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浴室里面哗啦啦的水声，眼前是苏黎世结实而挺拔的身姿，我背对着苏黎世的方向，盯着镜子上的一角，状似游神一般的尴尬着。
虽然苏黎世的这幅样子，我不是没有见过，但是真要具体说两个人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的站在狭小的浴室里面面对面的时候却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记得很久之前，那个时候还在上大学吧，第一次跟苏黎世同居的时候，苏黎世也是这样，把身上穿着的休闲服就那么随意的一脱，然后赤脚就去了浴室洗澡，而我在一旁捂着眼睛，偷偷地从缝隙里面欣赏苏黎世的身材，一边啧啧惊叹，一边又小心翼翼的站在角落里面，生怕苏黎世看出来我在偷偷看他。
“在想什么？”正在出神想事情的时候，身后突然环过来了一双手臂，结实而有力。
低沉优雅的嗓音仿佛在我的耳边回响，我诧异的回过头，看向苏黎世那张百看不厌的面容，随后抛弃了羞涩和尴尬，轻轻地笑了下，说道：“你还记得吗？好多年前，我跟你也是这样在浴室里面，你在洗澡，我就站在角落里偷偷地从指头缝隙里面看你……”
闻言，苏黎世挑眉想了想，道：“是吗？我记不太清了，不过，你喜欢偷看我的习惯倒是一点都没变，刚刚盯着镜子哪里看呢？嗯？”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刚刚盯着镜子里的哪里看，随即我连忙转过脸，将自己的脸颊埋在了苏黎世的胸前，道：“我我我，我没看，我的意思是……我刚刚在神游，并不是在看你，你可别误会了……”
我的话音落下，苏黎世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他说道：“瞧你慌张的，知道你脸皮薄，我就随口一说，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啊。”
我抬手狠狠地锤了苏黎世的肩膀一下，随后缓声说道：“不过，好歹我总算是留下来了，接下来可能还会面临更为难得事情，阿世，你要先保全自己知道吗？”
“什么意思？”苏黎世垂眸，扫了我一眼，随后漫不经心的问道。
“在我跟其他事情做选择的时候，不要犹豫，放弃我，选择其他。”我张口，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能够让苏黎世在我身上做选择的事情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不可能让苏黎世为了我而放弃些什么，我总要想办法为他做些什么才是。
本以为苏黎世会诧异我的选择，却没想到苏黎世直接变了脸色，他猛地将拳头捶到了我的身侧，眸色阴沉，半晌之后他才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苏家，是因为当年你抛弃了我，选择了有权有势的宋迟；现在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苏家，是因为你不希望我再用心计，不希望我再招惹事端！”
“苏黎世……”我呢喃，苏黎世所说的这些话，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就又是另外一会儿事了啊。
顿了顿，苏黎世继续补充道：“……无论什么事情我都是以你为出发点的，现在你却告诉我让我在你跟其他的事情做选择的时候，优先选择其他？顾故，你这是在激怒我！”
我抬了抬手，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在苏家原本就处处受到限制，如果苏老爷子以放弃我或者跟我离婚啊，分手啊为选择逼着你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你就要果断的放弃我，我希望你过得快乐，而不是处处受限制，你明白吗？”
苏黎世是雄鹰，雄鹰就应该翱翔于天际，而不是被逼无奈被圈养在人间！
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就是苏黎世为了我而放弃自由自在，睥睨天下的机会！
苏黎世圈紧了我的身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放弃你，明白吗？哪怕只有一个月，一个周，甚至是一天，我都无法接受！”
说话间，苏黎世将我牢牢地抱在了怀里，温热的手掌上下抚摸着我的小腹，嗓音沙哑的开口道：“我会保证你跟宝宝的平安健康，也会照顾好在奶奶家的顾忆，顾故，嫁给我之后，你操心的事情太对，但是从这一刻开始，你只需要负责站在我的身后，其他的事情，全部都交给我，我来解决，我来办。”
我将自己的手落到了苏黎世的手背上，温柔的抚摸着，随后才像苏黎世一般温声说道：“我当然知道只要多在你的身后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但是，苏黎世，我也是爱着你的，我对你的爱不比你对我的爱少，我也希望能够靠着我自己的力量守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照顾你，帮你分担一切，所以，别拒绝，好吗？”
我想跟苏黎世站在同一个高度，并肩作战，而不是一味地躲在苏黎世的身后，受他保护。
那天下午，也不知道苏茉是不是在给我们锁门之后睡着了，一直都没有过来将浴室的房门打开，只穿着浴袍的我，冷的有些发抖，我怕苏黎世察觉，一直没敢跟他说我感觉冷的事情，直到我的脸色因为寒冷而变得有些苍白的时候，苏黎世才反应过来我身体微微的颤栗是怎么回事，连忙将我抱住，问：“你怎么了？冷吗？”
我张了张嘴，想说不冷，可我却说不上来，只能摇了摇头，道：“没事，别担心，一会儿苏茉就来了，我们出去喝点热的就好了，我可能之前有些感冒，现在还没好利索，你别紧张，没什么的……”
我罗里吧嗦的说着话，就是怕苏黎世会着急发火，可我没想到，我越是这么说，苏黎世越是生气，最后只一脚，苏黎世便要将浴室的玻璃踹碎，幸好，在苏黎世即将要踹碎玻璃的时候，苏茉赶过来了。
只听苏茉像个小孩子似的，询问道：“怎么样？两位在里面洗澡洗的开心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苏黎世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赶紧开门！”
苏茉被吓了一跳，随后连忙将浴室的房门打开，问道：“你，你们怎么了？在里面过得不和谐？哎？顾故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白，你怎么……”
“走开！”苏黎世将我打横抱起，随后怒斥道。
苏茉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连忙躲到了一旁，有些困惑而诧异的看着苏黎世怀里的我。
抱着我往外面走的时候，苏黎世表现得很平静，平静的让我觉得他更加复杂难懂。
那会儿更是在我说完“我好像有些冷”之后，便迅速的抬脚就想要将浴室玻璃给踹碎。
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苏黎世将我抱到了床上，又叫一旁呆若木鸡的苏茉去给请家庭医生过来，饶是一头雾水的苏茉，此时此刻也明白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苏茉连连应声，然后飞快的跑出了卧室，去给我准备苏黎世所说的那些东西。
“我没事，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我拉住苏黎世的胳膊，劝慰似的说道，“只是那会儿在浴室里面突然觉得有点冷，其他的又没事，你别吓坏了苏茉。”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应该先换上保暖的衣服，我去给你煮碗姜汤。”苏黎世面色平静的扫了我一眼，看着我有些苍白的面容，微微皱眉，恶狠狠的补充道：“顾故，你今天要是感冒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闻言，我嘴角抽了抽，坐在沙发上没动，双眼直直的看着他，“那你都不换衣服的吗？这样不会被人看到……”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黎世给粗暴的打断了。
“你管我？”苏黎世皱眉，见我盯着他看，便微微移开了自己的眼睛，随即恼怒地说道：“还不快去，还真的想让自己感冒是吧？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个呢！”
我撇了撇嘴巴，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慢吞吞地找衣服穿。
我一边找衣服，一边打量着房间里面的一切。
房间里面没有香水味，而且东西的摆放和卧室的装修全部都是冷色调，半点看不出来有女人来过的气息。
这个房间原本是苏黎世的，但是后来我来到这边住，苏茉就安排苏黎世去了其他房间，这个房间自然而然的就留给我了，所以，我也算是例行检查下苏黎世有没有背着我带女人比如荣岚来这边住过。
“你放心，屋子里面没有来过其他人，我也只是在这边睡觉而已。”
苏黎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着我四处查看的模样，眉眼一片了然。
“你居然知道我想说什么？不过，你倒是转性了，只在房间里面睡觉？连苏茉都没来过？”我赫然转身，看着苏黎世那如画的眉眼，内心还是不敢相信，苏黎世这么简单就能猜到我想说什么，在想些什么吗？
“不是。”苏黎世否定的迅速。
“那是为什么？”我眨了眨眼睛，不死心的追问。
“说这么多话，不知道去换衣服？真想感冒还是怎么地？”见我站在原地不动，苏黎世的脸色一变，随即大步上前，一手握住我的手腕，一手揽住我的腰，直接就将我推到了衣柜旁边。
“哎！”我惊叫。
在被推到衣柜旁边的那一瞬间，我听见苏黎世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让人进来我的卧室，却也仅仅只把这里当做是休息的地方，是因为我知道，终归有一天你是要回来的。”
“……”我抿紧了唇瓣，没有说话。
心脏某个柔软的部分，被人给打了一拳，有点疼。
顿了顿，我开口道：“对不起，这五年来，让你受委屈了。”
我悔悟的太晚，回头的太迟，让苏黎世这么多年平白的承受了如此多的难堪和难过，一切都该是我的错误，当年的我实在是过于自以为是。
“没关系，都过去了。”苏黎世说话的声音也是淡淡的，随后便督促着我去换衣服。
我点了点头，苏黎世便转身走了出去。
窗外风声呼啸，不知道何时起外面竟然下起了雨，细细密密的雨水打在了玻璃上，然后顺势下滑，模糊了玻璃里面映照出来的自己，也模糊了窗外的一切景象。
等我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很长的时间。
我一边四处找着苏黎世的身影，一边往楼下厨房的方向走。
苏黎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居家服，此时正站在厨房里面为我煮着姜汤，挺拔有形的身姿看起来是那样的耀眼迷人。
“阿世，你在煮姜汤吗？”我悄悄走着靠近苏黎世，看着灶上煮着的东西已经沸腾不已，但是煮姜汤的人却因为我那一声“阿世”而明显浑身紧绷着，僵硬的立在原地。
“阿世？”
我走到厨房的门前，还未开口询问什么，就看到苏黎世猛地拧开了厨房的水龙头，双手掬起凉水泼到脸上，然后白皙修长的手指使劲的揉了揉眼角那一块位置，动作迅速，却十分的性感迷人。
我觉得我魔障了，这样单纯洗脸的苏黎世，我都觉得性感迷人的不行，我想，我真的是疯了，陷入了一块名叫“苏黎世”的沼泽，而不能自拔。
察觉到我的靠近，苏黎世微微侧了侧身子，背对着我指着灶上煮的沸腾不已的姜汤，哑声道：“把这个喝了，我去书房看文件。”
苏黎世说完，也不给我反应的时间，下意识的就要走。
“苏黎世，你要不要先喝一点？你今天也在浴室冷了那么久，我可以……”
他走到冰箱那里的时候，我正巧将姜汤端下来，准备回头拿碗。
深色的冰箱映出了苏黎世刚毅的脸，轮廓鲜明，薄唇微抿，英俊的脸上还有着些许的水汽，只是，那双漂亮如画的眼睛却是通红的。
就像是小孩子闹了脾气被批评之后，倔强的忍着不哭出声的哭泣一样。
即便没有哭出声音，但那也是哭过，委屈过。
他哭了。
那一刹那，我听见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撕开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苏黎世之前的那句“没关系”和隐忍出来的平静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
手中的碗“砰”一声掉到了地上，我的鼻头酸涩，眼睛里面有些雾气，我冲上前，一下子抱住了苏黎世的腰，心脏骤疼。
“为什么？”我抱着苏黎世的腰，将自己的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眼角一阵湿润。
“什么为什么？”苏黎世的声音沉了沉，他的双手握住我的双手，往下扯了扯，却并没有回头，而是凉声说道：“行了，你别闹了，赶紧松开手，我现在急着去看签好的合同文件。”
“为什么要红了眼睛？”我的喉咙哽咽，抱着苏黎世的手也趁势微微用力。
“……”
苏黎世显然不知道我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睛，听到我的话，他浑身一震，原本用力拉着我手臂的动作也顿住了。
我看着冰箱上面映照出的他低了低头，垂眸看着我的手臂环着他的腰。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苏黎世修长白皙的手指按住了我的手腕，双眸幽深，薄唇微微一抿，“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这样坚决的选择我，从来没有想过。即便当年一意孤行为了让你后悔重新回到了苏家，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回来我的身边，心甘情愿又义无反顾的选择我，站在我的这边。”
“……”
闻言，我呆了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知道苏黎世对我的感情向来没有安全感。
但我没想到苏黎世是这样想的。
也没想到我说留下，留在他的身边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和反应。
我甚至以为，苏黎世会觉得我选择留在他的身边，是理所当然的。
他自己不也说他知道，我终归有一天是要回来的吗？
“就像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真的会爱你爱了这么多年。”苏黎世拉住了我的胳膊，语气温柔而充满了意味深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