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一个月来的头一次出门，是因为舅舅在浔阳买了新的宅子，请秦淮过去小坐。</p>
反正总是要面对外界的变化的，挑选这个时机最是合适，正好也去看看秋氏，问问舅舅是否还知道些什么对自己的处境更有利的事。</p>
毕竟颜碧玉成了太子良娣的事已经全城皆知了，上门贺喜的人已经将大门口堵住了，</p>
听说这院子是皇家的另外一所别院，后来经沐莞卿的安排，舅舅一家才能搬到这里。</p>
这处院子倒是离秦淮的公主府有些近，整个地段也是极好的，看上去不比从前的云州城主府小。</p>
秦淮瘦了许多，勉强套了一件桃红色的衣裳，显得整个人精神些。</p>
她本就生了一张妖冶的脸，这病美人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只是不适合就这么走出去见客，免得又被说了什么不好听的闲话。彩霞今日替她上妆的时候，胭脂特意多打了一些，口脂也抹多了几分，才能勉强遮掩住。</p>
见到公主府的马车停在颜家门前，那些前来送礼的人也惊住了，一个月未见公主，竟然是在颜府门前遇上了，这足以证明颜家如今是如日中天啊。</p>
从前颜家就出了一位女中豪杰莺贵嫔，生下的秦淮公主受宠多年，如今颜家的女儿又进了太子府中，这个地位啊肯定是直冲云霄的。</p>
原本在门前招呼宾客的颜墨一眼就瞧见了秦淮，连忙让钱管家帮着照看，自己去迎秦淮。</p>
这些日子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位表姐的的传闻，他第一眼就发觉到秦淮的消瘦，难道成为了平乐公主后，还能过得比当初在云州时候惨淡么？</p>
心中存下这个疑问，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礼数周全后避开众人，搀扶着秦淮慢慢往府中走，一直送到了后厅。</p>
“表姐在浔阳过得不好吗？”</p>
虽然秦淮当初被皇室接走了，但他始终都关心着这位表姐，他一直觉得表姐并没有哪里不好，反而所思所需是真正的性情中人。</p>
但是如今看来，秦淮的眼中少了些许纯净炽热，暗含的却是复杂和劳累。</p>
果然祖父说的没错，浔阳这个地方就是容易让人迷失自己了，让表姐这样原本鲜活的人都逼成了这模样。如果祖父还在的话，该是有多难过啊。</p>
秦淮看到颜墨又长高了一些，心里也欢喜，并不准备将和自己身世有关的秘密透露给他。</p>
“没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心里藏了一件事，始终没放过自己。”</p>
依照他对秦淮的了解，她并不是心里藏得住事的人，也不是会为什么小事而困扰的人。她可是当朝平乐公主，如今已经恢复了所有尊荣，地位更胜从前，还有什么能让她困扰？</p>
“颜墨能否帮到表姐什么？”</p>
其实问完之后颜墨有些后悔，他不过是颜家的小儿子，初入浔阳没个一官半职，别人也是看他是太子良娣的弟弟才赏脸叫一声颜公子，他能帮到秦淮什么呢。</p>
秦淮没有深究，摇了摇头，望向屋里，似乎在寻找舅舅的身影，“一件小事，已经过去了，怎么没看见秋氏啊。”</p>
“母亲正在前厅呢，刚来浔阳府中人手不够，钱管家已经通知了，这就过来。”</p>
算算日子，秋氏也都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吧，自从云州一别，她们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面了。听颜墨叫她母亲，想来他们之间相处融洽，颜墨对她的感觉应该不错。</p>
之前白氏在的时候，颜墨从来都是尊称一身夫人，现在叫起了母亲。不过秋氏这个女子也是有办法，总是能有方法让别人对她放下戒备。</p>
“不知公主驾临，民妇有失远迎。”</p>
秋氏一身浔阳贵夫人的打扮，这肚子已经挺得老大了，一开始秦淮差点都不敢认呢。</p>
其实以她的样貌并不比白氏差，且胜在年轻，这一身绛紫色的蜀锦衣裳华贵非常，整个人看着就像是官家出来的大家闺秀。</p>
秦淮见了赶紧去扶，连忙笑道：“舅母快起来吧，这也没什么外人，您带着我小侄子是要折煞我了。”</p>
既然已经来到了浔阳，那云州的，和白氏有关的那些旧事已经翻篇了，颜墨都已经改口了，秦淮还有什么不改口的理由呢。</p>
这一声舅母，秋氏绝对担得起。</p>
听秦淮这么说，秋氏心中也是欢喜，大家好像真的都是一家人，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温暖。</p>
“不过几个月不见，怎么就瘦了这么些了，难不成是宫里的厨子做的饭菜不合胃口？不如今日就留下来用午膳吧，正好尝尝我的手艺。”</p>
分明都是再问秦淮发生了什么，秋氏的方法就更贴近人心，她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的，就算吃多明清酒楼的珍馐美食，秦淮还总是能想起当日在云州，秋氏亲手做的那一顿饭。</p>
“早就想这舅母的手艺了，今儿过来一是贺喜，二就是想尝尝您的那几道菜呢。”</p>
本就许久没见到公主展露笑颜了，这会儿听了自家主子要留下来用午膳，明月心里激动得不得了呢，就差对着秋氏直呼高明了。</p>
“对了，这册封的圣旨已经下了，不知道碧玉如今准备得怎么样了？”</p>
今儿过来，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马上颜碧玉就要搬进太子府了，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日后见面身份不同，恐怕就难再开口了。</p>
秋氏垂下眼帘，似乎对这件事也是有心无力，她我这秦淮的手，两人坐到了一张长椅上。</p>
“自从你走之后，碧玉就被白家接走了，起先老爷也是不同意的，可是后来白家老夫人亲自上门要人，我们也不能扣人不应，只能让她回白家小住。这一住就是三个月，怎么也不肯放人，还莫名答应了上京选三皇子侧妃的事……”</p>
“老爷本就不同意，可是白家人坚持，说我们既然保护不了他们白家的女儿，保护不了他们家外孙女，更不可能让碧玉跟我们住在一块。”</p>
看来这白老夫人还是有些能耐的，不管怎么说舅舅也是城主，竟然和城主这么说话。</p>
“后来吧你舅舅也想明白了，反正你也在浔阳，听了你这么些日子的事，还是想对你母亲有个交代。回到浔阳来，既照顾你，又能离碧玉近一些，也好绝了白家的某些念想。”</p>
白家好不容易培养了颜碧玉送进浔阳，难道会这样放弃么？</p>
“哎，后来你舅舅舍弃了城主之位，还公开支持白家的儿子，白家老夫人这才答应放人，这事啊还好有州牧大人出手了，说准备重新选择城主，要不然结果就难说了。”</p>
这些事秦淮倒是不知道，不过沐莞卿派了人盯着云州，想来城主之位也不可能就这么容易道白家手里。</p>
既然颜碧玉能成为太子良娣，这就说明沐莞卿确认过她是安全的，不受任何人控制指使。</p>
“民女见过平乐公主。”</p>
说来就来了，颜碧玉一身青衣跪在门外，这突如其来的守礼，让秦淮猝不及防。</p>
“已经是太子良娣了，怎么还自称民女，以后你我之间不只是表姐妹，更是姑嫂了，不必这么见外。”</p>
秦淮也是实话实说罢了，按照道理，册封的圣旨已经到了，就差成婚的礼节了，如今颜碧玉也不一样了。</p>
“若没有公主相帮，碧玉绝不会有今日成就，那二十四位贵女中能者颇多，碧玉清楚自己的斤两。”</p>
从白家走了一遭，说话的语调都不一样了，不急不躁，真有些贵女该有的样子了，就像从前的颜妆成那样。</p>
“你们两也许久不见了，应该好好说说话，我这就和颜墨下去准备午膳了。”</p>
秋氏懂秦淮的意思，连忙找了借口出去，还顺带捎上了颜墨一起，让这两人好好谈谈。</p>
“公主可是有什么事让我去做。”</p>
秋氏这才刚走，颜碧玉就道出了秦淮心中所想。</p>
“在白家过得不好吧。”秦淮剑走偏锋，没直接回答，反而多了一问。</p>
如此懂得察言观色，肯定是受了不少苦，否则以她的悟性，短短三个月怎能速成。</p>
“确实不比当初公主在颜家受的委屈少。”她倒是直白，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p>
受委屈那是自然的，白家就胜在女儿家多，光是底下的姐姐妹妹就有十几个，看到颜碧玉这样好欺负的，还不是个顶个的使出浑身解数。</p>
“宣纸是个好人，不会为难底下人，只是太子府中有个妾侍，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若是有机会……”</p>
点到为止，颜碧玉该明白自然会明白。</p>
“碧玉会尽己所能，保护太子妃的周全。”</p>
宣纸和秦淮也算是老熟人了，她这些小事自然一早就听说了。</p>
见颜碧玉这么懂事，秦淮心里也不好受，她甚至都没见过三皇兄一眼，若要说真爱也不可能，那……还有什么是可以弥补的，或是能够让她舒心的呢？</p>
“你放心，你和我关系亲密众人皆知，未来定是不可限量的。不过皇后之位我不能许诺，贵妃乃是皇贵妃都是掌中之……”</p>
未说完，就被颜碧玉打断了。</p>
“多谢公主厚爱，其实这些都是颜妆成想要的东西，现在与我没什么用。”</p>
原本的她不是这样的，或许是这三个月在白家真的有够难过的，让她都忘了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p>
既然来了浔阳，就归秦淮照着了，颜家的女人，就算不像母妃那样，也该活出颜色来。</p>
“没关系。以后，你也会想要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