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得劲，怎么了？”
宁燃脸色算不上太好，但也没表现出来就是，“就你眼睛尖。”
现在纸媒行业越来越不景气，稍微有点差错这一线的位置就保不住，只有这几家大的撑在这不是没原因的，讲的就是个风格，特色，可惜赵总现在心越来越大，想走新潮。
但凡这个行业的人没一个不想做出一条大路来，可电子杂志有电子的优势，纸媒也有纸媒不倒的根基，两个合起来，不伦不类。
万嘉算是半个这个圈的，宁燃只随便讲了点，没指望他给出什么见解。
万嘉沉默了会，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说：“你怎么想的？”
宁燃揉了下头发，说：“别说我唱衰他，这法子不行，各行有各行的规矩，第一个破规矩的只能是被摔死踏脚。”
宁燃太了解这个赵总了，做生意行，但做杂志半路出家，是从别人手里收购的，宁燃刚回国那时候就是撞上他缺个自己人，才升的快。
那时候没想到新兴行业会发展得这么快，兴盛更替就是这几年的事，所幸『各色』底子厚，宁燃也耐燥，没明显的劣势。
“做你觉得对的就好，一个杂志背后那么多人，不是全要你担着。”
宁燃觉得挺逗的，跟一和社会脱了节的人在这聊现状，偏他说的话还真跟灭火器一样给她浇熄了，她犯不上烦，只是不喜欢处理这种变动。
“万先生阔达，我得学。”
说个玩笑话这事就过去了，没必要，工作上的事扯不到自己私生活来，她还没这么爱这份工作。
“去哪个店？”
宁燃捣鼓了下手机，调到导航里，说：“这个。”
“嗯。”
万嘉开车还是随意，宁燃不是很喜欢开车，总觉得上了车，脑神经就得绷直了，得好好开，小心别撞着别人，也别撞着自己。
4S店的主管认识宁燃，她这车开是不好开，面上功夫足，动不动要做个保养，一来二去的，就这么认识了。
宁燃刚在车上就打好了招呼，主管姓张，是个挺直爽的汉子，直爽是面上的，不心思多点混不到这个地位。
“这位是？”主管眼睛朝着万嘉溜了圈，倒也没太让人烦。
宁燃没回，回什么都不像样，直接说：“张主管，带我们看看吧。”
“行，我这刚来了三款车，你挑挑。”
万嘉没怎么说话，秦正以前喜欢玩车，拉着他一起，他学了点工夫，能简单改改，复杂了不行。
这店面大，几百平方米了，张主管带他们到的地方就在左边那个角，万嘉没走近了看，眼睛绕了圈。
宁燃明摆着等万嘉的意见，张主管介绍了几句看这架势就停了，只说让他们看着。
“哪个好？”宁燃看不出什么花来，要说眼缘的话，她肯定是选中间那辆银色的，图款式好。
万嘉走到左边那辆蹲下看了看，又前后绕了几圈，宁燃也跟着他绕，问他：“这能看出什么？”
万嘉停了，笑了声，“你当然看不出什么。”
宁燃切了声，这辆空间大，车型也好，但没那辆能抓她的审美。
“这辆怎么样？”宁燃手指比了比。
万嘉看都没看，朝她说：“图好看那你那辆就够了，还费心思换干嘛。”
宁燃被说中了，摸了摸鼻子，没说话了。
“你非得今天换的话，这辆可以，适合你开，不怎么费力。”
宁燃当下就点头，说：“行。”
“这么信我？”万嘉挑了下眼角。
宁燃哼了声，说他自恋。
“你再去看辆，我懒得转了。”
宁燃把一边等着的张主管喊来，自己坐到了服务区，她对买车真没兴趣，选这种东西不是她的爱好。
万嘉不是个墨迹的人，没转两圈问了几句，就挑中了一辆不算很贵的，几十来万，怕宁骁不愿意。
张主管看她买的爽快，态度越发好，“宁小姐，那你现在这辆什么打算？”
宁燃还没想这个，听他这么说，就懂了，“您帮忙转个手？”
“看看，还是有默契的，”张主管呵呵笑，“不瞒你说，有人刚好看中你那款，现在店里又没现成的，您今天一跟我说，我就提了嘴。”
宁燃边跟他走边听，“这可开了有四年了。”
“人说不介意，再说了，您是个讲究人，这车不跟新的一样吗？”张主管没让她继续走，拉着到办公室聊。
这事算不得什么上台面的，不走手续，店里那点回转费就可以扣下来，宁燃倒是不急着用钱，但是两辆车总归占地方，还得再买个车位。
宁燃给万嘉递了个眼神，让他跟着，万嘉摆了下手，说在门外等。
宁燃没纠结，继续听着，张主管挑紧要的说。
“买主是个好买主，我敢担保，今天说下来，明天就能全款提车，您这车留着也是得转手的，不如大家伙一起行个方便。”
宁燃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愿不愿意，只笑了下，说：“您接着说。”
“哎，咱们现在就聊聊这个价格的事，您是敞亮人，说句痛快话，我帮您争取。”
宁燃买的时候这车值二百来万，贬值加上二手，起码得砍下一半，她不开口，把话头丢回去，“您说说看，我是外行，不懂这个。”
“现在市场车贬值快，您可能得割点血了。”
宁燃不答，喝了口茶。
“一百三十万，说成了，我占个一分利，怎么样？”
宁燃放下茶杯，看了眼手机，这就是要走的架势了，“这事我看也急不来，多商量几天吧。”
张主管急了，喊住她，“加个二十万，再多买主不如要台便宜点的新车呢。”
“张主管吃得黑啊，嘴皮子动两下十来万就到手了。”宁燃还是要走。
“都不容易，宁小姐，我分十万，真不能少了，跑前跑后，我也得干活不是。”
再这么几个来回，宁燃累了，不想讲，准备拉门。
“一百五十万到我手里，其他的你自己聊。”
万嘉倚在门边，笑着看她，“买菜呢？”
宁燃也笑，说：“买累了。”
宁燃走到前厅提车，这店好就好在效率，手续齐全，宁燃省的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张主管没跟出来，接待他们的是另一个，看着不太老练。
她两人都看了眼，笑着说：“两位谁付款？”
宁燃接的快，说：“都一样，还是走银行。”
万嘉觉得挺不是那味的，先走到门外等，有些事就是这样，原先觉得没什么的，到了那个点，它就突然变成大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宁燃做事太得体了，一直没让他觉得跟她待着有差距感，但这两人，无论拎到哪儿，都差太多。
万嘉第一次觉得这人能因为钱这么尴尬，车是她买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按理说也轮不着他付钱，但就是在这个场面下，那人那么一句，这事就变味了。
宁燃不知道他想这些，走了些手续，出来看他也没什么不对劲，喊了声，“咱两一人开一辆，我把车给他送过去。”
万嘉心里转了圈，说好。
他还是开原先那辆，新的先留这，有空了来取，万嘉自己觉得不是个拧巴的人，但今天就是提不起那个兴致。
两个人两辆车，有时候没跟紧了，有别的车穿进来，开着开着就乱了，兴许只隔着两三辆，但不太看的着。
宁燃从后视镜里看，没看到，有一块空了似的，也就这么到了。
宁燃停在医院外边，给宁骁打电话，现在这点也是快下班了，他也就还是个实习的研究生，应该不会太忙。
电话打过去响了几声就接了，“喂。”
“宁骁，是我，出来一下。”
“在哪儿？你来医院了？”宁骁那边还有点不敢相信。
“嗯，医院马路这。”
宁骁那边传来商量声，应该是在请假，“等一会，我马上。”
“不急。”
宁燃站在路边，往路中间看，直到确认了那辆车接近了，那块空了的地方才被填上。
万嘉刚停在一个不远的车位里，宁骁跑的气喘吁吁，喊她，“怎么来了？”
宁燃把手上刚到的钥匙递给他，以前没觉得，宁骁已经比她高了，穿着白大褂，挺像那么回事，“给你的，看行不行。”
宁骁眼神一下子就冷下来，那一点期待也没了，“要我说多少次，我不缺这些。”
“我知道你不缺，家里的跟我的不一样。”宁燃尽力平稳地跟他说话。
“哪不一样？你不姓宁了？真想跟我们断了就别给我买这买那，家里什么都有。”宁骁不想大路上跟她吵，每次到了宁燃这，他就像个小孩子在闹脾气，没一点用。
宁燃没跟他一般见识，“就当送你的毕业礼物，收着。”
“我不要，我要不起。”
“叫你收着就收着，能别跟我倔吗？”
宁骁看她的眼神失望，说的话也刻薄，“你不觉得你说话跟妈越来越像了吗？你讨厌她，反抗她，现在的你又有什么区别？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别人的人生。”
宁燃被雷轰了一样站在原地，原来听到这样的话，第一反应是麻木，四肢的麻木，但她还能本能地回答，“车留在这儿了。”
拿着钥匙的右手无力，放在车头的声音有点重，她的脚也重，像从高空坠落，被浮着，着不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