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用过早膳，就有丫鬟汇报说云氏和方恒过来了。
丫鬟拿来茶水漱口，云太夫人说道：“佳儿，昨日不还说头晕吗，回屋躺着吧。”
方晴佳乖乖回屋躺着，方晴依抿嘴笑着跟了上去。让丫鬟都在外边守着，方晴依往晴佳脸上抹了一些水粉，晴佳原本红润的脸庞变得惨白。
方恒和云氏直接赶到太夫人的住所，“娘，佳儿她……”
云太夫人拿起茶杯，并未理会两人。云氏把怀中的方宇泽交给秦妈妈，跪在太夫人跟前，“娘，佳儿怎么样了？”
太夫人望了一眼秦妈妈，秦妈妈招呼屋里的丫鬟悄悄退下。
太夫人重重的把茶杯放下，“你还知道在乎佳儿！她才九岁，又是一个女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你会悔恨终身的！你是怎么管家的，连孩子在府中被掳走都不知道？”
云氏跪在老夫人跟前声泪俱下，方恒也跪在一旁，“娘，此事不怪卿儿，都是小婿的错！”
“你可知依儿知道消息后急得从马上摔了下来，浑身是伤。她从安州一路舟车劳顿回到京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四处找佳儿。别人家订亲女子现在都安心在家中待嫁，她在做什么！我与你二嫂把她养大，不是让她回去被你们这样糟践的！”
太夫人只数落云卿，并不说一句方恒的不是，反而让方恒更加不自在更加内疚。
云氏满心愧疚，已经泣不成声。太夫人长叹一声，“佳儿受了惊吓，在内屋躺着，去看看吧。”
见云氏和方恒进到内室，方晴依忙起身行礼，“爹，娘。”
云氏到到床边，看着方晴佳毫无血色的小脸，还有睡梦中都紧蹙的眉头，云氏一阵心疼。
方恒问道：“佳儿在何处找到的？”
“陈王的庄子。”
陈王？陈王为何会突然掳走方晴佳。府中能与太子一派有联系就只有柳姨娘，况且昨日她还撺掇府中众人发现方晴佳不在府中，想到这些方恒面色一沉。昨日一查之下才知道方晴佳的两个丫鬟被老夫人叫去二房帮忙，剩下的一个会武的丫鬟饭食中被加入了泻药。难不成老夫人也参与了此事？
方晴佳睡得极不安稳，像是在做噩梦，不停的呓语。
云氏心如刀绞，不停的抹眼泪。方恒眉头紧蹙，后悔自己不该接下那烫手山芋，让家人受伤害。
方晴依悄悄退出房间，果然见问梅在外边侯着。
“昨日府中发生了何事？”
“四小姐去五小姐的园子找五小姐玩，发现五小姐不在府中。柳姨娘装作着急的样子四处宣扬，还让丫鬟小厮在府中四处寻找。”
“然后呢？”
“然后夫人让丫鬟小厮回去做事，说五小姐去郊外迎接小姐了。天快黑了，就住在庄子里了。柳姨娘质问夫人为何大小姐回府只有夫人和五小姐知道，老爷就过来训了柳姨娘一顿，说是他让五小姐出去接大小姐的。”
“那新姨娘是怎么回事？”
“老爷去同僚家吃酒带回来的，据说是同僚所赠。新姨娘姓陆，能歌善舞还能吟诗作画。”
方恒本是文人，这姨娘又颇有才气的样子，真是送到心坎上了。
云氏决定带着方宇泽在庄子住几天，也让方晴佳有时间缓一缓。方恒次日要上朝，方晴依则想进一步了解府中现在的状况，所以找了个借口跟方恒一起回府。
自己两月有余未回府，府中看着就不太一样。在二门处碰见柳姨娘，柳姨娘看方晴依回府眼中快速划过一丝失望。
柳姨娘双手抚着肚子，“大小姐回来啦，怎么也不提前通知，府中好安排出城迎接。”
“就算你通知了，姨娘回去迎接我吗？”方晴依看着柳姨娘那明显看不出孕像的肚子，“毕竟姨娘的肚子才是现在府中最贵重的东西。”
柳姨娘明显露出得意之色，觉得这大小姐终于看清现在谁才是府中最重要的，就是觉得东西这措辞有些不好听。
方恒面露不悦，晴依说柳姨娘的肚子最贵重，柳姨娘竟然生生接受了，再如何也是庶出，在嫡出大小姐面前摆什么谱，“在回园子呆着，在这里瞎晃什么！”
“老爷赶路辛苦了，妾身让大厨房做了些吃食，现在可想用些？”
方晴依露出委屈的神色，“唉，我只不过出门两个月就无人关心我的温饱了。”
柳姨娘原本想讨好方恒，现在只得尴尬的说道，“小姐真会开玩笑。”
方晴依扭头打量柳姨娘，“不得不说，柳姨娘现在很有当家主母的派头。爹爹，我有些冷，就先和竹风园了。”
看见方晴依平安回来，孙妈妈很是欣喜，张罗了一桌吃食。
“奶娘真好，这都是我爱吃的！”
“小姐多吃点，出门一趟都瘦了。”
饱餐一顿又泡了热水澡，觉得舒适不少。躺在床上，方晴依觉得今日见到的柳姨娘有些奇怪。以前她是不会如此急功近利的，现在什么表情都放在脸上，人会越变越蠢吗。
第二天一早，方晴依带着丫鬟去慈萱堂请安，老夫人态度很冷淡。
柳姨娘笑道：“大小姐错过了老夫人的寿辰，不知道这次回来有没有准备礼物尽孝？”
“依儿怎么也不会忘记祖母的寿辰，谷雨把礼物拿过来。”
谷雨捧进来一件一尺多高的观音菩萨，方晴依接过来摆在桌上，“知道祖母喜欢拜佛，特地在安州的普陀寺请了一座观音佛像回来。”
老夫人神色和缓不少，柳姨娘继续添油加醋，“孙老太爷名扬天下，是一代大儒，也难怪大小姐在老夫人寿辰前去了安州。”
“柳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是说祖母比不上名士吗？依儿可没把孙老太爷当成一代大儒，只当成可亲可敬的长辈，就如同祖母一样。”
老夫人瞪了柳姨娘一眼，示意柳姨娘不会说话就闭嘴。
而那位陆姨娘则一直帮老夫人捶腿，并为参与话题，方晴依进来时还朝方晴依友善的笑了笑。
方晴依暗暗观察，这陆姨娘浑身散发着书卷气息，举手投足绰约多姿，看起来不争不抢，极为乖巧，难怪方恒会喜欢。
方恒过来请安时，柳姨娘又提起管家之事，方恒怒道：“夫人只是去庄子里住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就让依儿管吧。”
柳姨娘捂着肚子，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老爷，我……”
方晴依安慰道：“柳姨娘别怪爹爹，爹爹只是想让你安心养胎。”
从慈萱堂出来，刚走到花园，柳姨娘就凑过来，“大小姐，有件事婢妾得跟您商量一下。”
“说事就说事，柳姨娘凑这么近做什么。”方晴依声音陡然提高，四周的奴仆都看了过来。
“婢妾最近胃口不太好，有些不习惯大厨房的吃食，可否在园中建一间小厨房。”
“柳姨娘，一来府中规矩在哪放着。二来，我听说孕期不宜动土，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你真想打破规矩，那得和爹爹商量。”
“大小姐，婢妾孕吐得厉害，求大小姐了！”柳姨娘拉住方晴依的袖子哀求。
方晴依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挑眉看着柳姨娘，“姨娘这是何意，撒泼打滚可不适合你这身子。”
听大小姐这样说，旁人做事的仆人都极力忍住笑意，这柳姨娘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也太无法无天了，府中既有嫡出小姐又有嫡出少爷，她那肚子里的孩子再金贵难道还能越过嫡出的不成。
柳姨娘拉着方晴依的袖子朝后仰去，“大小姐不答应就算了，为何还要推婢妾？”柳姨娘靠在秋荷身上，楚楚可怜的问道。
方晴依勾起一丝微笑，直直的望着柳姨娘。柳姨娘被瞧得心里发毛，“大小姐这么看着婢妾做甚，婢妾的孩子是庶出，绝得不会危及大小姐的地位，大小姐何必痛下杀手！”
“柳姨娘这般思路清晰，口齿伶俐，看不出我从哪对你通下杀手。”
“大小姐何必不承认，刚才你明明推我了！”
“那边那位妈妈麻烦你过来一下，你来问问柳姨娘的衣服上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方晴依笑道让路过的一位扫洒婆子过来。
“拜见大小姐，柳姨娘。”
“免礼，妈妈闻闻柳姨娘衣裳上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柳姨娘面露嫌弃，“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证明清白，柳姨娘不敢？”
“婢妾有什么不敢的。”
那位妈妈嗅了嗅柳姨娘的衣衫，“大小姐，除了脂粉味，再无其他的味道。”
“嗯，你再仔细看看柳姨娘衣衫上可有什么污渍？”
“回大小姐，没有。”
“好，你来看看我的手。”方晴依张开手掌，手掌上磨破了皮，涂了厚厚一层药膏，“昨天骑马不小心摔了一下，手磨破了，涂了活血化瘀膏。如果我真的推了你，为何你的衣衫上既无污渍又无药膏的气味？”
柳姨娘悻悻而去，但是一连几日，只要碰见方晴依，她都要扯点由头跟方晴依起冲突。
柳姨娘未免太过奇怪，难道她不怕肚子里的孩子真的闹没了吗。想到她还在用胭脂水粉，方晴依眼神一暗，一般孕妇为了孩子着想都不会再用那些脂粉。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春暖花开。老夫人邀请了相熟的夫人前来做客，方晴芸和方晴薇邀请了一些朋友过来，自从宫宴过后，两人交际范围越来越广泛。
一群人正在花园中吃茶聊天，突然柳姨娘捂着肚子直呼痛，方晴依忙让丫鬟去请大夫。
柳姨娘拉着方晴依，“婢妾知道大小姐不喜婢妾，这孩子虽是庶出但也是大小姐的亲弟弟或妹妹啊，求大小姐救救婢妾肚中的孩子，婢妾再也不敢随意提要求了！”
园中的小姐大多是庶出，都同情的看着柳姨娘。
“柳姨娘这是何意，你提的那些要求，看在你现在有身子的份上，我大都满足了。其他的不符合规矩的要求，你让我单独破例，岂不是坏了规矩。别因为我娘不在家，你是长辈，就为难我啊。”扫视一圈柳姨娘，方晴依继续说道：“柳姨娘昨日不还让丫鬟去采买了很多衣物首饰胭脂水粉吗，怎么今日打扮得这般素净，难道是不欢迎今日的客人吗？”
这下园中的夫人小姐都看向了柳姨娘，方府主母不在府内，难道是被这姨娘气走的吗。
柳姨娘愤恨的扯着帕子，她穿素净些本来想表明自己很可怜，想引起同情，结果被方晴依三言两语给搅和了。
“不好了，不好了，柳姨娘流血了！”柳姨娘身边的丫鬟失声尖叫。
柳姨娘裙子沾染着血迹，面色苍白，哆哆嗦嗦的说道：“大小姐好狠的心，为何要对我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