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林问的是叶向远什么时候知道的，而不是怎么知道的。大约在他心里，叶向远也的确有本事能查清楚他的底细。叶向远瞥了他一眼，道：“严格说起来，应该是二十多年前，李家第一次为韩家做事开始。”李慕林睁大了眼睛，再次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我看到他双手握成拳头，又松开，又捏紧，如此反复几次。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焦虑。而此时的叶向远，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神情淡漠镇定。仿佛此刻被软禁的是李慕林，而不是他。我不由暗暗一笑。原本李慕林是占据主导位置的，可看上去却如此的被动。局势反而被叶向远掌控了。叶向远也没等他再发问，继续道：“当年李家和黎家一起投靠韩家，帮韩家做了不少事，后来在韩家的指示下，你们帮黎家上位，暗中扶持黎麒……这些事，我大伯和我爸都查到了。”李慕林脸色煞白。叶向远沉声道：“我爸和大伯被暗害，我哥的牺牲，虽然是韩家和背后那些势力指使的，具体是黎麒执行的，但你们家也插了一脚，永远都洗不清脱……你既然从小就被送来接近我，想必很清楚来龙去脉。”他声音淡淡的，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他里面饱含了种种情绪，似愤怒，似难过。大约是想起了大伯、叶爸和大哥的死，让他无法自持。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是压抑着，很难让人看出来。我心疼不已，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他反手捏紧我，力度有些大。我捏了捏他的手指，无声地安抚他。他似乎真的得到了安慰，再开口时，声音恢复了清明：“大哥那时候查到了一些线索，可惜你们害怕暴露，便设局将我大哥害了，好在他留下了一些东西。”他盯着李慕林，道，“大嫂她当初装疯，就是为了追查这个事。”李慕林脱口道：“她是装疯？”叶向远扫他一眼，没有做声。李慕林大约是想明白过来，不由道：“奸诈！”我心里的冷笑更甚。比奸诈和无耻，叶向远哪里比得上他们。这些人，害得叶家几乎家破人亡。最重要的是，他们还通敌叛国，从古至今这可都是大罪。李慕林咬牙道：“所以，你很久以前就知道我是内奸？”叶向远点头，道：“对。”李慕林的眼里闪过阵阵慌张。他估计是想到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都被叶向远看在眼里，觉得心慌吧。我突然有些佩服起叶向远来。当初他就说过，他最擅长放长线钓大鱼。果然，他是潜伏了将近十年，直到他羽翼丰满，才彻底和敌人开战。李慕林表情有点扭曲，盯着叶向远，道：“你果然心机深重，难怪我爸一直告诫我，不能小看你……可惜我还是大意了。”叶向远淡淡道：“你也不差。”李慕林冷着脸，没接话。叶向远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起伏：“从幼儿园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我把你当好友，你却别有目的……说到底，我并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所以李慕林也不必做出被伤害的样子。李慕林愣了下，低声呢喃道：“兄弟？”他眼里露出几分苦涩，“立场不一样，又怎么做兄弟？”这倒也是。他们从一出生就是敌对方，彼此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是，我想，当时还年少的叶向远，在得知李慕林是内奸时，肯定很在意，也难受过吧。我不由捏捏他的手。叶向远偏头，冲我温柔地笑了下。我也回他一个笑。李慕林在片刻的伤感过后，语气重新变得冷硬：“就算你知道我们家和黎家是内奸又能怎么样……你再厉害，现在不也还是被我软禁在这里。”看着面前强装淡定的李慕林，我不由得摇了摇头。比起叶向远来，他果然还是差了很多。叶向远面上没有半分紧张，慢悠悠道：“你费尽心思囚禁我，想必也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估计你早就把我的人都换成了你的手下……看来现在我已经是插翅难逃。既然如此，我就不逃了，任凭你处置。”他气定神闲，神情淡然。偏偏就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才让李慕林忌惮。李慕林眯着眼睛，打量他好半天，才冷声道：“你这是在故意向我示弱？”叶向远眉头微微上挑。李慕林道：“就算你示弱，我也不可能放了你。”叶向远勾着嘴角，没说话。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反而让李慕林面露犹豫。他略微焦虑地来回走动着，而后让手下看好我们，便转身出去了。等他离开，顾长瑜立刻快步走过来，停在叶向远跟前，道：“阿远，我们现在怎么办？”叶向远便看了她一眼。顾长瑜眼眶蓄起了泪水：“我……我不知道他是内奸……你们怎么都瞒着我？如果早点告诉我，我一定不会上当……”她又开始用眼泪攻势，漂亮的脸上蒙了一层轻愁，不知多惹人怜惜。我却在想她说的话。看来很多事，她也是被蒙在鼓里，叶向远和陆逊他们并没有和她说起。之前是我忽视了，我以为她被叶向远和陆逊宠着，必然会清楚他们的动静。如今想来，她和我一样，都是被隐瞒的对象……我忽然间感到一丝诡异的欣喜。也许他们故意不让身边的女人知道这些事？不过，很多事大嫂好像是知情的，有时候叶向远还会和她商量。是不是因为大嫂看起来更可靠。又或者……是因为大嫂一心要为大哥报仇，叶向远不好意思瞒着她？在我思索间，顾长瑜竟然已经坐到叶向远另一侧。她拉着叶向远的手，咬着红润饱满的唇瓣，道：“阿远，你在生我的气吗？”叶向远拉着我站起来，低头望着她，道：“你回房休息吧，我会叫东子安排几个人贴身保护你。”顾长瑜也起身，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瞅着他：“我想跟你待在一起……”她说着，又要来拉叶向远的衣摆。这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的确是需要人好好呵护，实在很难叫人拒绝。难怪以前叶向远和陆逊都那么宠她，顾长宁也拿她没办法。叶向远这次没有躲避，而是直接叫保镖把她拉开，让保镖送她上楼。顾长瑜啜泣着，怎么也不愿意离开。正闹着，李慕林从外面回来了。他脸色十分难看，死死地盯着叶向远，里面夹杂着敌视，仇恨，还有深深的忌惮。叶向远道：“你出去的时候，我就想提醒你，不用去找韩青山了……你刚刚联系他，他是不是直接挂了电话，压根不理你？”李慕林神色越发的狰狞。叶向远微微地笑：“这就对了，因为你已经是他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