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辱忧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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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推心置腹

    顾卫卿冷笑。

    那还说什么?她此生所求,也不过“放她走”这一个条件而已。他不许她提,她跟他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顾卫卿很平静的道:“草民不过是自救而已,对王爷而言实在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所以王爷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况且跟他这样的人,也没什么“救命之恩”可讲,她不乐意费这等精神,不如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好。

    贺琮见不得顾卫卿这要死要活的样子,却又没办法,只能道:“你整日里病恹恹的,太医都说你整日心情郁郁,不利于养病,于胎儿也不好,不如本王带你去别处逛逛?”

    顾卫卿还是两个字:“不必。”半晌,她忽然道:“这个孩子,横竖也吉凶未卜,草民不想保了。”

    “什,什么?”贺琮以为自己耳朵失聪了,整个人都坐起来,重复了一遍问:“顾卫卿,你刚才说什么?”

    顾卫卿睁开眼,却并不看他,眼神清透而坚定,显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草民很感激王爷对我们母子的仁慈和恩德,可现在,草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不行”两个字就在嘴边,贺琮却说不出来,他只能使劲揪着身下的床单,问顾卫卿:“为什么?”

    顾卫卿再度闭上眼,道:“没有为什么。”

    想要理由么?很多。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她和贺琮正在磨合期,连彼此的性子都没摸透呢,她便妄动,说到底是她过于心急了些,以为凭自己的小聪明小伎俩,能够从他这偷得十个月的时间,偷偷把孩子生下来隐秘的抚养。

    结果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还有,这次中毒,连孙太医都不敢保证到底这孩子会受到多大的损害,能不能保住也只能看天命,她忽然就累了。

    其实想想,她整个人就是一悲剧,正常的生活不敢想不敢有,又和贺琮这个罗刹绑在一起,更没有“未来”可言,她又为什么非得执着于再生一个小的出来。就为了让他或她为了所谓的顾家家业和父亲的一句承诺,就重复自己的悲剧么?

    贺琮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能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她竟然前所未有的想要放弃这个孩子呢?

    可他总不能说,这孩子就是他的。

    因此贺琮只能一惯的无理取闹:“不行,你说留就留,说不要就不要,你当本王是什么?”

    就因为他是阎罗王,所以只能由他说留才留。

    顾卫卿见说不通,不由烦躁的道:“既然王爷不同意,那就当草民没说。”从来她也没有选择权,他还好意思说他不是“逼良为娼”?

    贺琮:“……”说话又不是放屁,怎么能叫说了当她没说?

    他磨着牙道:“说到底,你就是在怨恨本王罢了……”让他说“对不起”,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可不说,他和她的关系是不是就冻结在这儿,永远也不可能再有所缓和了?

    贺琮恨不能捶谁两拳。

    都怪那个苏朗,妈,的,早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当初就不该留着他,这才是真正的养虎为患呢。

    顾卫卿厌烦的转过身来,将长发往耳后掖了掖,目光咄咄的直视着贺琮,道:“既是王爷不依不饶,那索性今天就把话都说清楚。”

    贺琮一顿,也不甘示弱的道:“好。”说就说,谁怕谁?他倒想知道,她到底在怨什么?

    顾卫卿却并没讨伐他,反倒是很客观很平静的陈述道:“草民从没怨过王爷。”她咬着唇,一时没能继续说下去。

    泛白的嘴唇有些紫,看得贺琮心尖一阵绞疼,他真想掰开她的牙齿,叫她别这么自虐。她心里疼,他明白,可她的疼和他的疼没关系,因为她一意在和他撇清。

    他也疼,倒不是多心疼这孩子,横竖孩子还会有,他只是心疼她。偏这份心疼,成了不可言说的痛楚,说了她也不信,还只会觉得他虚伪。他不忌惮担上虚伪之名,可她对他只会在从前的厌恶和惧怕上再加十倍的厌憎和嫌恶。

    他不愿意。

    他甚至都不能和她挑明了说,这孩子是他的,否则他有意纵容曹珠的事就要真相大白,杀害亲子的凶手从苏朗换成了他。

    顾卫卿有多决绝,从苏朗那失魂落魄的情绪上就能窥探一二,换成自己,她不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呢。他不敢冒这个险。

    她对苏朗还有一分歉疚,对于自己,她只有怨和恨。若不是她没那能力,怕是她早就一刀捅破自己的胸膛了。

    说什么从没怨过他,怎么可能?

    贺琮只能苦涩的道:“是么?”

    顾卫卿松开牙齿,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神情哀伤而凄绝,却又带着刻骨的自嘲:“草民自己也有错……”

    孕期敦伦,是她纵容的,有她对贺琮的屈服,也有她对欲,望本身的迎合,更有她性格中一向的自私,她默认这是一种交换,想利用自己能利用的,以换取她从贺琮那得到的最大利益。

    也许在某种程度上,她便没当这孩子是多要紧的事,所以才会在权衡之下选择了屈服,老天从而就顺了她的意思,用这孩子来考验了她一回。

    说出来只有“可耻”二字可以形容。

    她当然恨贺琮,也恨苏朗,可可更恨的是自己,她过于看重她向贺琮屈服能带来有限的自由的结果,所以便忽略了这件事对孩子的伤害。

    所以长辈们的话,纵然唠叨却是有道理的,一旦主母怀孕,都要给男人塞两个通房,说起来是怕分去外头胡混,可实质还不是怕他胡来,从而伤了孩子么?

    女人就是女人,心软又没主见,男人三两句甜言蜜语,稍加撩拨就昏了头,一个“半推半就”不知道误了多少事。

    她自以为这样的蠢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结果现实就甩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正是因为她的纵容,才给了曹珠和苏朗的可乘之机。苏朗大抵很早就在筹谋着要害贺琮了,因为没有门路,所以主意一直打在她身上。

    真论起来,贺琮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都有错,最错的是她自己,顾卫卿没法用自己的错误去惩罚贺琮,同理,她拿什么来恨贺琮?

    可这种忏悔的话,她说不出来,越说越羞耻,越想越羞愤,竟是连触摸都不能,否则浑身都疼。

    所以她见不得他,一见到他,就提醒她曾经多么愚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