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月盈月缺，离人何方（1）
季青玫这次出门的时间不长，第二日就赶了回来。首发
允枫和允薇刚进门，就看到向云琨扎着一条围裙穿梭于客厅和厨房之间。
两个孩子一看便知，母亲大人的心情不好了。
果不其然，从向云琨的口中得知，季青玫远方的表姐还是没有熬过这个夏天，撒手而去了。
听说场面很凄凉，只有几个邻人和季青玫帮她穿寿衣入殓，在祭奠过程中只有季青玫一个人的哭声。
作为一个外人，向云琨在心疼妻子的同时，还想到了一个比较有“觉悟”的事情。
人这一辈子，还真得有一个后人。否则在踏上黄泉之前，连一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向云琨将最后一盘菜放在餐桌上，转身敲了一下允薇的头，说:“闺女，等爸走那天，你会不会哭？”
允薇夹了一口菜放到碗里，闷着头吃了起来，恍若未闻。
向云琨撇了撇嘴，脸上又浮出了笑意，这个丫头又是在和谁耍性子呢。
这时，允枫扶着季青玫从房里走出来，季青玫嘴里唠叨着不用允枫搀着，允枫却一直不依。
“就是来回折腾的，血压有点低。”季青玫坐下来，看到允薇闷着头在一口接一口的吃饭，好像这两天没有吃饭一样。
“薇儿，你没有看到我回来么？”往日见她出门回来，允薇放学回家第一时间会去翻她拿回来的所有包包袋袋，看有没有给她带礼物。
今天放学回来竟然一直在客厅里呆着，安安静静。
允薇抬了抬眼皮，淡淡地说:“看到了。”
季青玫皱了皱眉，看看允枫，允枫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往日，允薇的小脾气也随时会来，但是来的快，消得也快。
而这次不但很无厘头，更让人无法可施。她不是完全不理人，你和她讲话，她会应。可是，应的冷漠。
早上，本以为她夹给他一个茶叶蛋是示好的意思，可谁知她只吃几口饭便先骑车跑了，害得他将手上半个包子一口塞到嘴里，在后面骑车跟着。
到了学校，她刚要走，他拽住了她。
他问她，“是不是哥哪里不对，让你生气了？”
她摇头，说:“没有。”
那神态是少有的成熟，冷漠又疏离。
“那昨天为什么哭？”他又问。
她定住脚步，回头说:“因为和予霄闹了矛盾。”
走了几步，她又对他说:“那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哥，你不要管。”
他明白允薇的意思，她是怕他找予霄的麻烦。允枫心中苦笑，如今自己的关心好似已成了她的负担。
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好像突然间，他就被划为了陌生。
允枫拿着筷子的手像是得了不遂之症，饭被夹了几次都没有夹起来。
“枫儿，脸色怎么这么差，离中考越近，压力就越大，来，吃颗心补补。”季青玫夹起那被埋在蘑菇里的鸡心放到允枫的碗里。
向云琨最拿手的菜便是小鸡炖蘑菇，一只三黄鸡炖着黑色小包头蘑菇，黄黑相配，色香俱全。
一只鸡，只有一颗心，当属最受疼爱的人。
中考压力大是事实，但全家人都知道，这从季青玫口中说出来却是个幌子。不管有没有中考这事，在这家里有什么好的东西，她首先想到的都是允枫。
如今天这样的情景，很是常见。
而允枫将鸡心夹起放到允薇的碗里，也是常景。
按照以前的场景预演，接下来的应该是，允薇笑嘻嘻地说，“妈疼哥，哥疼我，推理得出妈也疼我。”
但是今天例外了。
正在扒饭的允薇，突然见到自己的碗里多了一颗鸡心，眉毛皱了一下，之后夹起来扔到了向云琨的碗里，弄得向云琨一愣。
敏感的季青玫一下子感应到了不对，面色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允枫。
“枫儿，你看这丫头都让你惯得吃够……”还没等季青玫说完，向云琨就插了话。
“哪是她吃够了，是她终于反应过来我是他老爹，刚才还对我的死活置而不闻，现在这是吃饱了才反应过来这饭是谁给她做的了。”
季青玫听到向云琨的话，配合地笑起来。
氛围缓和了，允枫却味如嚼蜡。他怕父母担心，强忍着吃下了一整碗米饭，当碗内干净后，他舒了口气，放下了筷子。
“爸妈，你们慢点吃，我先去写作业了。”脸带微笑，谦逊有礼。
而那随之而来的关门声，在季青玫和向云琨那里听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却将允薇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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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月盈月缺，离人何方（2）
本来不大的房间，却因为放着悲伤的音乐，而显得空旷。
允枫站在窗前，将随身听放在窗沿上，静静地听着歌曲。
无人留意，仅仅十六岁的少年，从背后望去，却有着成年男人才能散发出的孤寂。
这是一首由日本著名重金属乐队x-japan演唱的超伤感的歌曲，tears。
最近韩剧的热潮突然席卷中国，继《蓝色生死恋》后，又涌出多部影片，看的刚青春萌动的少女们眼泪汪汪。
随着韩剧的萌发，同学们开始挖着各国的青春感伤之作，搜索着各种与之相配的主题名曲。
班级里的陶芸也不例外。
前几日，趁班级的同学都出去做操未回，她走到他面前，羞答答地拿着耳机的一端，说:“这首歌挺好听的。”
对于陶芸，允枫确实另眼相看。
她学习勤奋刻苦，举手投足都很稳重，从来没有和班级的人闹过矛盾，也不和那些成天追星又追他的女孩儿混在一起。
她孤立自爱，就如语文课中老师讲的那朵清莲一样。
她的家境不好，难免受同学挤兑，但却从来没有看到她和谁闹过矛盾，也从来没有显得懦弱和自卑过。
他知道她的心意，他也知道她的好，但他无法接受。
即使清莲再美，总是抵不过红艳的玫瑰。
每每说到玫瑰，眼前总会浮现那双笑眼，左眼角处带着一颗小痣。
有很多人，喜欢《西游记》里面的仙子，眉心处点的一滴红，鲜艳欲滴，煞是好看。
可在允枫眼里，根本不如她的那颗黑色小痣漂亮。
就如用眉笔轻轻一点，不深不淡，不大不小，看似隐隐约约，却总是一眼就能看到。
他不清楚这是怎样的感觉，却只知道，在陶芸终于鼓着勇气来向他表白时，他拒绝了。
那天，陶芸说了很多，她说这三年来，他是她在这里承受一切白眼和压力的支柱。
如果支柱断了，可能她就站不起来了。
他心下一软，确实有了一点暂时圆她心愿的一个冲动，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渡过中考。
可是话刚要出口，就看到了两个跑开的身影。
最前面的那个，梳着两束长辫。
后面的女孩儿被她落的越来越远，喘气连连，让他看着不禁发笑。
大夏天的练赛跑？也就她能想到这样折磨人的招数。真是有些同情她的朋友。
陶芸看到他呆呆地发乐，有些糊涂，这么严肃的场合下，他还在当做玩笑。
对不起。
这是他收起笑容后对她说的话。陶芸咬着嘴唇，直直地看着他帅气的脸庞，眼睛里慢慢地腾起了水汽。在泪出眼眶前，她离开了。
第二日，他就听到她辍学的消息。也陆续了解到她的事情，知道得越多，他越是歉疚。
原来陶芸的家庭不但贫困，还在她初中下学期时，她的父亲突然生病去世，她的母亲因无法忍受贫穷的生活而在她父亲去世不到一周便离开了家。
有人说，她出去打工了。
有人说，她和别的男人走了。
留下她自己一个人白天上学，晚上打工赚生活费。
她想坚持下去。
一方面是因为陶父在世时对她有着很高的期望，当初将她送去读初中的那一天，陶父拿出攒了一辈子的血汗钱，五毛一分拼凑到一起，整整一袋子。
去交学费那天，正巧校长继兴奎从省内开会回来，会议内容恰是对贫困家庭的优秀学生实行绿色通道政策，只要学生学习够优秀，便给予学费全免的待遇，每个学校名额有限。
继兴奎看了看陶芸的学习档案，果断地通知了教研组，初一班陶芸为青峰中学首位进入绿色通道名单的学生。
陶芸的父亲听到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继校长磕了个响头。
为父亲争光是陶芸上学的第一个动力。
第二方面，便是在班级看到的他。
喜欢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陶芸笑了，说:有些人，真的只需一眼，便喜欢上了。
他对她与对别的女孩不同，她能感觉的到。她以为，他也会像她喜欢他一样，喜欢她。
她努力的去学习，去变得更加优秀，更加显眼。
可是最终，她一个人，好累。
中考将近，陶芸思考了几夜，才决定将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她不想留下遗憾。
却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了。
“你的对不起，塌掉了我整个世界。”
这是她留给他的信里唯一的一句话，这是她写给他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
信上面压着一个半旧的随声听，随声听里只有一首歌曲，就是当初她递给他半只耳机的那一首。
离开你之后，我该去往何方，
这一刻静静流逝，不禁向时间发出询问。
凝望异国的天空，独自将孤独揽入怀中，
留下的眼泪，随时间的清风流逝。
允枫一开始觉得这是小女生才爱听的歌曲，却不知为何，每当心情很差的时候，就会打开听一会儿。
他不是感念离开的朋友，而是一种心境的表达。仿佛从歌声里，寻到了某种共鸣。
允枫看了看时间，惶然想起明日要模拟考的事情，模拟考之前还要上交去省里中考的住宿伙食费用。
趁父母没有睡觉前先打一声招呼，免得明日上学忘记。他推开门，路过了允薇的房间。
允薇的门不仅没锁，还打开着，好像在迎接谁一样。
他向那室内扫了一眼，看到允薇正抱着语文课本，眼睛没有看书，在安静地看着他。
他默然地拉下眼帘，收回了视线，走向主卧。
却不料刚到门边，就听到了影响他一辈子的话。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娃娃亲一说？董家早把这事忘在脑后了！就你还一厢情愿。”季青玫压低着声音，满口怨气。
“你不要总是对淮哥有意见，他只是工作忙顾不到这里，而且予霄那孩子除了脾气倔点，对薇儿哪样不好？你有什么不放心？”
“谁对薇儿能达到枫儿那样？这辈子就算你我也达不到！”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枫儿是她哥，这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这明明就是天赐良缘。”
“那不成！”刚还在压抑着情绪的向云琨，突然有些激动。
“你又不是不知道，枫儿刚来那几天是什么样子？这几年如果不是有薇儿陪着他，他怎么会这样的开朗，那么懂事的孩子藏着多少心事，你不在意，我心疼。”
“我现在必须告诉你，只要枫儿在这家里呆一天，他就要做我向云琨一天的儿子！”
“他只能是向允薇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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