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没说话，但却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他想了许多问题，比如坦白，比如道歉。

    有没有用，他心里也不清楚。

    但是，他不想让秦晏难过却是真的。

    转念一想，现在的秦晏既然有了唐晏的记忆，那么，他很有可能会受到这份记忆的影响。

    那么，甜甜如果来这里，会不会能起到点作用？

    可是，他心里又有些害怕，毕竟，秦晏看上去十分抵触唐晏的那部分记忆。

    那么，很有也会很抵触甜甜。

    想了许久，坐到身子都开始发酸时，洛川决定去找唐甜甜。

    只是现在寝室已经熄灯，就是去了学校也于事无补。

    凌晨两点多，洛川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又趴在门上，从玻璃处望了进去。

    病床上的人已经躺了下来，双眼紧闭，看样子是睡着了。

    洛川的一颗心稍微好受了些。

    他蹑手蹑脚的打开了房门，像是做贼似的，悄悄溜了进去，每一步都迈的格外小心翼翼。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其实比想象中的还要喜欢这个男人。

    他站在病床前，动作缓慢的替他整理好了被角，熟睡中的人却突然说起来了梦话。

    声音虽然很低，可由于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因此，他是听的清的。

    秦晏说：“我是你哥哥……原来，我是你哥哥……”

    洛川的心慢了半拍，久久不能回神。

    他知道秦晏口中的话是指唐甜甜。

    受了唐晏记忆的影响，他心中的一些感情其实已经发生了变化。

    但是，按照道理而言，秦晏既然拥有了唐晏的记忆，那么不可能只拥有了亲情，也应该会有爱情的呀！

    唐晏可是有正牌女友的，女友还和秦露一个样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洛川的心就不安了起来。

    秦晏可以因唐晏记忆的影响而接受唐甜甜这个妹妹的存在，那么他会不会也会接受秦露以女朋友的身份存在……

    如果秦晏真的爱上了秦露，那么自己要怎么办呢？

    洛川握紧了手，身体却克制不住的在发抖。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的哭出来。

    因为，他是真的已经准备好留在这里，留在秦晏的身边。

    哪怕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体，他也不后悔的。

    第二天，洛川就去找了唐甜甜。

    小姑娘当时正在马路边和季安腻歪，看的他有些头疼。

    尤其是季安现在的改变，和他书里原本该有的性格相差太大，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

    洛川冲了过去，气喘吁吁的打断了腻歪中的小情侣，朝着小姑娘说：“秦晏被送到医院了，记忆出现了紊乱。”

    小姑娘愣了一下，才道：“紊乱？你这是什么意思？”

    “总之，你跟我一起去医院，我有话要跟你解释！”

    他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小姑娘从季安的手里借出来一段时间。

    他一路上向小姑娘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最终发表了自己的言论。

    他觉得秦晏既然受了唐晏记忆的影响，昨晚在梦里又说了那种话，想来是对唐甜甜的存在还是在意的。

    唐甜甜听了洛川的话后，反应也挺强烈的。

    甚至，他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赞成。

    她不赞成什么呢？

    大抵是不赞成他将唐晏和秦晏之间联系上了。

    其实，他是能够理解小姑娘的心思的。

    对于唐甜甜而言，哪怕唐晏已经过世了，在这个世界上再也见不到了，唐晏也永远存活在她的心里，不需要任何人来替代。

    可他作为金木木的时候，得知唐晏去世的消息，为了能疏解自己心中的感情，才写下了以秦晏为男主的这本书。

    他原本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同，不过是寄一份感情而已。

    而且，他希望唐晏真的能像他所写的这样，活在了另一个平行世界里。

    直到现在他身临其境，他才明白。

    最痛苦的人是秦晏。

    两人站在了病房门口。

    洛川手一抖，就打开了门。

    秦晏靠坐在床上，见到洛川时，眼里并没有太大的情绪，直到看到洛川身后的甜甜时，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丝的复杂。

    秦晏并不想受唐晏的记忆影响，对于他而言，他只是秦晏，只是自己而已。

    他不想活成任何人，也不想因为一个平行世界，而去影响自己的感情。

    然而，心中对于唐甜甜所升起来的亲切，却是怎么压都压不住的。

    洛川对于这样沉默的局面，心中觉得尴尬，因此，笑了笑说：“秦晏，我和甜甜一起来看望你。”

    秦晏没说话，却在心头骂洛川蠢。

    他之前已经问过值班的护士了，洛川昨夜在走廊上坐了一夜。

    秦晏知道自己有时候不够心细，尤其是在昨天那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多想。

    因此，洛川离开病房，他也没想过对方会不会留下来。

    唐甜甜倒是十分坦诚道：“我被他强行拉来的。”

    这句话不知道是触动了他自己的心弦，还是他脑海里属于唐晏那份记忆的弦。

    总之，面对这样的小姑娘，他心中觉得熟悉。

    秦晏转了转眸子，道：“随便坐。”

    洛川得了这三个字，心中瞬间有些雀跃。

    看来唐甜甜的存在，真的让秦晏有所不同。

    毕竟，秦晏今日的态度真的要比昨晚好太多了。

    唐甜甜并没有选择病床旁边的凳子，而是坐在了稍远一些的沙发上。

    “这件事情又是韩白做的？”

    小姑娘皱着眉头问道。

    秦晏摇了摇头：“不是……现在他不敢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他知道仇家是聂霆泽的对家，因为他最近为聂霆泽做事情，当了某些人的财路。

    他这次没死，也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小姑娘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我知道，你有他的把柄……他也有你的。”

    小姑娘一如既往的聪明，和唐晏记忆中的小女孩一样，仿佛她从未改变过。

    这个话题结束后，秦晏抿了抿唇道：“洛川强迫你来的？”

    小姑娘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住他如此审问的眼神，耸耸肩道：“好吧，有一半是我自愿。”

    听到自愿，他的心情其实是复杂的。

    他能够清楚的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心脏分为两半，一半属于他自己，另一半属于唐晏。

    因此，他难过又欣喜。

    “因为我长的像唐晏？”

    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没想到他了会如此直白，表情又一瞬间的僵硬。

    “算，算是吧！”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答案挺像个笑话。

    他像是一只困兽，被落在唐晏记忆的牢笼里，却又偏偏记得自己是秦晏的事实。

    他忽然之间有些明白，孟婆汤的用处了。

    人果然不能拥有太多的记忆，否则很难快乐。

    甚至，更多时候，你会忘记你到底是谁？

    被太多情感操控，你就会失去理智。

    比如眼下，他最好不去搭理小姑娘，但他没做到。

    “可我不是唐晏，不是你哥。”

    小姑娘点了点头，神色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她这般坦然的模样，反而让秦晏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也许，小姑娘根本就没有想过把他当成是……

    她说：“我知道……同样在我心里，我哥哥无人替代。”

    她的语气那样坚决，像是在证明什么似的，说话的时候，还特意看着他的眼睛。

    秦晏的心竟在那么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只是秦晏。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彼此之间只剩下呼吸声。

    秦晏微微偏了偏头，看向窗外道：“洛川，坦白吧，你究竟是谁？”

    他今天想了半日，洛川的每一次出现都是那般的巧合。

    太多的巧合背后，通常都是刻意的安排。

    因此，他不得不去怀疑自己的心上人。

    尽管，每多想一分，他的心就跟着多痛一分。

    洛川没有说些什么，因为这时候的文艺显得那么苍白。

    秦晏最终用了肯定的语气，对着洛川直接判下“死刑”。

    “唐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唐甜甜也不是……你也不是。”

    洛川并没有反驳，看样子更像是默认。

    秦晏的心有些凉，明明是盛夏，却觉得自己的骨子里都有着寒气。

    小姑娘看了一眼洛川，又抬眸看向他，道：“秦晏，这件事情，我也是局外人，帮不了你什么忙。”

    “我唯一能够告诉你的，就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话音刚落，小姑娘抬脚就离开了。

    秦晏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这下是真的沉入了冰窟里，他嘶哑道：“这个世界是假的吧？”

    哪想那个已经走到病房门口的小姑娘，却再次走了过来，抬手在他的肩头落下一巴掌，问他疼不疼。

    “这是假的吗？你都有痛觉，你还会觉得是假的吗？”

    疼痛让他在这刹那间，找回了一些失去的理智。

    可是，一直沉默的洛川，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他将一切都坦白了，语气中饱含的歉意，却让他觉得格外的残忍。

    原来他只是书里的一个人物而已，那么，他和唐晏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他不仅仅只是个虚构人物，还是一个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