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火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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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火

    晋江文学城独发

    *

    怀啾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平静地问:“你是指什么?”

    许嘉迟:“傍身的东西。”

    “你听见了?”

    许嘉迟没说话。

    怀啾往沙发走, 一屁股坐下, “现在还没发生什么, 不过再过段时间就有事儿了吧。”

    许嘉迟站在沙发后面,脱下的外套搭在小臂上, 垂眸看着她发顶:“比如?”

    “比如——”怀啾往后靠,仰头望向他, 扬唇, “怀家产业易主之类的。”

    女人眼角的弧度变得明媚而傲慢,轻快道:“到那个时候我成了落魄千金什么的,你妈妈肯定就不再看得上我了,我们兴许能顺势离婚也说不定。”

    许嘉迟把外套放在沙发上,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神色变得不明,嗓音压低几分, :“只是为了跟我离婚?”

    无端的一股压迫感。

    怀啾收回视线, 低头百无聊赖地看自己受伤的手臂, 无所谓地道:“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就这么说吧, 我手里有我妈留给我的九寰百分之五的股份,这是当初结婚时,我爸送给她的,”怀啾淡道,“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把手里的股份转给我大伯, 如果那时候他成了九寰最大的股东——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们家怎么样,我不关心,”男人慵懒的嗓音透出凉薄,“我只想知道,你这么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跟我离婚?”

    怀啾长睫抬了抬,重新仰头,抬起胳膊,指尖轻轻地沿着他精致分明的下颌线条刮过,深红色的甲油衬在肤色上,看上去冰冷又妖艳。

    她说:“许嘉迟,是你自己说让我想办法的。大费周章与否,只要能达成目的不就好了。”

    许嘉迟捉住她作乱的手,指腹顺着她细嫩的手背肌肤摩挲而下,环绕住手腕。

    慢条斯理的动作优雅而——轻佻。

    他不说话,怀啾却感觉又道电流似的,激得整条手臂都战栗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问他:“许嘉迟,你知道为什么奶奶明明都让我跟你结婚了,还想撮合你和阿祈吗?”

    许嘉迟心不在焉似的:“为什么?”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后来想了很多,大概猜到了,”怀啾说,“在她心里你当然是最合适的孙女婿儿,但要配,也只能配她最爱的大孙女儿。然而大孙女儿是个不服于安排的独立女性,她不喜欢你,对婚姻的向往远远落后于对事业的追求,她也正因为这个为大孙女儿感到骄傲。

    “老太太多精明的一个人啊,看上的不只是你,也是许家强大雄厚的家底——商业联姻,看中的不正是对方的家世么。所以把我推给你,不过是看我不会反抗好控制,先用我跟许家绑上关系。”

    “有我这么个人型鹊桥,不就有正当理由能让你和阿祈经常见面了么?借机撮合撮合,等到哪天你爱上阿祈,阿祈也对你动心了,我这个鹊桥想拆掉还不容易。” 怀啾语调悠然,“我猜她的计划呢,是想在四月份,也就是我们的婚礼之前,让这一切水到渠成。

    “反正现在知道怀许两家联姻的人少之又少,消息根本没传出去,只要在婚礼之前事成,把我踹了,换上阿祈,到时候外界看到的理所当然是你和阿祈的喜讯,多好。”

    她说完,顿了顿,柔声问许嘉迟:“你觉得呢,她是不是这么想的?”

    “或许吧,”许嘉迟随口回道,捉着她的手腕没放开,拇指轻轻按压着她的尺骨,“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早晚也会离婚,没必要再牺牲你妈留给你的东西。”

    “是这个理儿,”怀啾勾着笑,手腕扭了扭,像是挣扎了一下,“但是巧了,我也不喜欢被安排的人生,更不可能——任由尊严被谁踩在脚下,变成个笑话。”

    许嘉迟动作一顿。

    “怀啾,你爸如果垮了,你这个怀董事长的掌上明珠一样也要蒙尘,被人嘲笑,当成饭后谈资,”他低声缓缓地说,“这样,你的尊严难道就不是被踩在脚下么?”

    “当然不是,”怀啾答得干脆轻巧,“受不受辱,不是别人的看法决定的,而是在我自己。”

    话音落下,客厅再次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许嘉迟笑了声,抓着她的手腕按在沙发上,身子倾下来。

    头顶的灯光被挡住,阴影笼罩下怀啾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耳边是他说话间喷洒的温热气息:“怀啾,你想要的生活,就是指没有我的生活对么?”

    总是三分散漫的男人,一手桎梏着她唯一能活动的胳膊,一手挑起她几缕发,道:“那也太可惜了,没人给我挡麻烦了。”

    “有啊,阿祈知道我们是表面夫妻,你现在就可以去追求她,等到九寰易主,她就是最耀眼的那颗明珠,既遂了我的愿,也遂了老太太的愿,如果阿祈真的也爱上你,你俩两情相悦,一段佳话啊,不也遂了你的愿吗?”

    “遂了我的愿?”许嘉迟重复一遍,哂笑一声,“怀啾,我应该说了,老太太织的围巾,我不喜欢。知道为什么吗?”

    怀啾一顿,“为什么?”

    许嘉迟捻着她的发丝,说:“因为围巾会挡住我的领带。”

    怀啾愣住。

    许嘉迟说完略一停顿,仿佛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似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拢了拢,松开她,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很晚了,早点儿睡,许太太。”

    怀啾看着他的背影上了楼,仍旧有些怔然,半晌,盯着手腕看了几眼,抬起嗅了嗅,鼻尖碰到了肌肤。

    上面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以及身上最易蛊惑人的味道。

    -

    许嘉迟回了房,衣服随手往小沙发上一扔,往床上一坐。

    眉宇间的心烦意快皱成连绵山脉,他抬手捏着鼻梁,仍然平静不下来。

    这样的烦躁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并且只针对怀啾。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停留在怀啾身上的视线已经渐渐不太受控制。

    尤其当她说到离婚的话题,许嘉迟只觉得烦,多听一个字都觉得在浪费时间。

    让人真想把她的嘴封起来。

    他闭眼靠在床头,按了按太阳穴。

    良久,睁开眼,凝眉思索片刻,给许如诗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才接通,许如诗大抵和殷绍钧在一起,平日里公式化的语气都多了丝没收回去的温柔:“喂?”

    “妈,问您一件事,”许嘉迟走到窗边,能看见旁边房间亮起光,和他房间的在幽黑的夜色里逐渐融为一体,“怀啾母亲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

    这一晚,怀啾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有许多小时候的情景。

    大多是关于姚堇的。

    姚堇其实也是大家闺秀,姚家虽比不上怀、许两家,但也绝对不差。

    怀岳铭和姚堇的结合,起初确确实实,源于相爱。

    怀啾记得自己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刚记事那会儿,父母恩爱,怀老太太也并不讨厌姚堇,姚堇是个有头脑的女人,帮助怀岳铭打理九寰,和年轻时的怀老太太很像。

    因为这个,即便姚家并非怀老太太心中联姻的最佳首选,对姚堇仍是和颜悦色。

    后来——姚家倒了。

    偌大家业一夕之间荡然无存,怀啾见过姚堇最失态的一次,就是她在知道父亲坠楼自杀、母亲受不住打击疯掉的时候。

    精明果敢的女人一瞬间被抽干了魂儿似的,任怀啾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那之后,怀老太太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她本就因为姚家的不够般配心存遗憾,此后有债务找上姚堇,她越想,越觉得姚家一开始就心怀不轨,把女儿送来是为了日后吸怀家的血。加上儿子结婚时无论说什么都要把九寰百分之五的股份作为彩礼的一部分转送给姚堇,所有的一切串起来都成了阴谋论里的一环。

    重大的打击压得姚堇没了往日的风采,怀岳铭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变得不对劲。

    他越来越晚归,有时甚至连休息日都不在家。

    后来方云舒耀武扬威地找上了门。

    没多久,姚堇自杀了。

    姚家、父母、债务……一切的重担被姚堇咬着牙,摇摇欲坠地扛在肩上,最后被婚姻这根轻飘飘的稻草彻底压垮。

    醒来时,怀啾晃了很久的神。

    太久没有这么清晰地想起这些,醒来后一波又一波的复杂情绪——怅然若失、愤恨、无力、悲痛……搅在一起,像堵住呼吸口的海水,咸涩又令人窒息。

    姚堇自杀那天,怀啾拿着搜集了很多天的笑话想去说给她听,逗她开心,姚堇满面疲惫,还是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说:“小啾乖,一会儿再念给妈妈听可以吗?妈妈有点累,想睡一觉。”

    她关上了房门,然后再也没起来。

    怀啾一直都不觉得,姚堇说晚点再听她的笑话是骗她的。

    或许只是躺下的那一瞬间,自杀的念头在封闭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而恰巧,没有人去救她。

    怀啾想,如果那天自己撒撒娇,任性地说要跟妈妈一起睡,是不是就能救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把前因解释完啦,我可以愉快地搞事情了(快乐风车.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