去。

    老夫人面色如墨，眼带厌恶，不就让她跪了一会儿吗，何至于这么柔弱。但又不能当着外人面表现，不然别人该说她这婆婆不慈了。

    见云氏面色苍白，云太夫人不禁老泪纵横。从小捧着疼着长大的女儿，就这样被作践，不由得眼含怒气和埋怨看着方恒。成亲时信誓旦旦说会护云卿一世周全，结果呢。

    “老爷，大夫来了”问梅拉着气喘吁吁的夏大夫。

    夏大夫切脉诊断了半晌，又换了一只手切脉，而后面带笑容朝老夫人和方恒道贺，“恭喜老夫人﹑方老爷，夫人这是有喜了。虽然月份尚浅，但凭老夫多年的经验来看是喜脉无疑。我写个安胎的方子，一会你们去抓药。”

    有喜了？众人表情不一，有嫉妒有羡慕。唯独老夫人神色奇怪，带着隐隐的愤恨和憎恶。方晴依眼神示意方晴佳，此时方晴佳仍站在方恒身后，看见那眼神，吓得一抖抓紧了方恒的袖子。方恒疑惑地一转头，老夫人憎恶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敛。

    不是要挑拨方恒与老夫人的关系，只是老夫人在很多方面表现得太反常，不得不小心。

    “刚才还有人说依儿是灾星呢，我看明明是福星！”孙氏对老夫人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不痛快，忍不住呛声。

    “二嫂说的是！”方恒附和道。

    “爹爹，二舅母”方晴依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之前被老夫人责难，她还很淡定，此时却鼻头一酸。

    见方晴依并没有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方恒爽朗大笑。

    云氏悠悠转醒，见众人都围着她，不禁疑惑：“我这是怎么了？”

    “卿卿，我们有孩子了！”方恒异常兴奋。

    听闻此话，云太夫人咳嗽了一声，方恒转头见晴依晴佳正委屈地看着自己。

    “咳咳，我是说我们又有孩子了”

    见方恒欣喜若狂的样子，云氏羞红了脸。

    在寿辰时爆发出喜讯，众人纷纷道贺。

    赵夫人阴阳怪气的说：“恭喜姑母终于得偿所愿，可以抱孙子了”

    老夫人脸色一僵，方晴依笑道，“赵家舅母真是火眼金睛，现在就能看出娘怀得是弟弟。不过，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咱们都欢喜。是吧，爹爹？”赵夫人说是男孩，不仅会引起各位姨娘的妒忌，而且以后万一生了女儿呢。

    方恒一愣，随即回答，“是啊，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当然心里更期待是个男孩。

    因了这一喜讯，柳府和赵府的宾客纷纷告辞。

    方恒吩咐下人抬来软轿，怕云氏受累。

    云氏忙制止，笑道，“哪有那么娇气”。

    方晴依提议：“爹爹，就让外祖母和舅母们陪娘散散步，走回嘉林园吧。如果爹爹担心娘累着了，就让下人先抬着软轿去嘉林园候着。”

    方恒犹豫不决，云太夫人笑道：“多走动对孕妇生产是有好处的，你不用过于担心。”

    方恒脸微红，忙拱手，“那就麻烦娘和大嫂二嫂了！”说完就出门送客。

    “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你们陪娘散散步，我和佳儿去嘉林园给娘拿件披风。”

    唐氏扶着云氏，孙氏扶着俞太夫人，几人说说笑笑，云太夫人不停叮嘱云氏孕期该注意的事项。

    方晴依方晴佳则带着两个抬软轿的婆子朝嘉林园而去。一路上，方晴依一直含笑与两个婆子寒暄。

    “两位妈妈怎么称呼？”

    前面那个圆脸白净的妈妈回话道：“奴婢姓孙，大家都唤我孙婆子，后面那个姓连，我与连婆子总是在一处当差”。

    “以后我娘那边得麻烦孙妈妈和连妈妈多照应了”

    连妈妈回话道：“大小姐折煞奴婢了，好好当差是奴婢们的本分”。何况云氏当家时一直宽厚。

    “孙妈妈连妈妈，你们在府里当差多久了？”

    “回大小姐，奴婢两个是家生子，都当差三十年了”。

    “两位妈妈辛苦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去竹风园找我”

    闻言两位妈妈大喜，她们这些做粗活的，平时里可没机会得主子青睐。

    “哎呦”，在转弯处的假山旁，两位妈妈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这开春回暖的，地上又没结冰，怎么会滑到呢。方晴依跃上假山，四周静悄悄的，毫不人影。

    问梅问竹和方晴佳的两个丫鬟幼翠听兰忙扶起两位妈妈，问梅捡起地上的手帕帮她们清理衣服上的尘土。此时两位妈妈手也蹭破了皮，膝盖处的裤子都磨破了，狼狈不堪。

    方晴依一脸愧疚：“孙妈妈连妈妈都是我不好，不该一直跟你们聊天，害你们摔倒了！”

    “大小姐，您千万别这么说，不知哪个坏良心的在地上泼了菜油，也怪奴婢们自己不小心。”

    “孙妈妈，你怎么知道有人洒了菜油在这里？”问梅好奇的问道。

    “奴婢以前也在厨房当过差，菜油的味道很容易辨认的。”

    菜油么，方晴依勾起一丝微笑：“两位妈妈，此地离嘉林园不远了，你们去嘉林园包扎一下吧。问梅，你去请大夫！问竹你去找几个人把软轿抬过去。幼翠听兰，你们好好搀扶着两位妈妈！”

    嘉林园。

    听兰正在给连妈妈擦药酒，云氏一行人急匆匆走进来。

    云氏焦急的问道：“依儿，佳儿，你们俩没事吧？”

    “娘，我和佳儿都很好，是抬软轿的两位妈妈摔着了，我已经让问梅去请大夫了。”

    一听抬轿的婆子受伤了，唐氏眼神一闪，怪不得晴依刚才有那番举动。其实方晴依也不确定，只是这一试，果然有人迫不及待出昏招。

    “卿卿，你没事吧？”方恒冲进来，脚步慌乱语气紧张，身后跟着云璟和云琅。刚才在二门处听闻云氏摔着了还让人请大夫，他心跳漏了半拍。

    “没事没事，你别大惊小怪，不是我摔着了。”

    “夫人，大小姐，夏大夫来了。”问梅在门帘处禀告。

    夏大夫额头沁汗，半个时辰前，这姑娘着急忙慌的把他拽过来。现在，又急冲冲的把他拉过来，这方府还真不是个安生的地方。

    云氏示意慕青给了两位妈妈几块碎银子，然后说道：“孙妈妈连妈妈，今天辛苦你们了。我放你们三天假，回去好好休养休养”。

    孙妈妈和连妈妈忙跪下谢恩，“多谢夫人，奴婢告退”。临走前，孙妈妈掏出一条手帕递给问梅，“多谢姑娘的帕子，只是沾了菜油恐怕不好清洗了”。

    问梅一脸不解，“孙妈妈，这不是你们的帕子吗？我在你们摔倒的地方捡的啊”。

    “问梅姑娘说笑了，老婆子哪用得起蚕丝织的帕子啊”孙妈妈笑道，连妈妈也点头赞同。

    哪会是谁的呢？问梅接过帕子展开一看，神色大变。

    “怎么回事？”方恒一脸严肃。

    问梅战战兢兢的把帕子交给方恒，方恒接过一看，怒气升腾，帕子的一角赫然绣着一个蓉字。这府里名字带蓉，而且用得起蚕丝帕子的就只有赵姨娘了。

    看这架势，估计又有什么事。唐氏和孙氏扶着云太夫人告辞：“二妹夫，二妹妹，府里还有些事，我们就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探望”。

    方恒有些羞愧，拱手道：“娘和大嫂二嫂以后常来走动”。

    云氏站起身来，“我去送送你们”。

    唐氏忙制止，抿嘴笑道：“你快歇着吧，免得二妹夫让担心”。

    方晴依搀扶着云太夫人，提议道：“娘，我和佳儿去送外祖母她们吧，您先歇着”。

    方晴依和方晴佳陪着外祖母几人慢慢朝大门处走去，期间孙氏几次欲言又止，眼神带着担忧和怜爱。她当时就不该放手，让依儿回这个狼虎之地。

    方晴依心中一暖，握住孙氏的手，“二舅母，您放心，依儿一切都好，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嘛！”

    大门前，小厮已经架好了马车在候着了。告别了云府几人，方晴依带着方晴佳回嘉林园。

    马车上，孙氏道：“娘，大嫂，以后咱们还是多来方家走动走动吧”。

    唐氏点头赞同：“以前因为老夫人不喜，咱们就去的少。但是侄儿看望姑姑，嫂子看望小姑子，外祖看望外甥，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凭什么我们要小心翼翼的。今天咱们都在那里，老夫人就敢那样训斥二妹妹和依儿，平时还指定不知怎么跋扈呢，以后咱们就得多去给二妹妹撑腰！”

    回嘉林园，没见着方恒，方晴依不免疑惑，“娘，爹呢？”

    “拿着帕子出去了”

    晚间，嘉林园。

    方恒搂着云氏，语带歉意，“卿卿，对不起，这些人是我没照顾好你们母女几人”。

    云氏垂下眼帘，叹了口气，说道：“恒哥，你别怪我当年自作主张把依儿送到云府，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我不能因为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道士的话，失了儿子，再眼睁睁看他们把女儿害死。而且，儿子出生时，我明明听见他哭了，怎么会夭折呢……”

    此时云氏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方恒忙着安慰，但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