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医生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我就觉得自己脚下轻飘飘的。我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突然不敢走进妈妈的病房了。

    十万？我现在还处在欠账阶段，我要去哪儿找这十万块钱？

    “小白，你怎么坐在这？”我抬头，看见妈妈从病房里走出来。

    “妈，你怎么出来了？”我赶紧走过去扶住妈妈，“医生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的么？”

    “我在里面憋的慌，而且看你半天不回来，我心里着急啊。”妈妈抓着我的手，“张医生怎么说，是不是说我就可以出院了？”

    妈妈笑着看着我，“我也感觉自己最近好多了，这腿啊比以前感觉有劲多了。小白？”妈妈伸手在我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看一眼窗外，发现今天阳光不错，“妈，要不我扶您去医院的花园走走？今天太阳挺好的，刚才张医生还跟我说要让您注意适当的运动，比如每天多散散步啊什么的。”我一边说一边搀着妈妈往医院的花园走去。

    “小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妈妈突然站住不走了，“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可自己问医生去了。”

    “别，妈！”我一把拉住我妈妈，“医生就是说您还是需要再住院观察两天，让我们别着急上火，没说别的，真没了。”

    “不可能！”妈妈一把甩开我的手，“小白，你可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撒不撒谎妈妈一眼就看的出来。你说，是不是我的病恶化了？”妈妈皱着眉头推我一把，“小白，你说话，别让你妈干着急。”

    我看妈妈这下是真的火了，心想手术本来也要经过本人同意的，于是还是跟妈妈讲了事情。

    “妈，医生说，您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我慢慢的，一边观察妈妈的表情一边说。

    妈妈倒是没有我想的那么脆弱，她只是很冷静的问我，“不能保守治疗么？我看我身边有的小姐妹也是保守治疗的。我听说那个搭桥手术很费钱的。小白，你有没有问医生，我们能不能保守治疗？”

    “妈！”我拉住妈妈，眼泪不自觉的留下来，“你必须手术，这个手术说什么您都得做，我跟我爸不能没有你。”我说着一把抱住妈妈，“我一定得给您做这个手术。”

    “好了好了。”妈妈拍着我的背，“别哭别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以为妈妈不想做手术啊，我也知道做了手术可以延长我的寿命，但是咱们家哪儿有这个条件。”

    我擦掉眼泪，“妈，您放心，钱的事儿我来准备，您别操心。”

    妈妈点点头，一边跟我往花园走，一边嘱咐我，“小白，你给墨衍打电话，让他晚上过来的时候啊，把咱家的房产证带上。”

    “妈，您要卖房子？不行！”

    “傻丫头！”妈妈看着我，“我跟你爸老了，那房子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反正我们两个好凑合，到时候就租房子住吧。”妈妈看着我眼圈红红的，我知道她其实也舍不得。

    妈妈肯定是害我我看见她哭会难受，所以扭过头去自己先下了楼梯。

    我看着妈妈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别人家的女儿都是长大了孝顺自己的父母，可是我这么些年，除了一直向父母索取，从来都没为他们做过什么。

    晚饭的时候，苏墨衍照常过来给我们送饭。

    苏墨衍一进门妈妈就坐起来，着急的问，“墨衍啊，阿姨让你帮忙带的房产证你带来没有啊？”

    苏墨衍看我一眼，“房产证？”

    妈妈看着我，“小白，你没告诉墨衍？”

    我低下头，觉得自己心烦意乱，“妈，我说了，不能卖房子。那是您和我爸生活了一辈子的房子，我不同意。”我提高了音量，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要爆裂了。

    “哎呀，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妈妈说着一边掉眼泪，一边转过头去靠在床上。苏墨衍放下饭盒赶忙安慰着妈妈。

    我看有苏墨衍在就出了病房。现在这个时候，出了琳琳，我想不到任何人了。

    “琳琳。”电话一接通我就忍不住了，“你现在说话方便么？”

    “小白，你怎么了，是不是阿姨那儿有什么事儿？”

    “琳琳，你能不能跟魏言泽商量一下借我十万块钱？我可以用我公寓的房产证作抵押的。”我着急的说道。

    “慕小白，你说什么呢你？赶紧说，你突然要那么多钱干嘛？”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只能跟琳琳实话实说，“今天张医生找我了，说我妈得做心脏搭桥手术，可是我没那么多钱。”我说着哽咽起来，“我妈现在，现在要把她和我爸的房子卖了，琳琳......”

    我抱着电话蹲在地上，开始泣不成声。我不敢想我爸妈一大把年纪要离开自己的房子出去租房住是多么可悲而又凄惨的事情。

    “小白，这样，你别着急。这钱你急着用么？医生说什么时候手术？”

    “还没说，只是先让我准备着。手术时间还要排。”我擦掉眼泪，“琳琳，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的，我可以再想办法。”我咬着嘴唇，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只渺小的蚂蚁。

    “慕小白，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要是实在没办法了你是会跟别人开口的主人儿么？”琳琳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小白，是这样，我现在正在陪魏言泽在外地，我们明天回来，一回来我就去找你，你放心照顾阿姨。”

    听到琳琳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但没有觉得松一口气，反而觉得心上的石头压的更重了一些。

    和琳琳通完电话之后，我不知道我蹲了多久，我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任由蚊子在我身边吸我的血，我不想起来，似乎只要一起来我就不得不面对这个残忍的世界。

    没错，我想逃避，我想遁到地底下去，我想让自己的生活重来一遍。

    “慕小白。”苏墨衍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我把头低的再低一些，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慕小白。”苏墨衍在我身边蹲下来，“阿姨在里面一直担心你。你就是要哭得话，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哭吧？”苏墨衍说着把饭盒递到我面前，“阿姨让我带话给你，你不吃光的话她不动筷子。”

    我接过苏墨衍递过来的饭盒，“我妈才不会说这样的话。”我抬起头看着苏墨衍，他也正看着我，他的表情里没有悲天悯人，也没有露出同情我的模样，只有一个浅淡到不易察觉的笑容。

    “苏墨衍，你能不能扶我一把？我脚麻了。”我冲着苏墨衍伸出一只手，苏墨衍皱着眉头把他的胳膊伸过来，“慕小白，你怎么老是那么麻烦？”

    苏墨衍话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扶着我走到走廊里的椅子上做了下来。

    我打开饭盒，今天是辣椒炒肉和土豆丝。我夹起一筷子土豆丝，“苏墨衍，你别告诉我这是你切的？”我看着切的均匀的土豆丝，不敢想象苏墨衍切菜的样子。

    “慕小白，你是原始人啊？不知道我们地球人有专门的工具？”苏墨衍说着白我一眼，“尝尝，你爸亲自指导的。”苏墨衍指着我饭盒里的辣椒炒肉，“我今天第一次切肉，也没有那么难。”

    我盯住苏墨衍的手指，上面被划破的地方还有着新鲜的血迹。

    “你又切破手了？”我送一筷子土豆丝到嘴巴里，差点直接喷出来，这个苏墨衍是打死卖盐的了吧？

    “好不好吃？”苏墨衍看着我，看似面无表情，但是我看得出，他很期待我的回答。

    我面前咽下去，赶紧加两口米饭，“那个，我爸妈吃了没？”

    “吃了。”苏墨衍点点头，“他们都说我挺有天赋的，你觉得呢？”

    我冲着苏墨衍笑笑，“他们挺诚实的，说的没错，你是挺有天赋的。”我的目光不自觉的又落在苏墨衍的手上，“苏墨衍，你的手要是再不上药的话真没法儿看了。”

    “真的？”苏墨衍说着冲我挑起一边的眉毛。

    “没有没有，您怎么样都好。”我说着赶紧扒一口饭。

    苏墨衍的电话响起来，他从口袋里拿出来，我一瞥就看见了赵雪的名字，然后看见苏墨衍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摁掉了。

    “那个，赵雪找你的话你就去吧，我今儿晚上可以守夜的。”我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假装不经意的说一句。

    “慕小白。”苏墨衍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夺过我的饭盒。

    “你，你干嘛？”我嘴里还含着饭，嘴边的一根土豆丝差点掉下来。

    “我说这安管闲事的毛病还不改啊？”苏墨衍说着把饭盒扣起来，“我就不愿意给管闲事的人吃我做的饭。”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墨衍，人家都是有钱任性，他这是典型的有饭任性啊。

    我正准备开口，苏墨衍的手机又响了。不用猜，肯定是赵雪。我看着苏墨衍皱了皱眉眉头，然后直接摁了关机。

    我把筷子放在饭盒上，“正好，我已经吃饱了。”我说完看都不敢看一眼苏墨衍的表情，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