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声声寒砧，落风有木（1）

    在喝茶读书的空闲，向允薇时常回忆自己在过去的生活中走过来的点点滴滴，有很多是自己记事起慢慢着实见过，也有很多是从长辈的口里经常听说过，不管是自己真实经历的，还是道听途说的，一件件根据时间前后排序，穿成了一条线，就连起了一个人生。

    但是，人的记忆再清楚，都只是局限于个人生活，谁也没有第三只眼，窥到别人的世界。

    就如她在医院里想哭就哭想闹就闹时，医院外正上演着一个揪痛人心的故事。

    后来，当有一个温婉的女子来到她面前，给她讲起这个故事时，她痛的哭晕在医院的长廊上，输液三天才意识清醒。

    她像写日记一样，将那个故事一字一字写在了蓝色封皮缀着红玫瑰的日记本上，眼泪模糊一片。

    雨，依旧下的不停；

    人，在不停的雨中走走停停。

    时而匆匆，时而忡忡。

    无数根雨线在天与地之间不停地交织，在交织地同时，一副蕴纳着人生百味的画面随然而生。

    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而那置身于雨幕中的人们，无论是穿梭而行，还是驻足而望。

    无疑，是画面中最真实的点缀。

    但是为何，画可以容纳万物成景，却不能融进几音成声。

    “不要怪妈妈，妈妈实在无能为力！”

    此时，在中心医院外上演的一景，与医院内302病房的全家和乐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女人蹲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擦着眼前小男孩儿脸上不断落下的雨水，声音哽咽。她凄凉的声音和哀默的悲恸被深深地淹没在雨水之中。

    只有，她自己和眼前的孩子，能够听得见，看得清。

    “我的风儿最乖，不会怪妈妈的是不是？”

    虽然是在雨幕中，无法分清女人脸上的是泪还是水，但是从她那双红肿的眼眸中，便可以了然她此时的伤悲。

    她虽穿着朴素，身材单薄，但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让人打眼一看，就忍不住回望三刻。尤其是那束在脑后的一头长发，经过雨水的浸润显得更加的黑亮，脸上的悲伤不但没有削减她的美丽，反而又增色了几分。

    然而女人的美丽并没有使得她眼前的小男孩儿有丝毫的逊色。

    他眼睛不大，但是双眼皮却很宽，睫毛长长的、密密的，小小的嘴巴厚嘟嘟的，短短的头发稍稍遮耳，发稍还微有着自然的羊毛卷儿，如一个十足的小童星一般。

    他上身穿着白色的小t恤衫，下身穿着黑色的小短裤，一双黑色的小凉鞋在雨水的冲刷下，将那一双小脚丫显得分外白净可爱。

    他没有女人那样悲伤，只是乖乖地看着她，听着她说话，之后再乖乖地点头，整个过程中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不哭，不笑，不悲，也不言。

    “我的风儿永远都是这样乖，这样聪明。”女人看到在她每次问话之后，孩子听到了都会深深地点头答应，乖静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将他一把搂入怀中，放声恸哭。

    “我的风儿一岁的时候就会给妈妈唱歌，两岁的时候就能熟背弟子规，三岁的时候就可以帮妈妈做家务，比旁人家七八岁的孩子还要懂事，妈妈好骄傲。”

    虽然，他如今也只有三岁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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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7章 声声寒砧，落风有木（2）

    “风儿，离开妈妈之后也要这样懂事知道不？”她抚着怀中孩子的头，温和地嘱咐着，随着孩子在怀中依然不停的点头作为“懂事”的回答，她的泪水又如悲洪滚滚而下。

    “风儿，长大后不要像你爸爸那样软弱，要好好地疼自己喜欢的人，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做什么事都要有始有终，嗯？”她捧着他的小脸儿，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要像一棵大树一样，保护自己心爱的人，想珍惜的人，为她遮风避雨，记住没？”

    小男孩儿看着她，之后闭了闭眼睛，重重地点点头，那副认真的样子惹得女人破涕为笑的同时，忍不住噗嗤地乐了一声。

    这时，雨点渐渐减少。

    女人向四处看了看，见行人开始陆续增多。她将孩子从怀中放到地上，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再次仔细端详了一下后，站起身将他从角落里领出，走到医院广场中央。

    “不要害怕，不要怪妈妈要选择这样的天气，现在的人心太冷漠，只有这雨水能暂时净化他们的心灵，可以稍微触动他们的怜悯之心；妈妈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只有人经历过病痛生死之后，才会在一时间唤起本性。”她用手指梳着他满头的小自然卷发，眼中尽是疼爱。

    孩子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母亲。

    好似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如这天空的雨，什么时候落，什么时候收，都由不得自己。

    女人见他没有回应，四处张望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

    “等一下，妈妈马上回来。”她说完，还没等孩子反应过来，就向广场对面的马路边跑去。

    不一会儿，她就又出现在孩子眼前，手中多了一朵玫瑰。

    “风儿，拿着这个，过一会儿，如果看到这来往的人中，有你喜欢的人，你就把它送给她，让……”说到这里，她声音开始哽咽。

    她把花放到孩子的手中，再次将他拉到怀里，抱得紧紧地。

    “就让她……带你……回家。”泪水再次滴落到孩子的肩头，她再次哭得全身发颤。

    良久，她才将孩子从怀中拉开，擦了擦眼泪，缓缓站起了身。

    “风儿，妈走了。”她对他，轻轻地说。

    “风儿，妈走了。”孩子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心中不忍地再次重复。

    “风儿，妈走了，啊，乖。”她说完第三次后，狠心地转过身，就在她刚向前迈出半步时，她的一只手被拉住了。

    她抬头望天，又闭了闭眼睛，整颗心疼的像被撕裂了一样。

    她回过头，看到孩子一只手拿着玫瑰，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厚嘟嘟的小嘴唇抿在一起，开始不规律地微微抽动，眼圈发红地看着她。

    “风儿，在家里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许和我回……”还没等她说完，孩子的手慢慢地松了下来，缓缓地撒开了她的手。

    在那一瞬间，她用手捂上自己的嘴巴，在泪水湍流而出的同时提起步子向人群中跑去。

    就在她离开的同时，天上的雨像是为她伴奏一样，毫无前奏地从上而下，泼了下来。

    小男孩儿刚随她走出半步，就自制性地停了下来，牙齿咬着下唇，鼻子一抽一抽地，看着母亲消失在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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