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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再次被改变

    黑色的烟尘,金色的火光。何齐天睁开朦胧的睡眼,眼前不再是学院那整洁明亮的宿舍。

    脚下的青岩地砖散发着刚刚雕琢成形的石头才会散发的那股淡淡的石粉味道,然而地砖上覆盖的那层厚厚的深灰,又在述说着这里的古老和悠远。

    我是在做梦吗?何齐天不觉得恐慌,也不觉得害怕,即使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而自己又为何身处此处。

    狭长的甬道如同朝圣的长廊,繁复的壁画沿着长廊两边拓展开来,何齐天看不清这漆黑的墙壁上到底雕刻了什么,但是他好像潜意识里就知道那漆黑的墙壁上,在不可视物的黑暗之中,铺展的浮雕如同侍卫一路延伸到前方。

    这是一条朝圣之路,何齐天的心中这样想到,只是什么样的圣者或神灵会在这样漆黑阴暗的道路尽头呢?

    何齐天心中清楚自己正深陷梦境,否则此刻他应该惊呼着瑟缩后退,这才是那个懦弱怕事的他啊,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懦弱呢?记忆正随着意志逐渐模糊,在长廊的尽头何齐天只听到一个悠远神秘的歌声,如同远古而来的哀怨本身。

    那歌声使用着何齐天不太熟悉的音节,念诵着何齐天也许认识的字眼,寄托着那种令人无法直视和遗忘的哀思,如此婉转,如此哀怨。

    随着歌声,何齐天朝着长廊的尽头,一步一步走去,随着他的每一步踏出,长廊两边的火炬燃起了橙红色的火焰,原本漆黑的长廊在何齐天的眼前逐渐铺开。

    富丽堂皇,典雅端庄,墙上精巧的浮雕如同吹去浮土的文物再次重见天日,不同的手法,不同的工匠作品,甚至不同时期的风格都在这长长的长廊上体现,就好像无数能工巧匠都曾在这长廊之中呕心沥血,倾注心力将自己最好的技艺留驻在这长长的长廊之中。

    而何齐天却像是个固执的追逐者,他并不为这艺术惊叹,而不为这歌声动摇,他只知道在长廊的尽头,有什么在召唤着他,在等待着他。

    有什么东西是如此的熟悉,何齐天不需要低头都明白那是什么,那是如同长龙般的气流,就如同何齐天曾在尊龙集团总部楼顶的那个阳台上看到的长城一样,他的脚下是无数气的汇聚,正在他脚下长廊之下不知多深远的地底狂涌。那气流是如此地汹涌,以至于隔着如此深远的土地,何齐天体内的气仍旧在共鸣,在激荡。

    他每踏出一步,那歌声便越发的清晰,他体内的气也亢奋的颤动起来,就像即将面见帝王的士兵,又像朝着贵族致意的角斗胜者。

    长廊在何齐天的脚下消失,他终于走到了长廊的尽头,那悠远的歌声终于就在他的耳边,他听不懂这歌声的每一个音节,可是他却颤抖着跪倒在地。

    长廊的尽头已至,万象皆在此展开。

    这是个硕大无比的地下空洞,足有4个运动场那么硕大,然而长廊在进入大厅的这一刻就已经被截断,大厅没有地板,触目之处皆是无底深渊。何齐天就站在长廊的尽头处,整个人虔诚地跪在地上,眼中流下欣喜的泪水。

    整个大厅中涌动着刺目的金光,让何齐天不敢直视,而金光的来源来自大厅的中心,一团漂浮在空中的金色火焰。那团金色火焰直径不下百米,就那么安定地悬停在大厅最中心的地方。火焰的正下方,是一根不知有多高也不知道多粗的石柱,石柱被火焰的金光照的透亮,根部一直扎进无底深渊的底部,去到连金色光芒都照射不到的地方。石柱上盘着一条惟妙惟肖,不怒自威的石头巨龙,这条巨龙在石柱顶端抬起了自己的龙头,双目紧紧地注视着那团金色的火焰。

    金色火焰不依靠任何的燃料就这么静静地燃烧着,随着火焰的跳动,浓厚如同丝绸般的金色气息泼洒到石龙的身上,如流水般流过整根石柱,落向那不可见其底的深渊深处。

    歌声戛然而止,空洞之中响起了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人类啊,踏上皇之路的人类啊!”

    随着女人的声音,空洞中间的金色火焰向中间一缩,原本庞大的体积缩小了一半,整团火球凝聚成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觐见吧!”女人的声音在大厅之中回响,这一句话不复之前的慵懒,而充满了令人畏惧的威仪,如同身着黄袍的女帝于九天之上降下谕令一般,大厅的石壁因其威容而不断颤抖。

    何齐天在这半梦半醒之中,抬头看向了大厅之中如同太阳般闪耀的火球。

    在目光刚一接触到太阳的一瞬间,何齐天猛然清醒过来,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只感到整个脑海中一片清明,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金色太阳之中爆发出一阵无可比拟的古朴气息,抓住了何齐天的身体,向着不可视的地方猛然一投。何齐天来不及抵抗,整个人就被这气的奔流所吞没。

    何齐天只感到在这金色奔流之中,传来了无数人声,好似有亿万个人在他的耳边的回响,又好似有不计其数的信徒在他耳边呢喃。而当这些话语闪现过的时候,何齐天的眼中,脑海中,总是闪现着许多一闪而过的画面,而在这些话语声中,也有那种振聋发聩的话语,当这些话语响起时,其他嘈杂的声音都会集体暗淡下来,只剩下些难以辨认的回响。

    那是个浑身邋遢,甚至头发长到没有的修剪过的原始人,面目很像是何齐天曾在历史课本上见过的原始人类。这个人类甚至没有穿着衣服,他只是在那片原始苍茫的大地上不断奔跑,他狩猎着其他的野兽,采集着树上不知名的野果,饱饮着清晨雨林间树叶上晶莹的露水。直到有一天,这个原始人抬头看到了天上的太阳,这个无忧无虑的原始人竟睁着他的眼睛看的出神了,何齐天看着这个原始人痴迷的神态,这个原本野兽一般的人类的眼中竟闪现出了名为知性的光芒。这个原始人就这么一直看着天空,当他不再觅食之时,他就抬头仰望着天空,俯身观望着大地,举目环视着他曾经生活,却从没注意过的万事万物。终于这个野蛮人张口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这个音节与他之前发出的咆哮无一二般,但是不同的是,何齐天明白这个音节的意思:日,代表着那个高挂在天空之中,被这个原始人的眼睛所见的第一个引起他兴趣的东西。在这个音节发出的时候,何齐天耳边的吵杂呢喃声便低沉下去,相反是在呢喃声的深处,一阵弱不可察的呼喊逐渐涌现出来。

    接着金色气息带来的画面一转,依旧是几个原始人,只是这次出现的每个原始人的眼中都闪动着之前的原始人眼中闪现的知性光芒,他们甚至开始用一些有规律的字音开始交流,虽然这些音节何齐天从未学习,可是他仍旧听得懂这些原始人的声音。那是一个颇有威信的原始人正在指挥,另外的原始人们挥动着石头做的粗糙工具,将一颗颗树木伐倒在地,更多的原始人拉拽着这些树木向着远方的部落走去,在部落之中,正有其他原始人,将泥土和伐下的木头结合起来,建筑起一座座难看的简陋住所。这时那个指挥的原始人说道:“建好巢,就不怕虫豹了。”虽然他将那些简易的庇护所称之为“巢”,可是这个骨骼惊奇,面貌奇特的原始人脸上分明带着期许和希望的神情。当巢字出口之时,耳边的呢喃声再次变低,那无数人的呐喊汇聚成的呼喊又变强了一分。

    “只能将木棍在木头上旋转,就能燃起火星,这是我在那燧木之上所见到的,到时候我们部落就能有火种使用了!”那是个身穿兽皮,外貌看起来有些狰狞的人类,只是他手中举着冒着青烟的木棍,他欣喜地用着何齐天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向着周围同样身着兽皮,面目狰狞的同胞说到。那词语原始粗俗,可是何齐天身在金色洪流的包裹下,他的血液在躁动,竟在和这个粗陋原始人所说的话语共鸣,这原本很像野兽吼叫的话语竟听起来如此庄严。

    那是一对在大洪水之中侥幸逃得性命的兄妹,哥哥用木棍在地上画上了几道长短不一的横线,用这种横线的组合来表示他所见的天地之中所常见的八种事物。而她的妹妹则将哥哥所获得的知识教给那些他们遇到的,还未开启人知的同类。

    那是个手持铜剑的英俊男人,他乘着带着车轮的战车,身边拱卫着神采奕奕的士兵们,而在战场的另一头,是带着飞禽走兽,面目狰狞的怪物。

    那是个背着简陋藤框的男人,他正小心地趴伏在地面上,小心地挖出一株绿色的植物,然后他小心地把这株不知名植物的叶子小心地放进嘴里咀嚼。

    那是个在沙地上用木枝不断画着什么的男人,他苦思冥想之下,忽然看向天上的太阳,他欣喜地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扔掉了手中的绳结。

    那是个注视着奔流入海的洪流的男人,手中握着简陋的耒耜,脚下是他和无数民众挖开的最后一道沟渠,从这道沟渠之中,漫天的洪水被导向了无垠的海。

    那是……

    那是……

    ……

    在最后是一个须发皆白的庄严老人,他站在堆砌的祭坛上,手中持着一册古朴的竹简,天上地下围绕着诸天的神灵,然而何齐天可以感受到这些神灵对这个垂垂老矣的老者的恐惧,敬畏,还有少数几个英雄对他的尊敬。老者手持竹简,站上祭坛最高层,高声诵道:“万世之局已结!诸天神灵听令!人道已立!神道已死!以吾姜尚之名义,以华夏第三人皇之权势,吾在此下令!绝地天通,以此榜封神!”诸天神灵莫不颔首听令,在此令之后,大地之上升起了满天的金光,而神灵们有的露出了惊恐神色,有的露出了满足的神情,诸天神灵皆在金光之中化为一股混沌的气流注入到老者手中的竹简之中。

    随着竹简一阵颤动,何齐天耳边的所有的呢喃声终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远古时代而来,所有华夏民族,所有中华成员,曾使用的不同的话语所构成的一句贯彻天地,继往开来的呐喊。

    “继我华夏人道之续,延吾华夏文明之火!即焚尽此躯亦无所畏惧!华夏之人长存,则华夏之文明当永世不灭,人皇陛下!人皇陛下!吾皇万岁!华夏万岁!龙之传人当永世而存!”

    何齐天眼中一花,胸中似乎也被这呐喊点燃了无限的豪情,他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呐喊,回应着天地之间那振聋发聩的呐喊。

    那是诗,那是歌,那是怒吼,那是赞扬,那是文明的长河汇聚成的人类之声。

    转瞬间,金色气息四散开来,只留下何齐天依旧留在那长廊的尽头,隔着无底的深渊,凝视着那金黄色的太阳,此时何齐天已经浑身都是大汗,他这才惊觉自己全身的气脉都开始剧痛,这分明是气快要消耗殆尽的前兆。

    女子的声音幽幽地说道:“到底还是不到时候啊,踏入人皇之路的吾之后裔啊,吾知你心中还怀有迷茫迷惑,须知,谦卑怀信,忠勇守节者为人,卑鄙无耻,不择手段者亦为人!若不能坚定不移地行走,就将被伤痕和血泪推动着前行,切记,切记!成皇之路先必成人!我们还将见面,吾之子嗣啊,回去吧。”

    女子的话语渐渐衰弱,忽然石柱上的石龙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大厅的石壁都开始震颤,接着就看到石龙身上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同时那金色的太阳猛然膨胀,再次变为了之前的金色火焰团,条条金色气流直坠而下,将石龙牢牢包裹,这时大厅之中的震颤才逐渐停息下来。

    而何齐天却发现体内的疼痛感越发明显,就在疼痛感到达极限之时,他的身体就在空中崩解了。

    “啊!”何齐天从宿舍那张大床上猛地坐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汗水就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下来。撕裂般的感觉转瞬间就消退的干干净净,何齐天却还狐疑地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深怕自己一活动,身体就会支离破碎地滑落成几块。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这才安定住自己恐惧的情绪,他只感到自己脑海中像浆糊一样,混沌成了一锅粥,体内的每处被五丁开山震伤的气脉都在发出刺痛。这些被强行扩大的气脉只要没有气的温养就会散发剧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气脉的损伤根本不见好转。

    “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在睡觉的时候进入到了第一呼吸的状态?”何齐天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一个怪梦,可是刚一睡醒竟完全记不起这个怪梦的任何细节,而且自己体内的气居然被消耗一空,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梦游进入了第一呼吸,而第一呼吸他上次进入的时候的确出现了奇怪的人说话的幻觉,那么那个怪梦可能就是进入第一呼吸状态下听到的人声,干扰了自己的梦境?

    何齐天晃了晃搅成了一锅浆糊的脑袋,体内气脉的剧痛随着他的呼吸补充进新的气在慢慢衰退。

    “也许是昨天感情波动太大了。”何齐天自然指的是前一天的无能狂哭,不过何齐天依旧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没事的,又没人怪罪你。”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由得脑海中浮现出了昨天那个脸红而又害羞的少女来,他不禁有点期待今天的茉伊拉来叫自己起床了。一想到那个活泼的少女,何齐天竟感觉自己那颗卑微的心深处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也许他真的可以考虑给自己家的母亲大人带个美国儿媳回去?一想到这里,高中和大学都是宅在宿舍里渡过的何齐天竟然发现自己的脸热的发烫,也不知道等下茉伊拉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该怎么搭话了。

    这是宿舍门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何齐天顿时感到有些紧张,他还没说出那句“等一会儿”,宿舍门就被人拧开了。

    门外不是茉伊拉,而是一脸紧张的卡特,而他的身后并没有带着他的马仔,而这时卡特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他谄媚的奴才伪装。

    何齐天的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卡特几乎头上的汗珠比何齐天头上的都多,他不顾自己进门的动作是多么的失礼,在他看到何齐天的那一刻,这个焦急的青年脸上竟露出了救星般的神色。

    “阁下!出事了!”很明显失态紧急,卡特这次连伪装都没来得及做好,只是没带上自己的随从就已经冲进了何齐天的宿舍。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别着急。”何齐天心里咯噔一声,明显露出了不好的预感。

    “学生会收到了小茉的退学申请,然后今天小茉就不见了,兔子的查询结果是,昨天小茉递交了退学申请之后,已经完成了记忆清除,被送回家了!”卡特急急地说道,同时把一张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退学申请复印件递给了何齐天。

    何齐天看到这张申请表,整个人都感觉天旋地转,他抬头看着卡特的眼睛。

    卡特看着眼前这个平时温柔的代理人阁下,忽然露出了狮子的眼神,脸上几乎凝聚着愤怒和肉眼可见的急迫。

    “妈的,你他妈不早说!”何齐天感觉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连国骂都飚了出来,还好卡特的汉语造诣还远不到能听懂这句话的地步。

    “你的忙我帮了!咱们现在就去砍人!”何齐天套上了自己的外套,只感觉自己的脑门里,一股股怒火正直冲在自己的神经上,还隐藏着一阵阵的担忧和后怕。

    自己昨天事不关己的时候,可从没想过,那群王八蛋居然会把茉伊拉当成目标!现在他这趟浑水他必须得趟!

    为了那个昨天把自己的手掌握在手中的女孩儿。

    加拉哈德如同卫士般站在病房的中央,他的目光透过面具看向病床上的男人。

    这个男人叹了口气,想要活动一下自己僵硬的肩膀,可是肩膀传来的剧痛不得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锋龙没有玩他无聊的电脑游戏,甚至此刻他连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都懒得装出来。

    “你在中国以外的地方并不能补充气的存量,也不会有气回应你。”加拉哈德森然地说道,他和锋龙很少进行这种对话。

    “是的,但我能够感知气,尤其是那位陛下所引起的震动。”锋龙揭开了被子,双脚站上了地面。加拉哈德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体内没有任何的气储量,身上更负着魔兽造成的重创,甚至能够将他的生命从死神的手中夺下,就已经让缚命部的所有精锐们绞尽了脑汁。

    可是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身体依旧千疮百孔,甚至他的衣服瞬间就被撕裂的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可是他依旧站立在病床边,眼中带着淡淡的无奈和笑意。

    “她和我们不同,和我们都不同。她无比慈爱,她才是人皇之中最为爱惜人类之皇,所有华夏人类都是她的概念上的子嗣,都是她的后裔。”锋龙露出了一个难堪的笑容,很难想象他现在的心情如何。“她和华夏之火本就是一体,或者说这么多年过去,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华夏之火。气就是她的触角,就是她的臂膀,她可以在任何时候在气所能触及的地方张开她的怀抱。”

    加拉哈德默然不语,他片刻之后才说道:“但是她不该醒来。”

    锋龙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太阳。“当然,她应该一直沉睡下去,可是何少年也掌握了气,他也是沐浴着华夏之火的光辉,半只脚踏上了皇之道路的人类了啊,我说过的,她太慈爱了,慈爱到哪怕是现在的情况,她也一定要醒来见上何少年一面。”

    加拉哈德忽然抬起头,他的眼睛正散发出罕见的光芒来,“那为什么她不肯去爱惜月?为什么她不肯见上月一面呢?”

    锋龙没有看着加拉哈德的脸,他只是小声说道:“你都91岁了,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会激动呢……月没有踏上皇之道路的资格,这你是心知肚明的。你想要的东西是这位陛下的遗产,而我们的目的不就是杀死她么?”

    加拉哈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语气依旧平静地说道:“计划是这样的。”

    锋龙咀嚼着加拉哈德的话,这位暴君淡淡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没错,计划的确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卡特在前,这个浪荡子以极快的速度在过道里一闪而过,背后跟着杀气腾腾的何齐天。

    没人会去招惹发怒的狮子,更何况是发怒的暴君,所有人都敬畏地让到一旁,他们搞不清楚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甚至相性属性都相反的人,为什么在教学楼的走道上走的如此杀气腾腾,就像是要上门讨债顺带取走人命的恶鬼。

    古典魔咒科教师办公室的门被卡特一把推开,查尔斯被突然打开的木门吓了一跳,手中的魔药瓶几乎掉落在地。

    “查尔斯!人呢?”卡特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钳制住查尔斯的衣领,让这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男人吓得有些惊慌失措,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教师,而卡特不过是个普通的学生。

    “什么人?卡特同学!你现在是在威胁教师吗?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今年的年终评价将会非常差。”查尔斯在卡特的抓持下头晕目眩,努力挤出了一丝教师的威严,然而这丝威严还没来得及收获成效就被淹没在他的恐惧之中。

    卡特的背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如同发怒的雄狮一样的人。查尔斯记不清在什么样的人脸上见过这样的眼神,这种眼神包含着愤怒和竭力扼制的凶狠,但是这种眼神不会出现在嫉恶如仇的英雄脸上,也不会出现在因仇恨而扭曲的复仇者脸上。这种表情就像是个小孩子被人从手中拿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那种愤怒,还有对自己没看住心爱之物的悔恨。

    何齐天,即使没见过这个人,也曾在学生们的闲谈之中听过这个中国人的名字,也从办公室其他老师的口中听到过这个人的逸闻。

    查尔斯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茉伊拉去哪里了?你是昨天负责记忆洗去的教师,档案里提示她的记忆操作魔咒是你施放的!”卡特把一张档案表扔到了查尔斯的脸上,同时把这个教师像一团破布一样扔到了办公室的角落里,这个猥琐的男人撞到了放着水晶球的木桌,整个人倒在一堆玻璃碎片里。

    “你们在说什么!退学的学生洗去记忆之后送回自己的家是正常的流程!而且退学申请也是她自愿提交的!你们不去问她为什么要来问我?”查尔斯还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连同背后的同僚们看来以前都忽视了卡特这个巫二代,他今天有备而来,不仅和平时的作为不同,更透露出他早就在之前就在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了!该死!

    接下来就是两个风雷般的耳光,卡特再次揪住了查尔斯的长袍领口把这个男人提了起来。“请门口看热闹的学生们赶紧将学生会和学院里的朝圣者代表们请来,快去!”提着查尔斯领口的卡特偏着脑袋对着办公室门口簇拥着看热闹的学生们大声吼道,就像是头发怒的雄狮。

    这个男人在阴影里扮演了太久的头狼,如今终于露出了他久藏得爪牙,他也是个和格林一样的正义的伙伴,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比格林更加凶狠。

    而何齐天呢?他只感到自己的头脑里一根弦忽然炸了。自己可能喜欢上的女孩儿,那个为自己当了许多天向导的女孩,转眼之间就成了故事中的受害者。他爱那个只认识了几天的女孩儿吗?他并不知道,但是一想到那个女孩儿也被绑架,那么那个女孩儿会遭遇到什么呢?黑巫师们会怎么对待那些落到自己手中的无辜者呢?愤怒和自责煎熬着何齐天的内心,在他没有察觉的地方,何齐天体内的气正在熊熊燃烧,原本温和的气流如同火焰一般在他的气脉中流淌,烧灼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血肉,在这种灼烧的痛苦中,何齐天早已失去了3分的理智,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一件事:他因五丁开山而造成的气脉损伤,正在这烧灼的痛苦中缓慢愈合,这股燃烧的火焰在灼烧他,却也在让他的气脉变得更加强大。

    在众目睽睽之中,这个中国人从卡特的手中夺下了查尔斯,查尔斯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从一头狮子的手上落到了一个洪荒怪物的手上。

    查尔斯对上了何齐天的眼睛,那双褐色的眼眸中简直可以喷出血来,如果不是还有仅剩的三分理智在控制着何齐天,何齐天的本能冲动就足以把这个男人的头打碎。在气滚滚燃烧的时候,何齐天这个有些懦弱的大学生毕业生,现在脑中竟全是愤怒的怒火,和急于发泄的冲动。

    嘴硬的查尔斯见到这双眼睛,简直是吓破了苦胆,这是什么眼神?自己简直是在和地狱的凶神对视,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被这双揪住自己领口的双手丢到地上,然后用皮靴碾成一堆碎片。

    “按照流程茉伊拉应该在5天之后才会进行洗脑并由专门的老师护送回家乡,至少会给同学们留下足以道别的时间。但是昨天的洗脑记录时间点十分急促,而且所谓的接送记录,昨天晚上校车根本没有发车记录,被洗脑的学生也不能通过影子街进行中转,所以查尔斯老师,学生会也需要您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办公室门口,闻讯赶来的教师们和心急火燎的西尔贝几乎同时走进办公室,西尔贝从一进门就开始进行询问,“而且我们紧急联系了所有这个学期自愿退学的所有学生故乡所在的校友,无一例外,所有自愿退学的学生都已经失踪,而且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经你的手进行的洗脑操作。”

    卡特最早找到西尔贝的时候就已经向西尔贝摊牌了,而西尔贝虽然看不顺眼卡特但是这种事情关系到学生的安危,无论这些学生是不是已经算是与魔法界毫无关系的麻瓜,西尔贝都在第一时间翻找出了这些学生的档案,按照档案上留下的联系方式一个个打电话,在电话全部失效之后,她又赶紧联系身处这些学生家庭住址附近的梅林学院校友复查,直到刚才收到的所有回复都是这些家庭早已搬走,不知去向。

    查尔斯的嘴角抽了抽,原本如果仅仅是卡特和西尔贝进行问罪,那么他还可以抵口不认,毕竟这些学生在性质上已经算是麻瓜,不在巫师的管辖范围之内,而且仅仅只是因为这些麻瓜都搬了家,那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对他进行逼问和威胁。这点他们做得十分漂亮,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然而对于现在提着他领子的这个中国人来说,这一切都不成立。暴君之剑随时都可以斩落他的头颅!这就是圆桌议员所拥有的无上特权!

    狡辩无用,因为情理不能影响此剑的轨迹,法律无用,因为巫师的法律不能干扰此剑的审判。此刻何齐天即是正义!何人敢于对抗正义?

    就在这关键时刻,查尔斯正犹豫要不要将一切都交待出来,好保住自己的性命之时,一道深红色的魔咒自办公室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飞出,目标居然是被何齐天提着的查尔斯!

    “当心!”西尔贝是第一时间发现这道光芒的人,她顿时暗叫一声不好,想不到查尔斯居然还有同伙隐藏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现在居然还想要杀人灭口。

    卡特几乎是第二时间看到了这道红光,他着急从自己的口袋中抽出魔杖,可是他的速度怎么能够快的过已经出手的魔咒。

    查尔斯看到那道红光笔直地向自己飞来,吓得脸色苍白,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同伙居然如此爽快地杀人灭口。他作为学校古典魔咒科的老师,当然能认出这个魔咒,“疫疾化骨”,这个魔咒能够让中咒者在数秒钟之内连骨头带皮烂的渣都不剩,是魔法部明令禁止的致命性魔咒之一,看来他的同伙真的是会下死手,生怕自己说出什么来,竟下此狠手。

    此时的何齐天已经不知道驱使着自己的行动的究竟是他自己本身的意志还是愤怒的怒火本身了。何齐天只是侧头看向了那道射来的红光,冷声道:“滚!”

    话语出口,第一呼吸瞬间展开,即使卡特来不及拔出魔杖对这个魔咒进行反制,但是现在这个与平常判若两人的何齐天却可以。第一呼吸的气场如同海浪般汹涌铺开,空中飞行的魔咒被这气场一吹,顿时消散在距离查尔斯身躯半米远的地方。同时办公室里所有巫师皆是身体一沉,感到身体里的魔力正在被飞速抽离。

    “我再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说,茉伊拉在哪里?”何齐天浑身展开着第一呼吸的气场,那些被怒火点燃的气所展开的气场更加狂暴和暴力,也更加富有攻击性,此时的何齐天整个人如同凶神降世,还是那种随时可以把人随手撕碎的那种。

    查尔斯忽然撕破了自己的伪装,露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梗着脖子说道:“想不到我居然栽在一个巫二代的手上,不过你也别想知道那些麻瓜都去了哪里!我不说是死,我说了也是死!我的家人还会因此受到牵连,我为什么要说?他们刚才都已经想要出手灭口我了,我说了岂不是他们就会把手伸到我家人头上?我有那么傻么?”

    “你不说也可以,我们有的是方法让你开口。”门口传来了第二个女人的声音,查尔斯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简直恨不得刚才那发魔咒直接把自己打死!他在心里简直把自己的同伙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明明知道朝圣者们都还没走,急个屁的计划,非要在这个时候挑下一个祭品?

    娜塔莎穿过门口的人群,走进办公室里。围观的老师们没有一个敢于做声,从刚才的情况可以看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魔法界的禁忌,也即是绑架人口,朝圣者作为圆桌议会势力的一支,自然有资格接管这个事件。

    娜塔莎走到何齐天的身边,看了一眼面如死灰,整个人都已经吓成了一只乌龟的查尔斯,她先是冷峻地说道:“请阁下将他移交给我们,我们只需要半个小时时间,就能让他说出任何您想知道的情报。”

    这句话绝非危言耸听,猎杀部的干员们一个个都是追猎和围捕的专家,而在某些情况下他们也能化身为拷问和逼供的专家。他们和专门应对大型战役战场的朝圣者灼焚部门不同,他们本来就类似于小型作战,单点突破的精英小组,而这点他们又和专门负责侦查,收集情报的暗曜部门有所不同。猎杀部门是正大光明地撬开你的嘴。

    魔法部严禁使用类似于自白剂吐真剂一类的操控类合剂,也严禁巫师们使用探查他人记忆的魔咒,即使是负责进行洗脑的魔法专员,也严禁在洗脑时使用额外魔咒窥探他人记忆。

    朝圣者并不受魔法部的规则约束,因此他们可以使用任何手段来获取情报,但是这群凶残的白衣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走远路,他们更喜欢在规定的时间内使用折磨和酷刑逼迫你说出情报,并以此为乐,在时间不充足的时候才会使用类似于记忆搜索咒一类的魔咒来获得情报。所以朝圣者们所说的时间限制,往往不是对雇主的保证,而是对手下的暗示,即这个人可以交给你们玩弄多少时间的意思。

    查尔斯张大了嘴,娜塔莎这个恶毒的女人已经说了半个小时,也就是说,查尔斯极有可能在这群丧心病狂摩拳擦掌的冷血怪物手下度过煎熬的半个小时?

    这群干员并不是因为他们有着什么喜欢折磨人的变态嗜好,或者说他们乐意看着别人痛哭哀嚎,而是因为他们工作太认真了,既然上司的命令是刑讯逼供,那我们就一定会使用大刑进行逼供,既然上司规定了时间,那我们就一定要在这段时间内都进行“刑讯逼供”这件事,无论是对象提前说出情报,还是时间快到了不得已使用搜索记忆的魔咒来获取情报,都不能算在规定时间内好好地完成了刑讯逼供的任务。

    查尔斯怕就怕在这一点上,而且这次来的干员们都是护送某件重要物品的干员,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半小时刑讯逼供,那就一定是足量充实,令人回味无穷的半个小时刑讯逼供。

    想到这里,这个刚刚还在强装硬气,心想着一死了之的铁血硬汉,裤裆间居然出现了诡异的腥臭液体,他哭丧着脸,甚至嘴巴都在颤抖:“我说!我什么都说!”

    何齐天和娜塔莎对视了一眼,放开了查尔斯的领口,任凭这个吓尿了裤子的男人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