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他们什么时候去江南？”

    “三天后。”

    “三天后？怎么这么快！”

    “今年正月太冷了，早些去江南祖父他老人家也舒坦些。”

    虽然知道去江南对外祖父外祖母都好，但是方晴依仍然生出十分不舍的情绪。

    泽儿手舞足蹈的去够树上的梅花，方晴依把泽儿交给崔宛筠，自己飞身上树折了一只梅花递给泽儿。

    “二婶，姑姑！”远处云涵拉着方晴佳小跑着过来，“姑姑好久没来看涵儿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哎呦，我都快抱不动涵儿了，你是不是最近糖吃多了？”

    “才没有呢，爹爹在教涵儿打拳，涵儿打给姑姑看好不好？”

    云涵一招一式有模有样的，看他认真的样子，方晴依夸赞了好几句。眼看起风了，忙招呼两个小家伙回屋子。

    到溪云阁，就听丫鬟说老太爷醒了。

    见云老太爷憔悴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方晴依捡了些开心的话题和云老太爷聊天，而后低声道：“外祖父，您要是在屋子里呆得烦了，依儿扶您出去走走？”

    “没事，奔波了一辈子正好趁现在偷偷懒！”

    外祖父明明闲不下来，方晴依心中酸涩，话为堵在喉咙里。

    云老太爷笑道：“依儿，在武安候府可还习惯，子都没有欺负你吧？”

    “依儿一切都好，外祖父不用担心。”方晴依调整情绪，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可是您的外甥女，怎么会被欺负，哪岂不堕了您老人家的名号！”

    云老太爷大笑：“你这丫头！”

    午膳后，方晴依窝在溪云阁内室跟云太夫人说了很久的话，听云太夫人谆谆教导，方晴依越发不舍。

    马车上，见方晴依失魂落魄的样子，沐简熙揉揉方晴依头顶，把人抱进怀里，“别伤心了，他们离了京都还畅快些，有时间我们去江南看望他们。”

    “你怎么知道……”

    “那解药还是我们一起从耶律旭隆手中讨过来的，回京后李太医也说毒已经解了，怎么会……况且，如果是耶律旭隆的解药有问题，你估计已经偷偷潜入漠北王廷砍了耶律旭隆！”

    “哪有那么粗鲁，我只会让耶律旭隆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也不知东方逸有没有查清楚明德帝是不是在炼丹，你找时间问问他。

    “你为什么怀疑明德帝在炼丹？”

    方晴依把皇后的千秋节寿宴上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沐简熙当即就变了神色，又跟齐王府有关，又是那个假死过一次的东方玉柔。

    方晴依只顾自己说话，没有留意到沐简熙面上复杂的情绪。

    “沐简熙，你以后老了不会也需要要用这种法子以求平安吧？”

    老了么，沐简熙露出柔和的笑容，而后想起什么面上划过莫名的情绪，最后戏谑道：“你是说老到有曾孙的时候？”

    方晴依斜嗔了沐简熙一眼，“你想得真远！”

    回到武安候府，沐简明和沐简安都已经回来了。

    到荣福园时，沐简安正在眉飞色舞地讲他和沐简明是怎样一唱一和弄得宫家颜面扫地下不来台的，看到沐简熙进去声音就小了许多，“二哥，二嫂！”

    沐简熙点头嗯了一声，方晴依笑道：“你们是怎么对付宫家的，快说来听听！”

    沐简安看方晴依很感兴趣的样子，偷偷瞟了一眼沐简熙就又讲了一遍，方晴依听完狠狠夸赞了一番，沐简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方晴依在桌下拽了一下沐简熙的袖子，示意他发表一下感想，沐简熙不明就里。太夫人见人都到齐了就让丫鬟上菜，晚膳后太夫人留下沐简熙和方晴依，问道：“云老太爷可好些了？”

    “外祖父还是老样子，皇上已经答应外祖父外祖母去江南求医，后天就出发。”

    太夫人见方晴依眼圈都红了安慰道：“民间卧虎藏龙的高人不少，一定能寻到解毒的法子。江南气候温润适合休养，倒是个好去处，我还是年轻时去过徐州一趟，真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说到徐州方晴依猛然想起一个人，沐简熙说道：“娘要是在京都呆烦了，咱们也可以去江南住上几个月。”

    太夫人笑道：“你别哄我了，你还能辞官不成。”

    沐简熙倒是认真思考起来，“年初很多职位都会变动，如果为老三求一个外放的差事，您就可以跟着一起去了。”

    太夫人一想到要和严氏单独住在一起就觉得不习惯，再者不跟着嫡子一起住反而跟着庶子外放，别人还不得戳子都的脊梁骨，给子都匡上一个不孝的名号。

    “我就随口一说，这京都我都住习惯了，你们跑了一天肯定累了回去歇着吧。”

    回到锦宸园，洗漱后，方晴依道：“你没看见刚才子安可怜巴巴的等你夸他一句啊，你倒好，什么都不说。”

    想到自己在北境时沐简安经常在京都瞎胡闹，沐简熙就皱了眉头，“夸他做什么，一点小聪明罢了。”

    “他年纪还小当然没有你那么老谋深算，就算是一点小聪明也是为了月儿，这难道不值得夸奖？”

    “老谋深算，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

    “夸你，当然是夸你！虽然说长兄如父，但你未免太严厉了些。”

    沐简熙表情变得严肃，“你之前一直住在江南，可能没有听过子安的名声，他在外边与人打斗，逛些风月场所，不三不四的事做得不少。”

    “这应该是你回京前的事吧？”

    沐简熙拧着眉头，“我回京后他当然不敢了！”

    方晴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沐元帅，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自污名声？”

    沐简熙的表情变得迟疑，“你的意思是……”

    “我哪知道，你可以找子安交流交流。当年你离开京都时他才五六岁，现在他已经十六了，你跟他说话的时候别总是板着脸训他。”

    “我明天找他谈。”

    次日，沐简熙下朝回来递给方晴依一张帖子，说晚上在皇宫举行庆功宴。

    宫宴的内容千篇一律，又少不了勾心斗角，还得提心吊胆四处提防，方晴依一直都不喜欢参加。

    沐简熙换上常服坐在一边，“你别紧张，今晚的主角不是我，皇上这几天尤为重视常留。”

    “他以前不是一直都不管东方离的吗，怎么现在良心发现了。”房间里没有丫鬟，方晴依低声问道：“一直都听说皇上不喜东方离，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简熙语气低沉，“当年表姑姑已经订亲了，不知为何皇上突然纳了表姑姑为容妃，后来也专宠过一段时间。表姑姑怀了常留后，宫中就开始有流言说表姑姑与之前订亲的男子藕断丝连暗通款曲，皇上就寻了个由头把那男子发配到边远荒凉之地，结果那男子死在了途中。之后表姑姑难产，生下常留后就去了，皇上一直不闻不问，姑姑把常留养在身边，皇上连带着对姑姑和周绪都不闻不问。”

    方晴依在心中叹息，明德既然把容妃抢回去，当时肯定是喜欢的，结果就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失了信任。

    午膳后，谷雨捧上一盅燕窝放在方晴依旁边的小几上，“夫人，刚刚熬好的。”

    方晴依哀怨的瞪了沐简熙一眼，“为什么又让丫鬟准备这种东西？”她总觉得燕窝中有燕子的口水，吃起来怪怪的。

    沐简熙失笑，“你这段时间太劳累了，正好补补。”

    “你在战场更加劳累，来！”方晴依端起白玉瓷碗舀了一汤匙燕窝伸到沐简熙嘴边，沐简熙看方晴依脸上狐狸般的笑容张嘴吃下了那汤匙燕窝。

    突然一团白影从窗台外的树上冲进房间内，跳到方晴依肩上，方晴依一惊手中的碗摔到地上，燕窝泼了一地还有不少沾在衣裳上。

    “有没有没烫着？”沐简熙拉过方晴依检查她的手掌，又扬声喊丫鬟进来收拾。

    “没事，衣裳穿得厚。”

    问梅和谷雨很快就服侍方晴依换了衣裳，收拾碎碗的丁香却一脸严肃的盯着地上的燕窝，“夫人，这燕窝您刚才没吃吧？”

    “没有，怎么了？”

    随着丁香的解释，沐简熙和方晴依脸色越来越沉。

    傍晚，皇宫。

    宫宴一开始，明德帝夸了沐简熙和东方离几句，赏了沐简熙一些金银珠宝，又宣布让东方离任职侍卫马军都虞侯一职。殿内大臣纷纷恭贺，皇后和李贵妃神色几变，最后也笑着道贺，晨妃则眼含担忧。

    之后有舞女在大殿跳舞，明德帝则和身边新纳的嫔妾推杯换盏。一舞终了，皇后笑道：“这些舞女真是个个色艺双绝，赏心悦目！皇上，武安侯在禹州平叛劳苦功高，除了金银珠宝是不是该额外补偿点什么？”

    明德帝放下酒杯，“皇后觉得该赏赐什么？”

    皇后望向殿下那些舞女，“皇上，今年武安侯已经二十有六，膝下还未有子嗣，他在北境辗转征战了十年，现在总得为沐家开枝散叶。这些舞女个个容貌出众，不若挑上一两个去服侍武安侯？”

    明德帝看向左侧的李贵妃，“爱妃觉得呢？”

    李贵妃不经意间扫了方晴依一眼，妩媚一笑，“皇上，子嗣为重，臣妾觉得皇后娘娘言之有理。”

    明德帝点头，“武安侯，你……”

    明德帝话未说完，沐简熙就起身拱手道：“皇上，此次能迅速平叛且伤亡极少全仰仗皇上的英明决断，臣谈不上什么功劳，更遑论劳苦功高。臣才成婚三月，并不着急子嗣之事！”

    八皇子端起酒杯，“沐侯爷，父皇赏你两位美人是看得起你，你别仗着军功就不把父皇放在眼里。”

    沐简熙跪倒在地，“皇上，臣惶恐！八皇子……”

    方晴依缓缓叹了口气，明眸微动，总算明白了王雅楠当日的举动，跪在沐简熙身后，制止了沐简熙的话，免得他一会惹恼明德帝。

    “皇后娘娘，让侯爷在这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和皇上的面挑服侍的人……有些不妥吧，何不让臣妾代劳？”

    皇后勾起一丝冷笑，“武安侯夫人请自便。”

    方晴依带着温润的笑容打量了那群舞女半晌，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道：“这皇宫的美人果然不同凡响，这群舞女个个千娇百媚的臣妾都挑花了眼。皇后娘娘，不若都赏给臣妾如何？”

    皇后愕然，方晴依语带惆怅，“不行吗？她们跳舞这么好看，每个人都缺一不可，臣妾果然没有福气欣赏皇宫美人的舞姿。”

    “行，怎么不行，这群舞女都赏给武安侯！”皇后面带微笑，心中却恨的咬牙切齿。

    方晴依粲然一笑，“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雍容大度真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见方晴依一下子给沐简熙挑了八位舞女，殿中一女子嫉妒得几欲发狂，连喝了好几杯茶才压下心中的火苗，同时疑惑的看向方晴依的酒杯，怎么还不发作？

    方晴依一侧首就见姚欣婉怔怔的望着自己的酒杯，于是提起酒杯，唇角浮现一抹讽刺的笑容。

    下一秒，姚欣婉觉得胃里翻腾，难道是晚宴太油腻了。忙手抚心口顺气，又喝了几口浓茶，但是都无济于事。没一会，大殿就响起一阵干呕声，所有人都看向姚欣婉，明德帝和皇后皱着眉头面色不善。

    姚欣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到方晴依刚才讽刺的笑容，心中警铃大作，面色惨白。成国公夫人不停的向明德帝和皇后解释，说姚欣婉身子太弱吃不到荤腥。

    皇后挥手让宫女把姚欣婉带下去，怕明德帝误会是自己动了手脚又让宫女去请了太医。

    没多久，有位太监满脸喜气的跑来朗声说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刚才那位夫人身怀有孕，已经一个月了！”

    大殿里的每个人神色都很精彩，成国公府的二小姐竟然未婚有孕，为什么那太监恭喜皇上，难不成……

    明德帝面色很难看，皇后脸色黑的像锅底，“混账东西，哪来的夫人，那是姚家的小姐！”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太监吓得瘫坐在地上，刚才他还以为这是个美差，兴冲冲的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