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身旁空无一人，如果不是苏黎世那一侧有着些微的塌陷的话，我可能会觉得苏黎世根本没有出现过，也没有躺在我的身侧跟我睡在一起。

    精神恍惚的坐起身，被子滑落到了腰间，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锁骨位置，有些许疼，想到昨晚苏黎世又爱又恨的咬住我的锁骨，现在莫名的觉得有些脸红。

    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稍微清醒一些后，我下床去浴室简单的洗漱了下，便去了顾忆的房间，原本打算把顾忆喊起来，再去做早饭的，却没想到顾忆早就起来了。

    顾忆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抬眼看向我，因为嘴里含着东西，所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只听顾忆喊道，“妈妈，次……早餐！”

    我顺着顾忆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在顾忆对面的位置还放着一份三明治。

    我挑了挑眉毛，苏黎世早起做了早饭？

    似乎是看出来了我的困惑和疑问，顾忆浅浅的说道：“苏叔叔原本说等我吃完再喊妈妈起来吃饭的，没想到妈妈你起来的这么早！”

    顾忆一边说着，一边跳下了椅子，道：“妈妈，我去给你拿牛奶！”

    我坐到了餐桌旁的时候，正好收到了苏黎世给我发的信息，“早饭在桌子上，起来吃了再说，另外，我下班带你跟顾忆出去玩。”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现在如约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面，一房，两人，三餐，四季曾经是我最喜欢的相处模式，现如今加了一个顾忆，却更让我感觉像是有了真正的家。

    正想着该给苏黎世回复些什么的时候，手机又收到了一条信息，不过这次的是短信，来自荣岚，内容是“出来我们见一面，我可以告诉你苏黎世这五年发生了什么。”

    我诧异的看着这条信息，唇瓣抿了抿，习惯性的就要拒绝见面，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催促着我去听苏黎世在我不在的这五年是如何度过的。

    我知道即便我们领了证，苏黎世也不可能像当初那样爱我，但是，起码，起码在我还是他的妻子的时候，让我多了解他一些，多在意他一些吧。

    这么想着，我便给苏黎世和荣岚分别发了一个好字。

    荣岚跟我约定了见面的时间，我言简意赅的回复了几个字，而后便专心的吃早饭。

    顾忆见我埋头发信息，立刻小大人一般蹙起了没有，双手抱臂道：“饭桌上是吃饭的地方，要先吃饭再做别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许我继续玩手机了。

    我勾唇笑了下，然后严肃开口道：“知道了，领导！”

    顾忆高高的扬了下脑袋，嘱咐道：“妈妈，快吃，吃完了去苏叔叔的卧室帮我找学校的招生简章。”

    我吃饭的动作顿住，诧异的问道；“什么招生简章？”

    顾忆一本正经的回答：“就是学校的招生简章啊，苏叔叔说我这个年纪应该上小学了，不能因为身体不好就把自己当成病人，要去学校接触小朋友和老师。”

    顾忆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的是满满的自豪感，好像苏黎世说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值得用本子记录下来的名言佳句一般。

    “苏叔叔说过的，如果我连自己都把自己当成病人的话，那我就不属于正常人的范围。生病不可怕，可怕的是从心底觉得自己有毛病！”顾忆抬起头，细细的看着我，随后郑重其事的说道，“妈妈，我是正常人，对吗？”

    对于顾忆来说，身体有病这样的事情，让他在之前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倍感特殊，许多小朋友不敢也不愿意跟他玩，老师也会对他特别对待，所以，顾忆一直觉得自己不正常，对上学有排斥，害怕跟小朋友的接触，又期待跟小朋友的接触。

    “我们家顾忆自始至终都是正常的小孩。”我抬手揉了揉顾忆柔软的头发，随后道，“顾忆乖，一会儿你去楼上玩积木，我去卧室给你看招生简章，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一会儿跟我一起挑挑学校也可以。”

    或许苏黎世看起来冷漠寡淡，做人做事都显得颇为不近人情，可是在对待我和顾忆的事情上，苏黎世向来是面面俱到，没有一点让人感觉不体贴。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不是说这样的生活不好，而是这样的生活太好，以至于我从心底惶恐这只是一场梦。

    顾忆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碗筷拿到了厨房，而后搬来了小板凳，踩着小板凳，踮着脚尖在刷碗。

    见状，我连忙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又将一直放在一旁的那杯牛奶一口气喝光，随后赶到了顾忆的身侧，“来，给妈妈吧，你去玩吧。”

    顾忆没让开，反而将我手里面的东西接了过去，镇定自若的开口道：“偶尔也让我照顾照顾你，以前承蒙你照顾，我过得还不错，以后就看我跟苏……爸爸照顾你了。”

    苏叔叔三个字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爸爸这个词汇，对于顾忆来说有着些许的陌生，不是单词的陌生，而是父亲这个角色给他的陌生感太过于严重了，所以，顾忆才会不喊苏黎世“爸爸”吧。

    我看着顾忆小小的背影，感慨道：“小忆长大了，能保护妈妈了呢！”

    顾忆背对着我笑，小大人一般的嘱咐着，“早就该长大了，都是妈妈觉得我小而已，好啦，妈妈你去给我看学校，我把碗刷出来就过去找你，你先去！”

    我连忙应了一声，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从昨天我就发现了，苏黎世的卧室很干净，通体都是暗色调的房间里面却在床头处亮着一盏温暖的灯，这是他的习惯，睡觉之前必须要亮着一盏灯，否则他会失眠。

    现在这盏灯依旧亮着。

    我盯着那盏灯看了半晌，人们常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必须要亮着一盏灯的孩子，是因为太缺少爱和保护了，所以才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

    那么，苏黎世也是这样吗？

    我走到床边，将床头柜打开，果然，我看到了不少花花绿绿的宣传单页在一个文件夹里面塞着，我连忙将宣传单页拿出来，看着上面的招生信息，微微挑眉。

    拿出来宣传单页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顺着床头柜也掉了出来。

    我低头去看，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苏黎世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这是他第一次穿着浅色系的衣服，唇角微微扬起，精简的利落短发，额前有些细碎的刘海，俊美的如同太阳神的面容，深邃的双眼看着前方的镜头，他的身旁是依偎在他的怀里做小女人姿态的我，娇羞而又温暖。

    熟悉而又让人眼眶发酸的照片，那可能是我们当时唯一的合照了。

    我的手滑过照片上苏黎世熟悉的眉眼，脑海里面不自觉的想起来，五年后的重逢，苏黎世说，顾故，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我，也不懂我。

    我承认，那时候的我不敢去相信，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相信。

    我太喜欢苏黎世了，所以，即便非要分开，我也希望是我高姿态的离开！

    年少时候的心思总是如此简单，却硬生生的错过了不该错过的人！

    我拿出钱包，把之前从医院杂志上剪下来的苏黎世个人照片跟合照对比。

    医院杂志上的苏黎世眉眼深沉，精致的脸上随处可见的都是那种运筹帷幄又意气风发的神色，他的唇角平直，眼神冷漠，眉眼之间再不见当年的星星点点笑意，哪怕只是浅笑……

    五年的时间，苏黎世仿佛脱胎换骨，完全蜕变成了另一个人，而我竟然越来越看不透他。

    我默默地将医院杂志的照片和合照重叠在一起，然后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面，或许在这五年的时间里面，对过去不能放下的人，除了我，还有苏黎世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后便是顾忆稚嫩的嗓音响了起来，“妈妈，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在看我的学校吗？有看到好的吗？”

    我回过神，慌忙回过头，看向顾忆道，“哦哦，这些都是私立学校，看起来感觉都还不错，你来，你喜欢哪一所学校？选好了，我们就去报名。”

    抛开别的不说，苏黎世支持顾忆去上学的事情，我是举双手赞同的，不能过于封闭顾忆，正是因为他与其他的同龄人有些许不同，所以，才更应该放开他去接触别人。

    从前，宋迟不许，觉得顾忆身体有病，出去上学会受伤，其实只是担心顾忆身体不好，给他们宋家丢了人罢了。

    顾忆小跑过来，指着我手边的一张彩色宣传单，兴高采烈的说道：“这个，我喜欢这个学校，你看还有足球场呢，到时候我要跟小朋友一起踢球！我踢球很棒！”

    我没忍住笑了起来，都不知道顾忆这么喜欢踢足球的。

    “之前住院的时候，我经常看到医院的楼下有小朋友穿着病号服在踢球，我也想去，可是，怕妈妈你担心，所以就趴在窗台上看他们踢球，有个小男孩踢得可菜了，可是其他小朋友都没有嫌弃他，就陪着他玩，我也希望我能遇到这样一帮小朋友！”

    顾忆笑眯眯的说着话，可我在一旁听得却是心酸不已。

    顾忆的世界就是如此简单，有人陪着玩就很快乐，可我没能给他一个好的身体，让他的童年过得没滋没味，缺少了这个年龄段孩子的灵动和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