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苏黎世在一起这么多年，讲真的，这是苏黎世第一次给我挑衣服穿。
所以，说不吃惊那绝对是骗人的！
我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苏黎世那素白的手指滑过了衣柜里面琳琅满目的衣服，看着他转过脸来，像个阳光大男孩似的冲着我笑，然后温柔的问我，“你觉得这件蓝白色的好不好？”
我怔愣，陶醉于苏黎世脸上露出来的温暖笑容，好半天才呆呆的回应道：“额，还，还行，你看着挑就好……”
其实我连苏黎世给我挑的衣服是哪个都没有看清楚，脑子里面全程都在回放着关于苏黎世要给我挑衣服穿这件事情上，许是这个事情太过于让人诧异，许是刚刚苏黎世的笑容太过于耀眼，以至于我现在迷迷糊糊的连苏黎世的问题都整理不清楚了。
“那就穿这件好了，你穿这件的话，那我就穿这个白色休闲服。”苏黎世点了点头，把衣服递到我的手里，然后自己又给自己挑了一件衣服，对着镜子比了比，表情看起来还算是满意。
“怎么还站在这里不去换衣服？难道你是需要我帮你换？”见我久久没有反应和动作，苏黎世暧昧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就想丢掉手里面拿着的衣服，冲着我走过来，那架势真有一种要冲过来帮我换衣服的样子。
“不不不，不必了！”我抱紧了怀里的衣服，闪身出了衣柜间。
等我换好了衣服走出来的时候，苏黎世已经换好衣服提前出来了，此时他正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右手举着手机，左手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着些什么东西，因为距离隔得比较远，他写的东西，我并不能十分看清。
“事情都办好了？我想今天就走……嗯，好……通知张秘书，让她现在准备好所有的协议……中午之前我会回来……嗯，就这样。”
电话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但我隐约听到了“协议”和“张秘书”的名字，能够让苏黎世用到张秘书而不是其他助理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小事。
我心里紧张了些许，随即抬脚逐步走近了苏黎世所在的方向。
等我走近的时候，苏黎世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怔怔的看着自己手里面挂断的电话号码，眼神越发的复杂了起来，我看不懂，他眼睛里面渲染出来的那些情绪，我一点也看不懂。
“苏黎世？”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苏黎世显然没有发现我的靠近，所以听到我的声音的时候，苏黎世猛地转过脸来，在看到我脸上的困惑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的表情似乎都放松了下来，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皱眉，有些迟疑的看着苏黎世，唇瓣抿了抿，道：“你刚刚是在打电话吗？给谁打的？张秘书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我承认，我问题问的急切，因为我太怕了，太怕苏黎世瞒着我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太怕遇上事情苏黎世要自己去处理，而不想让我跟他共同分担了。
“怎么了？”苏黎世皱了下眉毛，看着我疑神疑鬼的样子，转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半晌，才轻声道：“你这样很像是在吃飞醋，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在乎我给别人打电话的……”
“那不一样。”我固执的看着苏黎世的眼睛，抿唇道：“以前我一样在乎，但是我不敢说出口，现在我有立场，有理由，为什么不能把我的在乎说出口？”
“……”苏黎世挑了挑眉毛，像是在探究我所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苏黎世的回应，我诧异的抬头去看苏黎世，却发现沙发上早就没了苏黎世的身影。
门口的鞋柜处有声响传来，我转身去看，却发现苏黎世正在那里穿鞋，他微微弯着腰，将鞋面上面的一根细绳给挑了下来，见我看他，便微微勾了勾唇角。
“你做什么呢？”我皱眉，看着他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等他彻底的站直了身子，我才发现苏黎世今天所穿的衣服颜色有些蓝白，跟我身上的这一件衣服有着莫名其妙的雷同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情侣装？
“你……”我指了指他的衣服，眨了眨眼睛，好半天“你”不出来。
“亲爱的苏太太，我觉得比起吃惊于我的衣服，你不如记得去把内衣穿好。”苏黎世一把握住我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视线扫过我的衣领，眼神戏谑的看着我。
内衣穿好？
我顺着苏黎世的视线往下望了望，在看到明显松垮的不成样子的衣服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放在热水里面煮了一样，羞的我捂着衣服的领口就往卧室的方向跑。
刚刚太过于震惊苏黎世给我挑衣服这件事情，居然连内衣没扣好这件事情都没注意到！
匆忙收拾好了自己的衣服，简单的梳洗打扮之后，我便跟着苏黎世出了门。
直到坐上车，车子开了好一阵之后，我的脸上还是一片羞红，我觉得我几乎没脸去面对苏黎世了，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有的时候还是会因为这些事情觉得尴尬和害羞。
不过，现在看着熟悉的车道，我又忍不住跟苏黎世说话。
“苏黎世，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不会是机场吧？你带我去那里做什么？”我飞速的瞅了一眼苏黎世的脸，随即扭过脸来，有些困惑的蹙眉，“你最近工作安排上有出差的日程吗？”
“……”
相比较于我的喋喋不休，苏黎世倒是安静了许多，见我问他问题，苏黎世也没有说话，只是专心致志的开着车，似乎我的话对他来说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我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想了想说道：“你是要带着我去机场接人吗？接谁？你起码先跟我说一下，不然我怕一会儿太吃惊给你跌份。”
总不能让我因为诧异或者惊讶，而做出一些不优雅的姿势让苏黎世丢人吧？
“……”苏黎世依旧沉默的开着车，对于我的问题，没有任何作答。
“怎么不说话？”我皱了皱眉头，看着马上就要到达机场的路标，再一次开口道：“你真的是要带着我去接人？到底接谁啊？”
这个时间段，有谁是需要苏黎世亲自去接的啊？能被苏黎世有资格去接的人，肯定也不是小人物，既然不是小人物，我就不可能不从下人的嘴里听到过相类似的话，可我实在是没有听到过，所以，我的困惑更是无限延伸。
闻言，苏黎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面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种冷意或者嫉妒的神色，所包含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他看着我的眼睛，好半天，才突然诡异的笑了一下，笑得我浑身发毛。
“额……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举手投降，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看着苏黎世面无表情的脸色，我暗自猜想，该不会真的是要去机场接什么大人物吧？
到了机场，苏黎世便头也不回地率先往机场大厅的方向走，压根不管我还在车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背影的我。
“苏黎世，你到底要去哪里啊？你慢点，等等我！”我急急的叫了苏黎世一声，随即打开车门跟着苏黎世跑了出去。
“你到底怎么了？跟你说话也不理，到底是要接什么大人物啊？难不成你是来接陆子豪和苏茉的？”我追上苏黎世的脚步，看着他阴沉着一张脸的样子，不期然的皱了皱眉头，好商好量的说道：“不会真的是……接他们的吧？”
苏黎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从苏黎世的脸上知道了答案。
看着苏黎世的样子，我快步追上去，随后轻声咳嗽了下后，哑声道：“那个，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跟陆子豪接触，那我就回去，做到对陆子豪避而不见……”
苏茉跟陆子豪之前倒是也说过要回来A市的事情，现在距离他们订婚已经过去了快一周的时间了，算算也应该是要回来了才对！
听我这么说，苏黎世原本迅速往大厅的中央走的步子突然顿住，他转过脸来，探究似的深深地看着我，哑声道：“顾故，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强势？”
“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了？”我不理解为什么刚刚还一脸沉默的男人，怎么就突然声音沙哑的问我些这样的问题了。
“每次都这样为了我委曲求全，顾故，你真的甘心吗？”
苏黎世站在机场大厅的中央，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神冷了又冷，脸色沉静的可怕，幽深的双眸里面是我所不能理解体会的复杂，那里有着绝望，悲伤，还有隐忍，唯独没有爱。
甘心？
苏黎世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的？难道……
我的手指缩了缩，下意识的梗着脖子去看他，“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甘心不甘心的，你是我的老公，我是你的老婆，我为了你而跟其他男人避嫌，这难道不应该吗？”
难不成我躲着陆子豪这件事情，在苏黎世看来也是错的？难不成苏黎世他是觉得我心虚，所以，才会想要避开陆子豪？
我站在原地，明明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内心却莫名的觉得有些紧张和烦躁。
不该是这样的，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才对！
只见苏黎世沉默了一会，越发冰冷的眸子转向了机场的登机口方向，好半天，才接话道：“顾故，如果我跟奶奶和顾忆他们你只能选择一方，你会怎么做？”
突兀的一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开在我的头顶之上，震得我脑子都晕乎了。
还是来了……
关于对荣岚的处置，对于奶奶现在的重病和顾忆现在的情况，我选择避而不见，选择不去理会，目的就是不想让苏黎世跟苏老爷子产生什么矛盾和纠葛，但是，这一天，要做选择的这一天还是来了！它来的是那样的迅速和让人措不及防！
“……”
我没接话，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话，只是有些诧异的看着苏黎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咬了咬唇瓣，小声的叫道：“苏黎世，你在说什么啊，我们……”
“回答我！”苏黎世突然开口，视线也骤然从忙碌的登机口转到了我的身上，眼睛一眨不眨的锁定着我的脸，目光阴沉，声音沙哑的说道。
“……”
这个要怎么回答？
一个是养我给了我活下去的权利的奶奶，一个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这个要我怎么样去选择才是我不违心不后悔的选择？
我没办法选择！我在找，找一个万全的处理办法，我想过怎么对付荣岚，我有法子对付她，只是我现在还怀着孩子，很多事情我不敢放开手脚去做，因为顾忆还需要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脐带血救命！
“怎么不说话？”苏黎世脸色沉了沉，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他看着我，替我把后面的话给说了出来，“其实你根本放不下荣岚对奶奶造成的伤害对吗？其实你现在特别恨荣岚对吗？但是为了我，你必须要忍受她对你造成的折磨，对吗？”
“……”我的睫毛闪了闪，灵巧的躲开了苏黎世那热烈的目光，我看着地面上自己的脚尖，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可是握在身侧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指甲嵌进肉里的感觉，有些疼。
“你说你选择我，不去看奶奶和顾忆的情况，你跟着我毅然决然的回到A市，跟我回到苏家老宅，你伪装的很好，每天都是眉开眼笑的，会开玩笑，会撒娇，会跟以前一模一样，但是……”苏黎世骤然上前，一把握住了握的手腕，眼神灼热的看着我，更是逼迫着我去看他一般，劲道儿之大，让人无法忽视！
“苏黎世，你弄疼我了……”我挣了挣自己的手腕，没有挣脱开。
“但是，顾故，你会在半夜因为噩梦而尖叫不已，你会因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胡思乱想，你会站在马路中间，看着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发呆，我很多时候，都在害怕，害怕哪一天，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突然就冲向那些随时随地都能冲出来的汽车……”
苏黎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握着我手腕的力道也不断的收紧，很疼，可是我已经震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无声的苍白了一张脸。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昨晚苏黎世的眼角会有伤痕，那应该是被我无意识的伤到的。
“顾故，你不会明白那种一睁眼，发现你不躺在身侧的时候那种惊慌，你不会理解，当我看到你走神的时候，那种心疼，你也不会明白你噩梦连连的时候，我有多想放你走，你更不会明白，当我看到你服用安眠药的那一瞬间，那种揪心的感受……”
苏黎世突然抬起头，白皙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柔软的指腹轻柔的摩挲着我的下巴，眼神里面的宠溺逐渐的消失，也逐渐的转换成一种冰冷的寒意。
“……”我咬住了唇瓣，想要摇头去否认，可是我不敢。
“顾故，你不得不承认，选择跟我在一起，让你背负了太多太多的罪恶和压力，你把这一切都隐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落锁，怎样都不肯让我窥探。”
苏黎世定定的看着我，薄唇轻启，“你不让我接触这些黑暗的过去，不是因为你有多想让我安心，只是因为你厌恶苏家的人，更加厌恶喜欢着苏家人的自己。”
“……”我的眼神微微晃动，闪过了一丝被揭露的黯然和内疚。
我想要努力的反驳苏黎世的话，我想要让他明白，其实我一点也不难受，一点也不委屈，可是，现在的我根本就说不出一个否定的词汇来。
我只能这样看着他，只能这样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他越来越冰冷的视线和越来越紧绷的侧脸，无声的看着。
苏黎世则深深地凝视着我，很久之后，他的声音才缓缓的响了起来。
“顾故。”他叫着我的名字，“这一次的选择，我帮你做。”
他看着我，眼睛里面的忧伤和黯然浓郁的化不开，甚至遮掩了他双眸原本的光彩。
我的心口微微的泛着疼，疼得我想要立刻蜷缩起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因为我知道，我想解释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因为我，根本没有理由！
“三少爷，三少奶奶。”突然，耳边有熟悉的别墅司机的声音，“手续办好了。”
苏黎世没说话，只是眼神怔怔的看着司机恭恭敬敬递过来的机票。
单程的，地点是B市。
只有一张机票。
我诧异的去看，却发现那个司机的脚边正堆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赫然正是我的那个行李箱，粉色的表皮上面贴着顾忆最喜欢的贴画。
“做什么？苏黎世，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像是被人猛地从脑袋上狠狠地打了一闷棍，整个人头脑发晕得看着苏黎世，想笑却笑不出来的颤抖道：“机票？苏黎世，这是给谁准备的？嗯？我们回家吧，好么？我们现在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顾故，五年前，我被迫做了选择，五年后，开场由我决定，结束也由我来选择。”苏黎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把从司机的手里夺过了机票，白皙修长的手指冲着我所在的方向伸了过来，“去B市，奶奶和顾忆已经被我的人送过去了，以后不要再回来A市，A市这边的一切，苏家的一切都跟你再无关系！别再跟我有所牵扯了！”
语气决绝到让人惊慌与害怕！
手腕上突然一暖，我一愣，看着突然再一次握住我手腕的苏黎世，正好撞见他眼神里面的那种决绝，我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挣扎，人已经被他抓着往机场安检口的方向走去了。
“苏黎世，苏黎世！”我尖叫着苏黎世的名字，用没有被握住的手不断地拍打着苏黎世的手臂，努力的想要挣脱苏黎世的牵制，“你放开我，我不走，苏黎世，我不走，你听到了没有！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
“……”
苏黎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依旧大步流星的往安检口的方向走。
“苏黎世！我不要，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我不要，我不要去，我们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隐瞒你我的心结，我不吃安眠药了，不吃了，也不发呆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吧……”
内心巨大的不安让我完全不能够接受我跟苏黎世距离安检口越来越近的事实，我不断地厉声尖叫着，不断地拍打着苏黎世的手臂，我想跑，想要立刻跑的远远地，再也不要来到机场了。
机场的大厅里面有不少人因为我的尖叫声而驻足，纷纷侧目诧异的看着我跟苏黎世，可是我已经无心去关注周围的人的目光了，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想这样会不会带给苏黎世什么不好的影响，我努力地想要撤回自己的手腕，虽然徒劳，却也一直都没有选择放弃。
不管我怎样努力地挣扎，最后我们还是走到了机场的安检口，我一怔，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苏黎世已经倏地放开了我的手，将机票塞到我的手里之后，他便转身飞速的往来的方向走。
我怔怔的站在人群之中，呆呆的看着那个决绝万分，头也不回的背影，心脏一阵又一阵的抽疼起来，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着，手心里面的机票却像是烙铁一样，灼的我手心疼痛难忍。
但即便疼痛难忍，却也再也没有了勇气追上去，跟苏黎世回去那个苏家老宅！再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始终偏袒伤害了奶奶的荣岚的苏老爷子！
苏黎世说的没错，我恨，恨苏老爷子的偏袒，恨苏家的体制，恨我自己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