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自虐
既然自己想找虐，那就随她便好了。
欧晟天的态度让欧若萱更加得意了，看着郗小雨在那一堆碎片上跪下，血瞬间染湿了地面，空气中血腥味渐浓。
她故作不忍的说道:“哎呀呀！我可看不得这么血腥的场面，心里好难受，你慢慢跪着吧！我不奉陪了！”
说着心情大好的上楼去了。
膝盖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泪水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终还是溢了出来。
分不清是心痛还是身痛，滴落在血中的泪水一点点的晕染开来。
“小雨，你快起来吧！我去求先生，我走就是了！”仆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她一定是疼的哭了。
伸手拉住转身就要上楼的仆人，勉强扯出一抹笑。
“没有用的，你不懂！”
是的，没有人会懂，与其说今天的惩罚是欧若萱没事找事，倒不如说是欧晟天的意思，没有他的默许，即便是欧若萱又能奈她何！
只是因为欧若萱无中生有的几句话，他就相信了。
仆人看她一脸坚持，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灵机一动。
“小雨，你坚持一下，我去找管家！”这一次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机会，仆人转身飞快的消失在她的眼前。
眼前景象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她有些支撑不住了。
身子一歪，手下意识的撑住了地面，然而刺痛感再次传来，抬手，掌心里已经扎进去好几个玻璃碎片。
管家临时出去采买生活用品，刚一下车，就被仆人连拉带拽的拖进了别墅，一眼就看见整个身体已经斜靠在墙壁上的郗小雨，满地鲜红。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颊，郗小雨勉强睁开双眼，又无力的闭上。
“管家，小雨她会不会已经……她都在这里跪了三个小时了，呜呜呜，都怪我，要不是我小姐就不会有机会惩罚她了！”仆人一边哭一边说着。
管家叹了口气，看着奄奄一息的人，眼眶微微泛红:“不怪你，就算没有你，小姐也还是会有其他的借口惩罚小雨的！”
擅自做主吩咐仆人去请了医生，管家蹲下身子，看着脸色和嘴唇都已经泛白的郗小雨。
“小雨，能听见我说话吗？”
“管家，是你啊！”声音飘渺，腿上传来的刺痛刺激着她的意识，管家说话她能听见，只是眼睛睁不开而已。
楼上，欧晟天洗了个澡，来到书房习惯性的打开了电脑。
盯着屏幕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郗小雨跪下去时那笔直的背影。
拿过旁边的手机拨了出去，“告诉我她今天所有的行踪！”
越听欧晟天的脸越沉，到最后听见她被人从咖啡厅赶了出来，眸中戾气大盛。
“用最快的速度让那家咖啡厅给我关门！”
原来这一切又是欧若萱那个臭丫头搞的鬼，折腾了那个女人一天，回来的时候竟然还故意把她扔在外面，还告诉自己她不想回来。
可恨自己居然再听见她不想回来之后，怎么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轻易就相信了欧若萱的说辞。
看了看时间，那丫头已经跪了三个小时了，在跪下去腿就要废了。
霍的一下站起身，他大步冲出了书房，与此同时，在三楼上已经小睡了片刻的欧若萱也准备下来看看情况，只是刚到二楼，就感觉到一阵旋风从自己面前刮过。
他下到一半停住了脚步，楼下管家正要把郗小雨从地上扶起来，只是由于跪地时间太长，双腿早已麻木，她一只手搭在管家肩膀上，试着站了一下。
好疼啊！撕心裂肺的疼，实在是受不了，放弃了。
“管家……”郗小雨喊了一声。
“福伯，我这么叫你可以吧！”无力睁开双眼，她看不到管家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浑浊的泪水。
“这个家里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从一开始就是！”
“呵呵，小雨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很喜欢你，不只是我，先生他对你也很好！”抬起一只手擦了擦泪，管家尽量不让她听出自己声音中的呜咽。
“真的吗？可是我不觉得，他总是喜怒无常，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讨他的欢心，上一秒还对我温柔如水，下一秒就想要我的命，这样是不是好，我真的不懂！”
惨白的唇吐露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她想着大概自己快熬不住了，这些话再不说出来，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先生他……”
被她握住的手紧了紧，管家没有继续说下去。
“福伯你知道吗？我总在想，我长得又不漂亮，身材也不好，在他身边还总惹他生气，甚至我一直都恨着他，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非要把我留在身边给自己添堵？”
大厅一片沉默，管家的注意力都在郗小雨身上，根本就没有看见楼梯上站着的欧晟天和欧若萱。
而欧若萱在第一眼看到郗小雨的惨况时，整个人都吓蒙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而已，她那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没有真的想让她跪一夜，她以为在她走了以后她就会自己站起来，那样她就又可以找借口惩罚她了，却没有想到她的性子竟是如此的刚烈。
看不清欧晟天脸上的神色，却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痛苦。
“小雨，你只是不了解先生，他自小没了母亲，父亲工作忙，每天陪伴他的只有我和下人，十岁的时候从小养大的一只狗也老死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养过宠物。
十六岁那年，被一个女孩子追求，却没想到那个女孩子只是为了他的家世，后来事情败露，伙同他人绑架了先生，先生被救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快完整的地方。
也是从那以后，先生的性格变了，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
“管家，去找医生吧！”没有让管家再继续说下去，欧晟天出声打断了他。
管家擦着眼泪连连点头，不知道先生在那里站了多久了，这些陈年往事先生是不愿意听人提起的。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看着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他惯常冰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亮光。
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血水立即染红了他身前的睡袍，郗小雨只觉得浑身剧痛，嘴里喃喃的喊着疼。
欧若萱傻傻的看着他抱着那个已经快成血人的女人，眼睛一眨不眨。
走过她身边，欧晟天眸光转动，扫过她的脸。
“以后别再动她！否则即便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也不会放过你！”
被他眼中的狠厉吓得不轻，在他调转会目光的时候，她竟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
那是……泪吗？
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她始终无法回神。
她那一直高高在上，如天神般受人敬仰的哥哥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流泪，会吗？
第一次，她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来自哥哥的威胁。
以往他的女人，不管她如何胡闹，欧晟天从来都不会管，对她的警告她也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然而这一次，她却是再也不敢当成是玩笑了。
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郗小雨的双腿膝盖才完全被处理好，万幸的是只跪了三个小时，如果真是跪上一整夜，那她的双腿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是无能为力了。
手掌上的伤口也被妥善处理，看着层层纱布包裹下的女人，欧晟天的某种再次浮上一抹沉痛。
“先生，小姐她已经在外面站了四个小时了，是不是……”
管家试探的问了一句，却见欧晟天握着郗小雨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苍白的小脸。
沉默的退了下去，欧若萱见管家从里面出来，颓败的大眼睛里升起了一丝亮光。
眼见着管家摇了摇头，亮光转瞬即逝。
“先生现在在气头上，小姐你还是先回去吧！小雨已经没事了，等她醒了你再来看她！”
欧若萱固执的摇了摇头，轻声道:“管家，你不用劝我了，都是因为我才害得小雨变成这样，我要等她醒来，不然我真的很难受！”
见她态度坚决，管家也不再劝，大小姐这次真的是有些过分了，反省一下也好！
门内，昏昏沉沉的郗小雨连声喊着口渴，欧晟天端了一杯水，用小勺一勺一勺仔细的喂给她喝。
有水从嘴角边滑落，他拿起纸巾一点一点的擦拭。
房间内，从黑暗到光明再到黑暗，足足两天一夜，郗小雨终于醒了。
睁眼看到的又是那双冷漠的眸子，只不过此刻，好像多了一抹叫做柔情的东西。
她有些不敢去确认，她害怕见到这样的眼神，她可以忍受他对自己的冷漠，残忍，唯独不能忍受他眼里的柔情，那会让她想要沉沦。
“你醒了！”声音有些沙哑，郗小雨仔细看去，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黑圈，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睡袍。
察觉到她在打量自己，欧晟天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裂开嘴唇笑了笑。
“没注意，我现在就去换！”说罢，转身就走。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郗小雨的眼中又涌上一股泪意。
第六十二章 爸爸在哪里
她昏迷了多久，欧若萱就在门外站了多久，看到自家哥哥从里面出来，她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她醒了！”冷冷的甩下一句，欧晟天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房门被推开，欧若萱有些怯怯的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听见动静，但半天没看到人，郗小雨奇怪，不禁问了一句:“谁啊？”
见她挣扎着想起身往这边看，欧若萱怕她再伤着自己，赶紧几步跑到床前，伸手按住她。
“你别动！”
对上郗小雨清澈明亮的双眸，欧若萱倏地一下缩回手，有些尴尬的地下了头。
“小雨，对……对不起，我……我昨晚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一直跪在那里，我以为你也只是装样子给哥哥看，我……”
越说越急，双手紧握在一起不停的搅动着，到最后一下子没忍住哭了出来。
本来浑身酸痛，全身骨头仿佛都被拆过一般，现在又听见她在自己面前哭得如此伤心，头更疼了。
“我没生你的气，你别哭了！”有气无力的劝了一句。
“你骗人，我害的你差点连腿都废了，你怎么可能不生我的气！”听她这样说，小公主哭得更伤心了。
看到欧若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不时的跺跺脚，郗小雨竟然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她的记忆里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得啥样，所以小时候父亲对她难免娇惯了些，有时候父亲无法满足她的要求的时候，她就会如此的在父亲面前撒娇耍赖。
那个时候她还不懂，她也是长大后才从爸爸那里知道。
母亲生下她之后一直缠绵病榻，本来还算是殷实的家底为了给母亲看病，基本所剩无几。
父亲靠着每月那微薄的工资勉强能维持家里的生活，可即便如此，她仍然清晰的记得，每每她如此哭闹的时候，父亲总会慈爱的看着她。
“小雨乖，等爸爸有了钱一定给小雨买！”
孩子的世界总是最单纯的，尽管她已经记不得这样的话爸爸说过多少次，可每次在爸爸说完这句话之后都会在她的额头上亲一下，亲过之后她就会甜甜的冲着爸爸笑，然后就什么都忘记了。
好想念那时候的时光，她的身边有爸爸，还有宇哲哥，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两个人，可惜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想着这些，她咧嘴笑着，眼中却含着泪光。
欧若萱被她这样的反应弄得有些凌乱，她这是呆了还是傻了。
门把手轻轻转动，已经换了一身清爽的休闲装的欧晟天走了进来。
走到床边，看了看郗小雨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眉头亲蹙。
“萱萱，你先出去！”
欧若萱有些委屈，她只是来道歉的，哥哥干嘛一进来就赶她走，好像怕她欺负她似得。
“出去！”看她没动，欧晟天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郗小雨听出他语气里又有发火的前兆，赶忙伸手扯了他一下。
“没事，小姐只是来道歉的，我没怪她！”
见郗小雨开口为她辩解，欧若萱更是委屈的不行，冲着欧晟天吼道:“臭哥哥，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欧若萱走后，欧晟天端来水给她喂了药。
让她重新躺好之后，他亦翻身上了床，侧着身子看着她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会受伤间接也是因为你，所以这一次算是我还给你了！”闭着眼睛，郗小雨的睫毛轻微的颤动着。
温热的掌抚上她的脸，她竟是如此的贪婪他掌心的温度，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
或许受伤的人总是脆弱的，请原谅她的没立场，原谅她的不坚定，她已经失去爸爸，失去了宇哲哥，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她的身边如今剩下的，不过只有一个他。
“我们之间还算得清楚吗？”
微微偏过头，泪水滑落，滚烫了他的掌心。
“我爸爸他……在哪里？”
“你父亲……”
犹豫着，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实情。
那天晚上，他去了码头之后，栗龙海确如他所说派人来了别墅，跟别墅周围负责守卫的保镖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后不敌。
郗振国担心女儿的情况，趁着混乱，偷偷溜出别墅，却不幸被流弹击中头部。
栗龙海的人撤走之后，管家才在别墅外围的墙角下找到了他，送去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抢救，最终是把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只是人陷入了深度昏迷，能醒过来的可能性非常小。
听到他提及父亲，郗小雨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满脸的紧张。
自那件事情之后，她一直都不敢去问欧晟天关于爸爸的事情，她怕因为她的原因欧晟天会伤害爸爸，所以那一段时间她都很听话。
若不是因为爸爸，或许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抿了抿唇，一向杀罚果决的男人在这一刻迟疑了起来。
如果告诉她实情，无疑是雪上加霜，很有可能会让她从此失去活下去的目标。
“你别紧张，他很好，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只是暂时不能与你见面，他有一件东西委托我转交给你！”
郗小雨眼中透着狐疑，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是不能见，还是你不想让我见？”
难道这又是欧晟天想要强迫她留在他身边的筹码吗？
想到这里，郗小雨的眼神有些冷。
“小雨，有一件事你父亲一直没有告诉你！”看到她眼中迸射出的冷芒，欧晟天斟酌着开了口。
这个女人虽然不怎么聪明，但绝对不是笨蛋，如果不是绝对能够让她信服的理由，只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挑了挑眉，她以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父亲出事之前，他曾无意中收到一封匿名邮件，这是一份有关黑道组织内部的重要机密，因为你父亲只是个普通人，所以想要查到他的信息并不是什么难事。
收到这封邮件之后，黑道各方势力就开始纷沓而至，要从你父亲手里得到这份机密文件！”
说道这里他停住，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着郗小雨的神情，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只是郗小雨并不一定会相信。
“你是在编故事吗？我和爸爸只不过是普通人，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
果然，郗小雨是不相信的，但看他一脸严肃，倒不像是在看玩笑。
欧晟天叹息，就知道她不会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那份资料现在就在我手上，还有其实你父亲入狱并不是被谁陷害！”在郗小雨还在狐疑的同时，欧晟天再次扔出一个炸弹。
其实一开始他拿到的资料不过都是一些官方的信息，资料上说她父亲由于挪用公司巨额资产才会入狱，而郗小雨的说法是她父亲是被人陷害的。
那之后他派人详细查了一下她父亲的公司，发现了一些漏洞。
郗振国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认了罪，他的个人银行账户上面确实是有一笔高达一亿的资产进账记录，可在郗振国认罪之后，这笔资产又被秘密转出。
他曾经去监狱里探过郗振国的话，只是那个时候郗振国对他并不信任，所以嘴巴很紧，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后来随着他进一步的调查，再加上监狱中时不时的会有一些不速之客，他才慢慢掌握了一些线索。
在第三次将暗杀郗振国的杀手击毙在狱中时，他与郗振国进行了一次秘密的谈话，这次谈话只有他们俩知道。
也就是那次，他才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郗振国将那份秘密文件给了他，条件就是必须好好的保护他的女儿。
他本来可以将郗振国带出监狱，然后好好的保护起来，可是郗振国却说:“小雨这孩子脾气倔，若是让她知道我出狱了，恐怕第一时间就是想办法带着我离开，若是这样，恐怕我俩谁都活不了！”
“小雨，你难道还不明白？”
随着欧晟天一句话一句话的吐出，郗小雨感觉到自己的脑中似烟花般炸裂，耳边尽是一片嗡嗡作响。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他一定是在骗自己！一定是的！
可是……
“小雨，爸爸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只要活得开心幸福，爸爸就知足了！”
爸爸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为什么一直都在说监狱比在外面安全，这中间发生了多少事，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她一心只想着要将爸爸救出来，和爸爸团圆，然后带着爸爸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平静的生活下去。
却不曾想正是她的这份固执害了爸爸，而欧晟天……他……竟然一直都在保护爸爸！
郗小雨木讷的将目光转向面前的男人……
难道自己从头到尾对他的恨都只是个笑话吗？怎么会这样？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任由她这样恨着他，误会他！
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有多强大！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愣愣的问出口，她的眼眶一阵一阵的发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