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按制明德帝该宿于皇后宫中。

    皇后笑道：“臣妾要恭喜皇上了！”

    “朕何喜之有？”

    皇后笑语盈盈道：“今早请安时发现秦王妃已经显怀，听陈王妃说陈王府应侧妃有身子了，再过几个月这宫中就会陆续有小皇孙出世了。这样的大喜事，可不就得恭喜皇上吗！”

    谁家都希望子嗣兴旺，明德帝也不例外，这些事的确让明德帝心情大好。

    皇后接着道：“什么时候安阳有孕了，皇上可就晋升为外祖父了，可惜玉珠没有那个福分……”

    明德帝对大女儿是真的疼惜，安慰道：“西凌太子才过世一年多，就是民间也没有那么快改嫁的。让玉珠先委屈两年，到时候朕一定会给她指一个文武双全的驸马。”

    “臣妾替玉珠谢过皇上！”皇后盈盈拜谢，而后趁机提起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也到了议婚的年纪，是不是趁年关这段时间相看一二。

    明德帝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先相看吧，别忘了和晨妃、宁妃、邹嫔一起商议。”

    “是，臣妾明白。”

    次日早朝，正在议事之际，一名小兵骑马来到皇宫南熏门门前，“守卫大哥，禹州战报，麻烦放行！”

    守卫检查了那名小兵的印信和令牌，挥手放行。那名小兵在金銮殿外碰见了侍卫首领何钧，忙行礼禀明有急信须交到皇上手中。何钧只得进殿在莫公公身旁耳语了几句，莫公公又轻声禀告了明德帝。

    明德帝面上无一丝波澜，只点头称自己知道了。一直到散朝后，明德帝才带着那位小兵回到御书房。

    “微臣虞盛拜见皇上！”

    明德帝眼含威严，“为何现在才有战报传回？”

    “回皇上，沐将军通过驿站传了几次战报都未收到朝廷指示，估计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无奈之下才让小人回京送战报。”

    “把战报承上来。”

    虞盛恭恭敬敬的举起战报，莫公公则接过战报转交给明德帝。那是用特殊手法封好的战报，一般的军用战报都是用这个法子传递的，万一有人强行拆开战报会自毁。明德帝沉着脸拆开战报，看完后平静无波的面上终于显现出丝丝裂痕。

    “莫公公让人带虞百户下去歇着。”

    “微臣告退！”

    战报里还夹着两封家信，封得不是很严实，明德帝让莫公公小心的拆开。写给沐太夫人的是一封平安信，信中只说自己平安无事让太夫人不要担心。写给武安候夫人的竟然是一首词，明德帝看了，面上露出怪异的神色。

    莫公公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

    “哈哈，无事，人成亲了果然不一样！”

    之后明德帝反复观看，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让莫公公封好。

    “老五还在晨妃那里吧，让他跑腿把这两封信送去武安候府。”

    “是，奴才这就去请楚王殿下！”

    东方逸上朝时就发现何钧和莫公公的小动作，估计是禹州有战报传回来，就一直呆在晨妃的景华宫磨磨蹭蹭的没出宫。听闻明德帝让他去送信，东方逸一下子就溜进御书房，愁眉苦脸道：“父皇是故意折腾儿臣吧，宫中有这么多侍卫内侍，您偏偏让儿臣去送信！”

    明德帝斜瞥了东方逸一眼，“你和子都不是一直要好，送封信都不愿意？”

    “父皇果然是在折腾我，我哪里做错了您告诉我，我可以改啊！”东方逸哀嚎，“二表哥去平叛快一个月了，一直音讯全无，现在既然递回了战报，我总得清楚二表哥在禹州是好是坏，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回来，不然舅母和二表嫂会拉着我问上一整天的！”

    明德帝把战报扔给东方逸，“看看！”

    东方逸快速浏览后，神情变得严肃，“有人假冒西凌和南纪的子民蓄意挑起冲突？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二表哥说禹州叛乱的百姓中有一部分战斗力很强，不像是普通的百姓，那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想做什么？”

    “朕目前也没有头绪，只得等武安候自己查清楚了。”

    “面对一群来路不明的敌人，二表哥岂不是很危险！”东方逸恼怒道：“不是说禹州知州为官清廉公正严明，是位造福一方的父母官吗，怎么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

    觉察到自己失言，东方逸顿了顿，而后挠挠后脑勺，“父皇，我去送信了。”

    看着东方逸的背影，明德帝想着这家伙刚才的无心之言，陷入了沉思。武安候的战报半路都遗失了，禹州知州尚谦到底知不知道此事？还有战报为何没有及时送往京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扣押战报！

    “老莫，让曾统领秘密来见朕。”

    听说沐简熙寄信回来了，太夫人方晴依和沐简安既高兴又紧张。

    太夫人展开信，让沐简安念给自己听，都是一些平安之类的话，让太夫人不要惦记，还说剿匪还须一段时间。虽然知道儿子一向报喜不报忧，但是有平安信回来太夫人安心了许多，连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

    方晴依展开信就愣住了，扫了几眼赶紧合上了。东方逸感觉有些奇怪，问道：“二嫂，二哥信上写了什么？”

    方晴依面色有些慌乱，“额，就是一些平安勿念之类的话。”

    沐简安疑惑道：“既然是一样的话，二哥怎么写了两遍？”

    东方逸在桌子底下踢了沐简安一脚，沐简安有些呆滞的看着东方逸，方晴依脸一红，太夫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之后太夫人又问了东方逸战报的内容，沐简熙何时才能回来之类的问题，东方逸没有告诉太夫人沐简熙在战报里说的事情，只含糊其辞的带过，又让太夫人不要担心，什么时候沐简熙能回来一定会马上通知。两人又聊了一些晨妃和六皇子的话题，东方逸才回去。

    方晴依回到锦宸园内室，把丫鬟都赶出去了才重新展开那封信。

    “雁帖寒云次第飞，向南犹自怨归迟。谁能瘦马关山道，又到西风扑鬓时。人杳杳，思依依，更无芳树有乌啼。凭将扫黛窗前月，持向今宵照别离。”

    明明写的是思乡，却又换了种字体写“思依依”三字，这人真是……闷骚。

    想到太夫人询问战报上的内容时，东方逸含糊其辞，莫不是禹州之事另有隐情，提笔写了一封信。

    “问梅送封信给楚王妃，注意不要让旁人发现！”

    “是！”

    望着问梅带回来的回信，方晴依眉头紧蹙，叛乱的百姓中有一部分人勇猛无畏非常强悍，这明显不是普通的老百姓，难不成是灵雾国的奸细？

    次日一早，东方逸就去了皇宫。

    明德帝瞅着东方逸，“今日不上朝，你跑过来做什么？”

    东方逸表情严肃，“那群混在叛乱百姓中的贼子到底是什么人我们目前还不清楚，万一是穷凶极恶之徒呢，父皇不打算派兵声援二表哥？”

    “此事目前还不明确。”

    “父皇！”东方逸皱着眉头，“禹州百姓好好的为何会发生叛乱，禹州今年又没有天灾**，临近年关不想着好好过新年竟然漫山遍野的与朝廷抗争，真是怪哉！”

    明德帝从来没见过东方逸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东方逸的疑惑他当然早就想到了，派武安候去禹州除了平叛也有让他查明事情真相的意思。

    “皇上，禹州来的奏折！”两人正聊着，有侍卫在门边喊道。

    明德帝展开奏折，是禹州知州上报的，奏折上说最近西凌有异动，边境时常有冲突，望朝廷早做准备。

    东方逸走到一边坐下，嘟囔道：“驿站的人是怎么做事的，都是来自禹州，竟然分两次送上来。”

    明德帝凝神细思，沐简熙和尚谦传回来的消息竟然完全相反，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父皇，尚知州是不是也说叛军有问题？”

    “没有。”

    “哎呀，算了，这尚知州反应那么慢，而且一介文人估计也看不出什么！”

    明德帝瞪了东方逸一眼，“此事不用你操心，滚回楚王府！”

    东方逸挑眉，“父皇别担心，我又不会赖在这里，父皇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有话快说，不说就滚。”

    “父皇果然忘了，今日是老六的生辰！唉，可怜的常留啊，本来我想请母妃去六皇子府帮常留庆生的，结果母妃说这于礼不合……”

    东方逸保持着吊儿郎当的笑容去了景华园，压下心中的疑虑，东拉西扯的逗东方离开心，王雅楠则在一旁陪晨妃聊天。说是庆生，其实就是晨妃下厨做了一桌菜，四人围着吃一顿饭而已。

    明德帝在御书房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带着莫公公去了景华园。阻止了太监宫女的禀报，明德帝就在院子里听着里边传出来的欢声笑语，有种恍惚的感觉。

    走近些，透过窗棂，看到一向沉默内敛不苟言笑的东方离露出温和的笑容，明德帝如遭雷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容妃时，容妃就是这样笑着。他以为自己对容妃恨之入骨，已经忘了容妃的模样，如今见到东方离的笑容，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如走马灯似的回旋。明德帝转身欲走，只听见里边喝得大了舌头的东方逸说道：“常留，父皇因为禹州的事情正是心烦，他……没有忘记你的生辰，一早就把礼物送到了景华宫，是吧，母妃？”

    晨妃柔声答道：“是，礼物都在隔壁房间里，一会你出宫可以带回六皇子府。”

    东方离提起酒杯，“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东方逸急忙转移话题，“这道红烧鱼真好吃，母妃你什么时候可以跟我回楚王府居住啊，到时候把常留也接到楚王府，您天天给我们做好吃的！”

    “你个混小子，这是把母妃当厨娘了！”

    明德帝暗暗叹息，带着莫公公出了景华宫，临走前告诫太监宫女不准乱说话。

    次日早朝，明德帝拿出尚谦的奏折，让大臣议论该如何处理。一听说西境有异动，马上有大臣提出该列兵于西境，震慑西凌。

    “秦王，你怎么看？”

    “回父皇，儿臣觉得就凭一封奏折就觉得西境将有战事不太妥当。万一西凌没有开战的意图，咱们陈兵于西境，岂不是会逼得西凌与咱们交战。如今已近年关，实在不应该突起战火！”

    八皇子出列，“万一尚知州所奏是真的呢，秦王不想与西凌开战莫不是因为秦王侧妃是西凌的福寿公主！”

    秦王怒道：“八弟不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明德帝又问道：“齐王，你觉得此事该如何？”

    “皇兄，臣弟认为无风不起浪，万一西凌真有开战的打算咱们又没有提前做准备，西境危矣！”

    “那皇弟以为派谁出战合适？”

    “全凭皇兄定夺！”

    接下来，秦王一脉和八皇子一脉互相陈述了战或不战的理由。明德帝扫视了一圈，目光定在东方逸身上，“楚王觉得呢？”

    东方逸脑袋在飞速运转，没想到尚谦的奏折和二哥的战报完全相反，自己当然是信任二哥，那么尚谦为什么要撒谎？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不能贸然作决定，难道大家忘了去年冬日东璃和南纪是如何打起来的？”

    此话一出，金銮殿一下子安静下来了，然后立刻有大臣反驳，户部尚书李宏沛道：“楚王的意思是武安候和西凌勾结？”

    东方逸讽刺道：“李尚书平日就是这样办公的，难道是年纪大了健忘症也犯了？武安候是奉父皇的命令前往禹州平叛的，向上奏报禹州有百姓叛乱的可是禹州知州尚谦！”

    李宏沛还想说什么被明德帝制止了，“楚王可有什么妥当措施？”

    “儿臣觉得可以先派一支人数不多的小队赶去禹州查看虚实，万一西凌真有什么想法可以一边联合武安候抵抗西凌，一边派兵回来求救；万一是尚知州草木皆兵，那支小队也可帮助武安候镇压叛军！”

    明德帝点头，“此法可行，各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现在都接近年节，快要罢朝了，冰天雪地的跑去禹州，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危险重重。所以，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自荐。

    东方逸跪倒：“父皇，儿臣自愿前往！”

    明德帝道：“年节时京都府事务繁忙，楚王不便前往。”略一思索，明德帝接着说：“令六皇子带领五千禁卫军前往禹州查明真相，即刻启程！”

    很多大臣面面相觑，六皇子根本没有一官半职，而且也不在殿内。秦王和八皇子则在心中警惕，难道父皇打算重用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