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总是舍不得
于是，在房门被打开后，她并未告诉家人实情。潘蓉以为姚静会发疯，可是她怎么知道姚静的计划？
时间飞快地走着，对于某些人来说却很漫长，似乎等不来相见的那一天！
方晓悠在英国的生活，完全不是夏雨辰和潘蓉曾经经历过的。博士第一年主要是上课，实验室的工作也不少，只不过英国学校不像美国那样的压力大，可毕竟是名校，压力完全不是形式主义，而是实质性的让人感觉到需要不断地努力去达成学校和教授的要求。对于方晓悠来说更是如此了，好不容易来到这样的学校读书，怎么可以不把全部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可是，谭鸿宇给她交的学费，以及谭鸿宇给她付的房租，对于方晓悠来说才是真正的不可回避的压力。
谭鸿宇工作很忙，却总会隔一两个月来伦敦看看她。在谭鸿宇看来，参加什么中国留学生联谊会纯粹是浪费时间，可是，对于活到二十几岁才第一次出国的方晓悠来说，联谊会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组织。在学校报到后的一周，她就去找了联谊会，帮帮忙啊什么的。
“你想找个打工的机会？”和一位本科三年级的女同学聊天的时候，方晓悠询问了关于打工的事。
被这样问了之后，方晓悠点点头。
方晓悠来报到的时候，是谭鸿宇陪着来的，联谊会的同学们自然也就注意到了她身边那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那个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显露出非同一般的气质，对于方晓悠和他之间关系的猜测，也成为联谊会同学的疑问。现在方晓悠说要去打工，听到的人都觉得奇怪。明明她是交了全部的学费，而且还租了一套高级公寓。她怎么还想着去打工？
周围几个学生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方晓悠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要打工的话，我这边有些资料，你自己看看，看你能做什么工作。”这时，一个温润的男声从人群之外飘过来，大家都转过身。
“哎呀，任会长，你怎么这么，乐于助人啊？”一个女声嗲嗲地说。
被称为任会长的男生走过来，对方晓悠笑笑，道:“我那边有些资料，你要不要看看？”
方晓悠愣了下，忙微笑着道谢。
“谢谢您！”说着，她就跟着会长走出了那间办公室，来到旁边的房间。
联谊会在剑桥镇上靠近三一学院的地方租了一套公寓作为办公地点。
“你看，这里都是。”会长指着一个书架，对方晓悠道。
方晓悠道谢，随手拿起一本宣传册，就听会长说:“现在来英国读书的国内学生越来越多了，伦敦的华商商会在我们这里留了很多的宣传资料，专门给国内的学生提供就业机会。”
“我，我其实也不会做什么——”方晓悠翻了好几本，有点尴尬地看向会长。
“哦，我叫孙宇飞，你，好像忘了我的名字，新生报到的时候，我们，见过的。”会长的脸，微微有点泛红，向她伸出手。
“方晓悠，抱歉！”方晓悠也赶紧礼貌地伸出手。
“没关系的，总有适合你的。”孙宇飞松开手，对她笑了下，道。
方晓悠点点头。
“哦，你是读生化的博士？”孙宇飞突然问。
“嗯。”方晓悠答道。
“真是厉害啊！居里夫人！”孙宇飞笑道。
方晓悠淡淡笑了下，没说话，继续从书架上找宣传资料。
房间里一片安静，孙宇飞环抱着双臂，背靠着长长的办公桌站着看着她。
方晓悠以为他走了，也没注意，突然转身才发现他还在。猛地想起之前说的话题，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冷淡了，人家那么热心——
“对不起，我，孙会长——”方晓悠忙把耳畔的碎发撩了过去，道。
对方显然一愣，却很快就反应过来，笑了，道:“叫我宇飞就好了。”
这个——
方晓悠没说，笑了下，道:“你是什么专业？”
“我在读建筑学，现在是硕士二年级。”孙宇飞道。
方晓悠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有点冷场。还好对方很会调节气氛，主动问方晓悠的特长和工作意向什么的，打开电脑给她做记录。
“不用担心，我先把你的资料留下来，有合适的公司看到了会主动联系你的。”孙宇飞热心地说，“哦，你的手机号——”
方晓悠说了个号码，这是谭鸿宇临走之前给她办的。
“谢谢你。”方晓悠说完，就听见了敲门声，便赶紧去开门，一个女生走了进来，眼神极其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就径直走向了孙宇飞。
“宇飞，乔伯伯家的晚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再不去就晚了。”女生对孙宇飞道。
看来关系非同寻常，方晓悠便赶紧向孙宇飞道谢，然后就走出去了，孙宇飞忙起身走到门口送她。
“要不要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贴在她背上？”女生见孙宇飞一直盯着方晓悠的背影，不悦道。
孙宇飞推开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道:“什么跟什么嘛！”
“好嘛，我就知道你是觉得她漂亮，是不是？”女生跟着孙宇飞走进办公室，道。
“她是刚从国内过来的，什么都不熟悉，我只是给她一点打工的信息而已。”孙宇飞说着，关了桌上的电脑，准备收拾书架，却发现书架整整齐齐，不禁一愣。
总有学生来这里找资料，等他们走了，书架就一片狼藉，这个方晓悠，这么勤快？
“好了，赶紧走啦——”女生推着孙宇飞走出办公室。
走出大楼，女生走向孙宇飞停在路边的那辆劳斯莱斯，孙宇飞手上拿着车钥匙，刚要拉开车门，却突然看见不远处康河桥上的长发女孩，那随风飘舞的长发，她勾头发的动作，还有她被波光映衬的她的笑容，一时之间让他怔住了。
“哎，宇飞——”女生叫道。
孙宇飞上了车，车子缓缓开动着，心头却始终想着方晓悠手上的那枚指环，她，结婚了吗？
方晓悠根本没有看见车上的人，还有车头上飞天女神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芒。
伦敦的脚步，就像伦敦的天一样，悠然浪漫。
可方晓悠的脚步不敢停下来。
两天后，她抱着课本去找哲学课的教室。
“嘿，方晓悠？”一个男生的声音从身边飘了过来，她转头去看，竟然是孙宇飞。
“嘿，你好！”方晓悠忙说。
“你这是，去上课？”孙宇飞问。
“嗯，哲学课，我正在找教室。”方晓悠道。
“哦，”孙宇飞看了下她手上的选课单，把自己的也掏出来给她看，“真巧，我们选了同一个课。”
方晓悠奇怪着，他是读硕士的，怎么也和博士在一起选课？不过，也许这就是剑桥的特点吧，包容。
“咱们运气不错，这位教授考试不怎么抓人。”孙宇飞说着，指了指楼梯，方晓悠跟了上去。
能有一个这么热心又了解环境的人帮忙，真是运气好！方晓悠心想。
“呶，到了。”两人上了楼梯，走到一个教室门口，孙宇飞道。
方晓悠跟着他走进教室，教室不大，里面的学生当然也不多了。
“我喜欢坐最后，你呢？”孙宇飞一边走上座位席的台阶，一边问。
方晓悠还没回答，就听他说:“你一定喜欢坐前面！那，我也向你学习，坐第一排吧！”
真是个怪人啊！方晓悠心想。
距离上课还有一会儿，教授还没到，助教已经来了，在讲台上准备着教授的讲义。
“哦，我昨天去了趟联谊会办公室，又看了下你的资料，你说，你会做中餐，是吗？”孙宇飞看着正在翻书的方晓悠，问。
方晓悠抬头对他微微笑了下，道:“我只是会做一点点，也做的不太好——”
孙宇飞想了想，道:“呃，其实，我奶奶在海德公园那边住，她最近在找一个国内的厨师，可惜找了几个都不称心，你要不要去试试？”
海德公园？
方晓悠看着他。
那里距离剑桥可是有好几个小时呢！
“没事的，我奶奶自己有厨师，只是她偶尔也想尝尝国内家乡的味道，也不是每天都做，你要是做的合她的胃口，一周去两次就可以了。”孙宇飞猜出她的疑虑，说道。
“谢谢你，我怕，我的手艺，不太行。”方晓悠道。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也许你做的正是我奶奶喜欢的呢？”孙宇飞看着她，认真地说。
既然人家这么热心，那，还是，试一下吧！
方晓悠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给奶奶打电话，你放心，我奶奶给钱很大方的！”孙宇飞笑着说，已经拿着手机走出教室了。
很快的，孙宇飞拿着手机进来了，教授也进来了。
“我奶奶说你明天要是有空的话，就过去试试。”孙宇飞低声对她说。
“太谢谢你了，那，明天，下午，可以吗？”方晓悠望着他，满眼的感激，问道。
“当然可以，到时候我去接你。我们约个地方。”孙宇飞说着，讲台上的教授已经开始说话了。
两个人赶紧打开笔记本。
第一百六十七章 特别的味道
留学生活，对于方晓悠来讲是充满了无数未知的，也让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次日，孙宇飞准时开着车子来到方晓悠工作的实验室大楼外等她，远远看着她从楼里走出来，孙宇飞关上了手机下车。
“抱歉，教授留我谈话了，让你久等了。”方晓悠礼貌地微笑道。
“没事，反正我有空。”孙宇飞笑着说。
车子缓缓开出校园，周围的景色，对于方晓悠来说很是陌生，却又充满了无尽的吸引力。
见她一直看着车窗外，孙宇飞道:“你是不是还没好好参观过伦敦？”
她点点头。
“海德公园周围是伦敦最美的地方，从我奶奶的客厅窗口可以看到白金汉宫。”孙宇飞脸上洋溢着笑容。
方晓悠只是笑笑，从孙宇飞开的车子，还有海德公园的房子，她都猜得出眼前这个人绝对非富即贵。可这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想找到工作的机会，可以省点钱，要不然谭鸿宇那一百万她怎么还的清？
“哦，还没问你呢，你从哪里来？”孙宇飞问。
“我在锦城读大学，后来就在那里工作。”方晓悠道，说完，她才想起来，孙宇飞不见得知道这个城市，刚要解释具体的省份，就听孙宇飞道:“原来是锦城啊！很美的地方！”
“你知道？”方晓悠惊道，孙宇飞点头。
“怪不得我觉得你这么有缘呢，咱们算是半个老乡！”孙宇飞笑着说，看了她一眼。
“你，你祖籍也是锦城？”方晓悠问道。
孙宇飞想了想，道:“准确地说，你和我奶奶是老乡，我奶奶老家就是锦城的，所以，今天我敢确定她一定会留下你的！”说着，孙宇飞笑了。
“不会吧！”方晓悠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的事情会这么巧。
“我骗你干什么啊？”孙宇飞道，“其实我奶奶家里人从国内来到英国，她父亲在锦城做了很大的生意，新政府成立后，他们就搬来了。我奶奶呢，是个进步青年，非要留在国内建设新社会，结果没想到她，呃，你们怎么说那个来着？”
方晓悠想了想，道:“成分不好？”
孙宇飞仔细回味着这个词，点点头，道:“好像就是这个意思，当年有海外关系都比较麻烦，她在国内发生了一些事，她父亲就通过香港的关系把她从香港接到英国。她父亲觉得她在国内受了太多苦，最后分财产的时候，给她分了很多，现在整个家族的生意，她是最大的股东。”
“那，你奶奶以前在锦城做什么？是学校里面的——”方晓悠问。
“嗯，她把她爸爸的一座别院，都捐出去做了学校，好像是个什么小学。”孙宇飞介绍道。
方晓悠越发对这位孙奶奶生出好奇之心。
“那她后来都没有回去过吗？”方晓悠问。
孙宇飞摇头，道:“好像有什么不想回去的缘由吧！”
方晓悠“哦”了一声。
车子，在林荫道上行驶着，孙宇飞不停地向方晓悠询问锦城的事，方晓悠便认真回答着他。回忆在那个城市里游荡着，她的眼前，却总是夏雨辰。
好像，她和夏雨辰，还没有好好在锦城玩过呢！要是可以回去的话，他们，还有机会去玩吗？
“你，想起了难过的事？”孙宇飞发现她脸上的神色有些暗淡，不禁问。
“没，没什么。”她挤出一丝笑容。
能在遥远的异国他乡遇上老乡，而且人家又这样热心，她要是再把自己的悲伤表露出来，也太不好了。
于是，方晓悠便主动问:“你是英国长大的吗？”
“也不全是，我在这里生的，后来我妈跟着我爸回国做生意，就把我带去了，我在上海待了六年。”孙宇飞道。
“怪不得你的普通话说的这么好。”方晓悠道。
孙宇飞笑了，道:“你应该说我的上海普通话吧！”
方晓悠也笑了，道:“应该说你的用词很准确，发音嘛，每个人都会带口音的，所以——”
“谢谢你这么夸奖我！”孙宇飞道，“其实，我的语法都是我奶奶纠正的，她是锦城大学中文系毕业的。”
“我们还是校友呢！”方晓悠道。
孙宇飞看着她笑笑，继续开车。
一路上，车子停停走走，到达了孙宇飞奶奶的住处。
方晓悠没有问，这么有钱的老太太为什么不去住别墅，而是住在这里的公寓呢，虽说这里的公寓也很奢华。
一见面，孙奶奶完全不像孙宇飞那样的热情，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看了方晓悠一眼，道:“把你最擅长的给我做两道就可以了，需要买什么食材，就让eine陪你去——”
“不用了，奶奶，还是我陪晓悠去好了。”孙宇飞忙建议道。
奶奶一看孙宇飞那热情的样子，心里多半明白这孙儿的想法，也不点破也不反对，便说:“那你陪着她去吧！抓紧时间，我可不想天黑了还没饭吃。”说完，老太太继续坐在窗边看书。
方晓悠还没道别，就被孙宇飞拽着胳膊走出了公寓。
“抱歉，我没和你说，我奶奶就是这么，生人勿近。她对谁都一个样子，不管是我爸还是我。”孙宇飞双手插兜，领着方晓悠走向电梯，方晓悠摇头。
“年纪越大，她就越是这样，所以这几年干脆不和我们一起住了，嫌家里人多，烦，就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只有eine陪着她。”孙宇飞接着说。
“没事的，老人家有点脾气很正常。我奶奶也是很固执，自己认准的事，别人说什么都没用。”方晓悠道。
孙宇飞笑笑，方晓悠突然有点晃神，好像孙宇飞看起来有点面熟，怎么看着有点像——
一定是错觉吧！她心想。
采购一趟回到公寓，方晓悠便赶紧系上自己带来的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孙宇飞在奶奶的书房里陪奶奶画画，总是心不在焉。
“你没看见她手上的戒指吗？”奶奶带着老花镜，拿着毛笔在宣纸上画着，对孙子道。
“那又怎样？”孙宇飞轻轻动了下那一块白玉的镇纸，道。
“奶奶只是不想你空欢喜一场。”奶奶说完，拿出自己的印章，盖在落款处。
就在这时，方晓悠过来敲门。
“您好，晚饭已经做好了。”方晓悠道。
“哇，你好快啊！”孙宇飞惊道，已经不管奶奶，直接奔厨房而去了。
“奶奶，奶奶，这馄饨，味道真香啊！”孙宇飞端着一个碗出来，已经开始吃了。
方晓悠见状，赶紧去厨房端碗筷出来，孙宇飞把碗放在餐桌上，就去帮忙了。
等两人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奶奶坐在餐桌边，看着碗里那小小的馄饨。
“奶奶，您的在这里，可别吃我碗里的。”孙宇飞笑道。
三个人围着餐桌坐下来，方晓悠包了馄饨，还做了两个凉菜，看起来很是简单，却又很温馨。
孙奶奶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品尝着，孙宇飞却好像觉得很美味一样，吃着赞着。方晓悠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却不禁想起自己和夏雨辰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很喜欢她包的馄饨，说她的馄饨有种特别的味道。
“什么特别的味道？”她总是不明白，问他。
“特别的味道，当然就是特别啊，怎么说的清楚？”他却总是这样糊弄她。
“有家的味道！”孙宇飞突然说。
家的味道？方晓悠想起了夏雨辰吃饭时脸上那根本无法隐去的笑意，还有总是催她给他多盛一碗的样子。
想起了夏雨辰，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她知道这种东西就是相思。可她还是面带笑容，道:“我只是按照家里的做法做了一遍，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太好吃了。我都几十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孙宇飞道，奶奶白了他一眼，他屏住笑。
又一次被奶奶鄙视了！
饭吃完了，方晓悠按照之前eine临走时交待的把碗筷都放进洗碗机，就来到了客厅，等待孙奶奶的判决！
“我的消化不太好，晚上不喜欢吃这种油腻的东西。”孙奶奶一边喝茶，一边说。
方晓悠愣住了，自己怎么就没考虑到孙奶奶的年纪呢？真是该死，不被录用是其次，别让老人家因为消化不良而生病啊！
她刚要说抱歉的话，就听孙奶奶继续说:“以后要做的话，就中午做！”
咦？以后？
方晓悠看向孙宇飞。
“奶奶，我说的没错吧，她一定会让您满意的！”孙宇飞笑道。
“至于工钱，你自己的心理价位呢？”孙奶奶问方晓悠。
方晓悠有点尴尬地笑了，道:“其实，我也没想过应该多少——”
“你出来打工，不想多少工钱？”孙奶奶道。
方晓悠不语。
“你放心，我奶奶不会亏待你的！”孙宇飞在一旁打包票道。
奶奶看了他一眼，对方晓悠道:“你学校距离这边挺远的，一周过来一次就行了，我也不是要让你做全职，毕竟你是来这里读书的，不是为了给我这个老太婆做饭。以后尽量早上来，要不然晚上回去也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