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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卫卿自知到了清算的时候,因此贺琮提出要回王府,她便殷勤相送。
贺琮取笑她:“卿卿这是要十八相送么?”
顾卫卿:“……”要不要说得这么肉麻?她和他还能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咽是怎么着?
她索性大大方方的道:“草民家务已了,是向王爷兑现前诺的时候了。”
贺琮眸光转沉,顿了顿,呵笑一声道:“卿卿果然果决。”
顾卫卿垂眸道:“草民却十分希望自己少了这份果决才好。”
她不欲让人看自己的软弱和笑话,仅此而已。
她这么爽快,贺琮也不甘示弱,回府下了马,没等站稳,就扫了一眼慢了半步的顾卫卿,没好气的吩咐方源:“叫孙太医过来开方子,立马去抓药、熬药。”
方源还莫名其妙:这是顾公子又哪儿不舒服了?
待见到贺琮凶恶的眼神才明白过来,不敢吭声,麻溜的退下去。
贺琮一把攥住顾卫卿的手腕,拖她前行:“跟本王走。”
顾卫卿亦步亦趋的跟着,道:“王爷不必草木皆兵,草民来都来了,还能跑了或是后悔怎么?”
贺琮啪一下甩开她的手,画蛇添足的道:“笑话,本王会怕这个?谅你也不敢。”
本来贺琮的心情似乎没那么坏,他始终掌控着顾卫卿,一直以慵懒又悠然的心态示人的,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或是她做了什么,又触怒了他的小心眼,让他又变得如此狂躁,看谁都不顺眼,很想扑上去咬两口的模样。
贺琮进了寝殿,顾卫卿犹豫了下,站在门口没动。她左右望望,见没人上前,方源又不在,只好闭嘴。
贺琮气咻咻的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见是凉茶,抬手就想砸。手都举起来了,又放了回去,自失的一笑:他这么生气做什么?不是一直都按着他的意愿来的么?那他还恼什么?
从前顾卫卿说他喜怒莫测,他还觉得那是她夸大其辞,可这会儿也觉得自己心思多变,竟是怎么着都不遂心了。
他尚且如此不能自知自己的心思,别人又该如何?
他这才看见顾卫卿没跟进来,贺琮大步踱到门口,问左右四顾的顾卫卿:“几天没来,你倒生分了?等着本王请你呢?”
顾卫卿奇怪的看他一眼,摇摇头。
他不忌讳么?就算再怎么想要一个清晰的结果,这种事也轮不到他在一旁寸步不离的守着吧?
顾卫卿道:“草民还是回原先草民住的偏殿吧。”
贺琮恼怒的道:“本王不放心。”
顾卫卿微微一窘,随即了然的道:“那草民就当着王爷的面喝了药再走。”
贺琮:“……”他,妈,的!顾卫卿,你怎么敢如此歪曲老子的心思。
很快有侍女送上煎好的药
不只有一碗,而是一排六个白瓷甜碗。
顾卫卿轻笑一声:贺琮行事一向如此直接粗暴,他是在告诫她,如果她敢试图打翻一碗药汁,他就能灌她六碗。
何必?
她伸手去端药碗。
动作不见迟疑,却深深的刻在贺琮的脑海里。也不见有多痛楚,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格外的鲜明和引人注目。虽未说话,却仿佛说尽了千言万语,只余虚乏。虽未惨怛哭号,却似已经流尽了毕生之泪。
贺琮忍不住刺她道:“卿卿,你最好别报太多侥幸。”有些事,他可以容忍、退让、纵容,但有些事,绝对不行。
顾卫卿轻声道:“草民没有,是王爷多虑了吧?”细白的手指端着药碗,几乎与那碗融成一色,顾卫卿并没急着喝,反倒是送到贺琮跟前。
贺琮挑眉看她。
顾卫卿眼光清湛,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带了几分撒娇似的道:“王爷喂我喝。”便是毒药,也要你亲手喂给我喝,这样才能让我更死心。
贺琮以冰冷而愠怒的目光回击她:怎么想的?她?
顾卫卿道:“人做任何事都有目的,其目的也不过是寻求最大的价值,草民想寻求的就是王爷的决心。”
只有认识到他的决心有多坚定和强悍,她才能认识到自己的抵抗有多无力。说白了还是给自己一个更能过关的理由。
贺琮嗤笑:“你还真是……矫情”。谁喂她喝都是一个结果,能有什么区别?难道说他亲手灌下去的,她就不算是凶手么?
顾卫卿仰头看她,道:“既然没区别,王爷又在怕什么?”
“笑话,谁说本王怕了?”
那不就结了。顾卫卿挑衅的望着他。贺琮眯了眯眼,道:“行,本王喂你喝。”
他果然端着药碗坐到顾卫卿身边,将药碗递到她嘴边,没好脾气的道:“张嘴。”
顾卫卿伸手挡住碗。
“顾卫卿——”别跟老子玩这套把戏,你敢不喝?
顾卫卿道:“王爷定然没服侍过人,草民理解,但草民可以……教您。您这么喂肯定不行,回头洒草民一身,又要白搭草民一件衣裳。”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惦记她这身破衣裳呢?
贺琮只能拧着眉毛,不耻下问:“那该如何?”
“王爷叫人拿条干净的毛巾,替草民围到胸前就好了。”
“……”真特么麻烦。
贺琮将白色巾帕往顾卫卿身前一摔:“自己围。”
顾卫卿将巾帕拣起来,好笑的道:“有因就有果,王爷今日如此这般慢怠草民,小心将来草民同样慢怠王爷。”
贺琮气得:“不劳你诅咒本王,放心,本王就是病得要死要活,也绝不会让你服侍本王。”
顾卫卿挑眉只是笑:那可太好了。
贺琮一想:老子不服侍也服侍了,将来有机会总等从她身上讨回来,哪成这么早就说嘴不劳烦她,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他一把将她手里的巾帕扯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往她脖颈上一围。越是想速战速决,越是不能成事,他单手系不上,便索性将药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顾卫卿很温柔的等他,贺琮虚拢她在怀,竟生出一种别样的不合时宜的缱绻来。这一刻他心跳如鼓,竟然鬼使神差的想:是不是他们真的可以这么相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