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即将走远的时候，张医师突然叫住了我，他喊：“苏太太！”
我看着已经大步走下楼的苏黎世，脚步一顿，随后转过身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困惑道：“张医师，您叫我是怎么了吗？”
张医师看着我所在的位置，唇角微微扬了扬，道：“苏先生想再要一个孩子，是因为你吧。”
万分笃定的语气。
“什么？”我怔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张医师的话是什么意思。
“哦，看来苏先生的心里话不只是不告诉苏家人和顾忆，就连你也不常说心里话，我还以为他有意防范身边的人，原来是生性隐忍冷淡。”张医师戳了戳面前的杯子，微微挑眉，见我一头雾水的样子，有些抱歉的笑了笑，“我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抱歉。”
“……”
不该说的话？
是指苏黎世想再要一个孩子是因为我的事情？
苏黎世想再要一个孩子不是因为觉得自责，所以才会想要再生一个，弥补给他所有的爱意吗？怎么就跟我扯上关系了呢？
“不下楼去看看他们父子两个吗？苏先生那种闷闷的脾气，跟顾忆的交流可能会出问题……”张医师见我愣住不打算离开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笑道：“人啊，就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闻言，我忍不住吐槽，苏黎世那哪是闷闷的脾气啊，分明就是闷骚！
我微微蹙眉，看了一眼张医师笑的很淡定的样子，心里虽然有困惑，但终究还是楼下站着的两个人比较重要，也没多想，直接转身拉开房门就赶到了楼下。
楼下草坪上，顾忆和苏黎世并肩坐在草坪的一角。
顾忆的身子很小很小，缩在那里，变成了一个很小的一点。
而苏黎世则坐在顾忆的身侧，一大一小的身影，看起来带着一种异样的温馨。
我抬脚，悄悄地走近他们。
“离家出走，连一分钱也不带，你是觉得自己的腿能代替一切了？”苏黎世斜斜的睨了一眼顾忆装的鼓鼓囊囊的小熊书包，眼神里面的嫌弃分外明显。
不过，顾忆没带钱吗？
可没有带钱的话，为什么卧室里面的存钱罐会被摔碎？难道那不是顾忆做的？
相比较于苏黎世的嫌弃和正常，顾忆则显得十分的紧张，小手不断地绞着，漂亮的眼睛眨了又眨，半天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
“真是越来越倒退了，现在连正常说话都不会了？”苏黎世迟迟没有听到顾忆的回答，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毛，但是嘴上却依旧说的毫不留情，“就你这种表达能力和基本的生存能力，还敢玩离家出走？你知不知道，在医院，妈妈都快急哭了？”
我站在苏黎世的身后吐槽，我确实是急的快哭了，精神也崩溃了，但是总好过苏黎世心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嘴上却表现得淡定无比吧？
“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跟妈妈说一声再走的，可是，我不想去，我怕我去了你们会有心理负担，我不想做爸爸妈妈的累赘。”顾忆低了低头，小声的辩解着，一脸认真的模样。
闻言，苏黎世却冷冷的哼了一声，一把拽过顾忆的小书包，不屑的撇了撇嘴吧，看着顾忆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动作，苏黎世抿唇道：“为什么突然离开医院了？是有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顾忆摇了摇头，像是在做心里斗争，大约过了三分钟，顾忆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不是，只是爸爸妈妈要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新小孩会被所有人喜欢。”
苏黎世扯了扯唇角，凉声道：“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你就这么讨厌弟弟妹妹？”
顾忆把头低的更低了，他的双手揪在一起，小嘴抿得紧紧的，好半天才重新开口，“我有病，你跟妈妈都不喜欢。弟弟妹妹没病，你们会很喜欢。”
听着顾忆自卑不已的稚嫩嗓音，苏黎世眉头狠狠一皱，眼神冷冽的看着顾忆，“谁跟你说你有病的？！白血病只是暂时的，你会好起来，而且，我跟妈妈也没有不喜欢你！”
“你跟妈妈喜欢我？”顾忆像是没有听懂苏黎世的话一样，歪了歪脑袋，诧异的看着苏黎世，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有一抹光亮滑过，“可是，那个阿姨说有了新的小孩，你们就会放弃我，你们会觉得我是累赘，会觉得我是拖油瓶。”
我隔着一段距离，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看着这一大一小交流，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
果然是有什么人跟顾忆说了些什么吧？不然顾忆这么小的脑袋瓜，是断然不可能考虑这么多的，那么，能够轻松进出被苏黎世的保镖围起来的病房的人会是谁呢？
莫名的，我的脑海里面蹦出来了荣岚的面庞。
我攥了攥拳头，如果这次对顾忆的挑唆真的是荣岚做的，那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苏黎世伸手重重的拍了下顾忆的天灵盖一下，“亏我之前还觉得你早熟，可以早些放你独立，现在看来，你根本就还是个小孩子，就你这样还想当大英雄保护妈妈呢？以前我还不是爸爸，只是苏医生的时候，你不是挺豪横的吗？扎针那么痛都不怕，现在怎么这么胆小了？”
他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我在心里反驳，没敢开口打断两个人之间算不上融洽的交流。
“……”顾忆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的看着苏黎世，小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咕噜——”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叫了一声，打破了这沉默的尴尬。
“呵，离家出走不带钱，不带吃的，顾忆，你这智商果真是跟你妈妈当年一模一样。”苏黎世冷笑一声，对于顾忆突然肚子饿的这件事情十分的不屑一顾，顿了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沉声道：“你比她聪明一点，因为起码你还知道怎么不让我生气。”
我嘴角一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苏黎世还在记恨我当初因为吃醋而从学校的春游队伍里面走丢的事情？我当时确实是想离“队”出走，但是我身上没带钱，没带手机，连指南针都没拿，就那么在大山里面过了一夜，晚上有东西在叫，吓得我鬼哭狼嚎的。
第二天苏黎世找到我的时候，我因为一整晚都在担惊受怕，整个人精神已经不对劲了，但还有的是力气跟苏黎世吵架和争辩，我把他惹生气之后，自己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那次的事情，苏黎世记了我这么多年，现在居然还当着儿子的面，拿出来调侃我！
“我带了，零食。”
顾忆从草坪上爬起来，顺着被苏黎世一脸嫌弃的丢到一旁的小熊书包里面，掏出了一包儿童饼干，一盒旺仔牛奶，一个苹果，还有三块巧克力以及一包已经开封的薯片。
“行了，别再拿了。”苏黎世嘴角抽了抽，看着顾忆还继续往外面掏东西的动作，冷着脸打断，“还知道均衡营养，牛奶，苹果都带上了。”
“吴伯买的，说是上学可以跟小朋友分享。”果然，听到苏黎世的话，顾忆从书包里面往外掏东西的动作一顿，低着小脑袋，一脸的沮丧，道：“但是，没有鸡蛋。”
嗯？鸡蛋？
我挑了挑眉毛，顾忆这是把我之前嘱咐苏黎世的话记住了吗？
苏黎世这个人很挑食，不喜欢吃煮鸡蛋，每次做了也都是应付似的吃一两口，每次我都要软磨硬泡，软硬兼施的让他吃，最后还要说一句，“不吃鸡蛋没营养，人会越来越虚弱的。”
“放心，我再虚弱，对付你，绰绰有余。”
虽然每次都被苏黎世用这样的话给噎回来吧，但是，顾忆虽然平常在饭桌上安安静静的样子，但是也是有把我们之间的对话听到心里去的吧。
“咕噜——”顾忆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也对，顾忆离家出走的那一阵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折腾到现在确实是该饿了。
苏黎世的脸色一黑。
顾忆拿眼角的余光不断地漂着地上的零食，小嘴巴抿得紧紧的，就是不肯拿起来。
看着顾忆这个样子，苏黎世的脸色更黑了，他沉着脸，一把将儿童饼干给撕开，粗鲁的递到了顾忆的面前，“想吃就吃，眼睛都快漂到地上了！”
顾忆眨了眨眼睛，接过苏黎世递过来的零食，眼前一亮，小嘴弯了弯，笑了。
“笑什么？”苏黎世看着顾忆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困惑的问道。
顾忆原本笑起来的动作僵住，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低下头十分认真的吃着儿童饼干，漂亮的眼睛里面一片茫然。
父子两个人表现的真是宛若唱双簧的，可爱的紧。
“顾忆。”苏黎世叫了一声。
顾忆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苏黎世，一脸困惑的样子。
苏黎世看向远方，语气淡淡的说道：“顾忆，爸爸跟妈妈决定留下肚子里的这个宝宝，不是因为爸爸妈妈觉得你有病，你不好，而是因为肚子里的宝宝是能够拯救顾忆的小天使，只要这个宝宝平安落地，我们顾忆的病就能被治好，你明白了吗？”
苏黎世在跟顾忆解释要生二胎的原因是什么。
本以为这会是很难被理解的话，但是很明显顾忆听懂了，因为我看到顾忆眼睛又再一次弯了起来，带着别样的弧度。
但是在接触到苏黎世的视线的时候，顾忆又一秒钟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严肃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苏黎世的话。
顿了顿，像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补充点什么的顾忆，张了张嘴道：“对不起，爸爸，我以为你们不想爱我了。”
苏黎世抬手摸了摸顾忆的小脑袋，勾唇道：“你可是帮老爸保护心头肉保护了五年的小英雄，不爱谁都不可能不爱你！”
闻言，顾忆笑的更开心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抬脚，真正的靠近这两个人，“你们聊的可真开心，不过我现在简直饿死了，走吧，顾忆，我们去吃饭吧。”
说着我就要去牵顾忆的小手，苏黎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只有顾忆？当我透明的？”苏黎世咬牙切齿的看着我，语气有些沉。
“旁边不是有零食？”我学着苏黎世嫌弃陆顾忆书包的样子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跟顾忆朝夕相处了这么久，顾忆居然还是比较喜欢你，我觉得我应该好好的培养一下我们的母子之情了，所以，你吃零食，我带顾忆吃大餐。”
说完，我便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着苏黎世的脸色，我以为我这样说，苏黎世会生气，却没想到，某人好整以暇的看了我一眼，从草坪上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
“好啊，等你们吃完大餐回来之后，我在卧室准备吃今晚的饭后甜点。”苏黎世说完还十分暧昧的上下看了我一眼，薄唇微微勾了勾，“苏太太，欢迎今晚跟我一起品尝饭后甜点。”
“……”
苏黎世这不要脸的手段真的是越来越高了！
居然什么话都敢在孩子面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