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医院风波2

    看着那张黑沉却又颇有几何设计感的名片，尤其是那拓金的名字，柳飘飘心口快速地跳动着。几番浮沉，她接过了名片。

    而程少华的脚，也离开了电梯。随着他的身影，在踢踏的皮鞋声中，消失在地下车库里。

    电梯门关上，头顶的白炽灯照耀下，柳飘飘无比珍惜地捧着手中的名片，食指轻轻抚摸上名字，每一下，都小心谨慎，仿佛是在观摩一件稀世珍宝。

    “叮……”

    电梯清脆的开门声，将柳飘飘沉浸的世界打破。

    回过神来的她才惊觉原来自己忘了按楼层，电梯一直停在地下室。眼见陌生的人走进来，她慌张地将名片塞入怀里，按了三楼退到电梯最角落。

    出了电梯，为了平复刚才激动过头的心情，柳飘飘去了开水间，寻来一只水壶接了一壶热水。当她平静了心情走向王弟二人所在的病房时，刚进门就听到方沁冷漠的声音。

    “分手吧。”

    顾磊站在靠玻璃的那一边，背光而立，原本是看不清模样的，却因为方沁毫无征兆的一句话，震惊不已，面色惨白。

    扫眼左右，苏晴晴和王弟并不在。大抵是被方沁支开了。而贸贸然闯进来的她，却尴尬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走吗？

    现在的状况，尤其是方沁那决绝的声音，真的不是因为生气才说的？

    回想起当初方沁因为顾磊那欢天喜地的模样，比王弟还要疯狂。而跟顾磊在一起时，无疑她很幸福很甜蜜。

    一番犹疑，在二人谁也没开口的时候，柳飘飘鼓起勇气走过去，将水壶放在桌上，随即对方沁说，“方小姐，你别冲动！”

    二人对于无端出现的柳飘飘显然都没有预料。但也就几瞬间之后，方沁发出一阵冷笑，她揶揄地看向柳飘飘，说，“我冲动？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冲动了？”

    “方小姐……”

    方沁斜乜一眼顾磊，眼神里却尽是绝望，“我以为我喜欢上的那个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个缩头乌龟。飘飘，或许你说得对，是我太固执，固执地以为自己看上的男人会不一样。呵！可笑！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

    “沁沁，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是什么样！”

    顾磊不说话尚好，刚一开口，瞬间激怒了方沁。她愤然反驳，随即激动的坐起身，数落起顾磊的桩桩“罪行”。

    “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差点儿被人砍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所有人都为了我拼死而上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在手术室里濒临死亡，渴望再见你一面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好不容易醒了，我希望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可那时候你又在哪里！”

    方沁拼尽全力，歇斯底里地将心里的不快和绝望大声控诉出来。堪堪让顾磊无言以对。

    她憋了那么久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如决堤的大坝，万千洪水倾泻而下。

    顾不得凌乱的头发，她将头埋在膝盖之间，痛苦出声。一直以来强做的坚强，也就在这时候，悉数溃败。

    柳飘飘愣在原地。

    这样的方沁，她从未见过。那个坚强地能够将世界掌握在手中，总是谈笑风生，没觉得什么事儿能让天塌的女人，这时候却脆弱地像一颗临冬的枯草，似乎轻轻一压，就能结束生命。

    顾磊带给她的冲击之大，让人始料未及。纵使是顾磊，也完全被她适才的话震住。每一句质问都铿锵有力让他无法反驳。纵然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就在他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却发生了事关生死的大事，妄他还说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仔细想想，他还有什么资格？

    不……

    如果就这么放弃，他才对不起方沁的心！

    错误可以弥补，但若是应承下分手之说，那么他们两个人，就真的要缘尽于此。

    方沁的话从来不是说着玩，他完全相信，如果接受分手，恐怕从今以后，方沁都会跟他形同陌路。

    这样的事情，他决不允许！

    “我不同意。”

    心里这么想着，顾磊也就这么说了出来。不卑不亢，坚定不移。

    埋头的方沁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却再次爆出一串冷笑，她呼喇一把脸，抬起头看向顾磊，异常坚定地说，“我不是再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从现在开始，我方沁与你顾磊，毫无干系！”

    说出最后四个字时，方沁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她撇开脸，不敢再看顾磊一眼，她害怕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会被他的目光击溃，再次拖鞋。

    这样的事，她才不要！

    “既然你要跟我划清界限，那是不是说，我做的任何决定，你也无权干涉？”

    良久之后，顾磊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她心头一颤，他要做什么？

    就在她狐疑地看过去时，顾磊却忽的提步离开病房，果决的背影，真是不含一丝一毫的犹豫。

    这就是……结束了？

    当关门声响起时，方沁的心口猛地颤抖起来。过度激动的情绪，使得她开始头部疼痛。一手捂着头，一手捂着胸，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正在席卷全身。

    “方小姐！”

    尚且愣在原地的柳飘飘发现方沁不对劲的状况，连忙跑过去一边扶着她一边按响铃铛，催促医生和护士到来。

    直到护士给方沁打了一针镇定剂，她才慢慢缓过劲儿来。躺在病床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回想着和顾磊说的那一番话，仿若梦一般不真实，却又像锋利的针，扎在心口上，痛不欲生。

    被支走的王弟和苏晴晴此时也回到了病房，从柳飘飘那里，知道了事情始末。三个人看着愣神的方沁，沉默无言。

    也的确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能够说什么呢？

    一切都是徒劳。

    即便想要劝和二人，也得等她缓过了劲儿，有点儿后悔之意才动口。

    接下来的时间里，方沁都异常安静，只是偶尔会盯着病房的门，仿佛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但一有人进来，她就立马扭开了头看向窗外。

    和她朝夕相处的王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要是像以前，她肯定不遗余力地打趣她，但现在方沁神经脆弱得不行，王弟是连喝口水都几乎悄无声息。但她却没发现方沁眼中一次次的失望。

    不过如此嘛……

    当日顾磊信誓旦旦地冲她说的话，仍旧历历在目。可这过去了才不过两天，人就再次消失不见。

    方沁还能说什么呢？

    早就不该对男人抱有幻想，尤其是那么一个缩头乌龟。枉费当日见他挺身而出，自己还被他的表象蒙骗，一见钟情。

    现实实在是给她好好上了一课。

    “吱……呀……”

    方沁对着窗外的风情心中暗自计较时，病房的门轻轻被人推开。

    王弟眼见进来的人，顿时两眼瞪大。随即余光瞥向尚未发觉的方沁，眼轱辘一转，自觉下床，架着拐杖离开。

    关紧了屋门，王弟缩在一角，隔着一溜玻璃往里瞧，见顾磊带着食盒走向方沁的病床，闷声偷笑。

    “教练，看什么呢！”

    苏晴晴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惊得王弟手脚乱颤，一个不留意，拐杖就左右横倒，幸而她手脚麻利，顺着墙根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才没有在大庭广众下摔得四仰八叉。

    她暗自拍拍胸口，缓解那被惊吓的心。在苏晴晴不明所以捡回拐杖后，朝她指了指病房。

    苏晴晴会意，从隔门玻璃看进去，自然也看到了顾磊。只是他身材太过魁梧，完全将方沁的身子挡住，看不清她这时候是什么表情。

    “啧，我就说嘛，这人也没看起来那么不济。教练，咱们去溜溜？”

    “成。”

    两个人识趣地离开病房，而里头的两个人，却在僵持着。

    顾磊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床头柜上，拉了一把椅子就近坐下。

    “我做了汤和粥，趁热喝。”说着顾磊将食盒一分为三，袅袅的热气带着久违的肉香，飘向方沁的鼻翼。

    她耸了耸鼻尖不言不语不搭理，只看着窗外，脸上的神情冷若寒蝉。

    “方小姐，是你大哥雇我来照顾你。我是拿薪水做事，还请你别让我为难。”

    方沁怎么也没料想到一向老实得有些木讷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还有那个方雄！难道不知道自己和这个人分手了？竟然还要雇他来照顾自己，要真是有心的，那保姆一二三不比他专业一点？

    存心膈应人！

    越是往深了想方沁越生气。脸上的冷漠再也绷不住，被愤怒取代。

    发现她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顾磊欣慰地笑起来，嘴角的弧度上翘得恰到好处，正是阳光充沛之际，冲破窗户洒到他脸上，任是谁看了也会被迷乱心智。

    方沁却因侧身背对着他，并未看到这让人心动的一幕。不过倘若真看到了，她反而会心有不甘。她不想就这么原谅了这个人，不能这么便宜他！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医院风波3

    “既然你是我哥请来的，那你就应该知道，我跟他从来不对付。他要让我做的事，我从来不做。”

    既然要装陌生人，那就装好了。方沁可能够保证自己置身事外，以正常的行为准则来对待“陌生人”！

    表明态度后，方沁就闭上了眼睛。她原意只想让顾磊知难而退，却不曾想，那股撩人的肉香越来越近，越来越浓，勾的她寂寞难耐的胃咕噜噜直响。

    按捺住不安分的胃，方沁的眉皱成了两条蠕动不安的蚯蚓。

    她猛地一睁眼，却赫然发现顾磊站立着，手中的汤碗，正悬在正上方。原本准备喷发的怒火，却在触及那双真诚的眼睛时，卡在了嘴边。

    凭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心软，方沁心里一阵怪咧，翻了个身继续背对顾磊。凭什么自己构建出来的围墙，他只一个眼神就能攻破？

    这不公平！

    她这一个转身后，顾磊没有再动，而病房之中，除去她的呼吸声没有一点多余的声音。顾磊背光而站，阳光将他的影子横打在病床上，斜长而浓厚。

    他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方沁听到他叹了一声，很无奈又很难过。方沁没有回转头，却看着影子缩短，猜测他坐到了落地窗前。

    “即便闹脾气，吃完了再闹。”

    比起刚才的叹气，他此时却异常坚定，坚定到话里完全不让她反抗。

    他是在命令她？

    在一起的日子里，顾磊从来没有求过方沁什么事，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因为不管干什么，都总是她安排好了，顾磊只需要跟着她去就好。

    吃饭、睡觉、逛街、约会……

    一切的一切，顾磊从来都只是参与者，没有过度的要求。那个肯陪她做任何事的顾磊，那个总是微笑着陪她上刀山下火海的顾磊，那个在别人面前一脸冷漠唯独对她百依百顺的顾磊，终有一天，却竟然会命令她。

    呵……

    方沁闭眼沉闷了许久，终于一个忍不住坐起身来，将桌上的饭食悉数摔落在地。她冷冷地看向顾磊，冷冷地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由惊愕转向愤怒。

    果不其然呐，稍微试探一下就原形毕露，果然男人都一样。

    “既然你是我哥派来的人，就应该提早做好思想准备。”

    在床上躺了七八天，这是方沁第一次下地。走出病房的一刹那，她回转头，却发现顾磊仍旧站在原地，他低垂着头，目光停留在地上被泼洒的汤粥上，背光而立，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这样，大概算是真正见识到自己刁蛮的一面了吧？

    方沁心里难过，却又觉得自己可笑，分明这一切都是自己促成的。而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为顾磊先放弃了自己。

    所以会有这样的结局，他应该有准备。

    游荡到走廊尽头，刚好看见从卫生间推着清洁车出来的阿姨，方沁提了一句病房，让她去收拾一下。

    看着清洁阿姨离开，方沁反向上了医院的天台。

    如今正夏日炎炎，天台上搭着蓝色的棚子，光投下来，也无端地有些让人不爽快。原本就烦闷的心情越发沉郁，方沁索性找了个角落坐下。

    挨得热的不行，她终于走下了天台。

    此时的病房里，清洁阿姨已经打扫干净。三步的王弟和苏晴晴也已经回来。她的那张病床上，被子凌乱地裹成一团，顾磊站过的地方，脚印已经被清洁得一干二净。消毒水的味道将残留的肉香吞噬，一切如同往常，没了顾磊来过的痕迹。

    看来是走了。

    方沁闷闷地回到床上，却没注意到王弟和苏晴晴二人审视的目光。见她躺着一动不动，苏晴晴咳嗽了一声引来她的注意力，随即问，“咦，刚才是不是有人喝过鸡汤啊？好香！”

    出乎意料的是，方沁无动于衷。

    见此，苏晴晴拐了手肘捅了捅一旁的王弟，示意她附和。

    王弟琢磨一句，说，“啊……是啊！香的我也好想吃。”

    “……”对于王弟这么差的接茬本事，苏晴晴简直无言以对，完全没办法好好聊天。

    她摇摇头，坐到方沁病房那一侧，替她掖掖被角，暧昧不清地说，“那个顾磊，前两天和你哥撞到一块儿，两个人打了一架。”

    果不其然，刚说到这儿，方沁立马翻身看向她，眼里全是担忧。那到嘴快问出的话，却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瞅见方沁的反应，苏晴晴尤其满意，也不戳穿她，继续自言自语似地说，“不过你也别担心你哥，虽然他跆拳道练得不怎么样，但是和男人较劲儿，拳头对拳头的，也不算吃亏……”

    苏晴晴瞥眼方沁那怨怼的眼神，里头分明写着“你故意的！分明知道我担心的不是方雄”，但苏晴晴还就装作看不懂，继续说，“不过真是没想到，那个顾磊在军队里待了些年头还真不是白待的，跟你哥打起来不分上下。最后要不是被我发现阻止了，我想你们隔壁的病房现在就得添俩人了。”

    方沁早就想问出口了，但一发现苏晴晴幸灾乐祸的眼神儿，不服气地将担忧压下，状若不关心地问，“两个不相干的人打什么架？”

    “唔……这事儿我也很奇怪。以前吧，你哥算是顾磊的一个大舅子，还算有点儿关系，大事按理说那天你已经跟顾磊分手了。这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到一块儿的才对，可那天吧，一撞见两个人就王八对王八，谁也看不顺眼，打起手来吓得周围人都退了三米远。”

    “他怎么样！”

    还来不及过脑子，方沁就问出了口，下一刻却追悔莫及。她知道，自己表现出来的担忧，已经被苏晴晴这个人精儿给捕捉到，再伪装也只会被她取笑。

    方沁气馁地钻回被窝，扭头看向窗外。中午明明还是大晴天，这没半个小时的功夫，却乌云密布，闷闷的热不说，还久久下不来雨，更让人心烦。

    “虽然我不知道你关心的他是你哥还是那个负心汉，但两个男人打架，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不过硬算起来，还是你哥比较弱。然后那个负心汉就跟你哥提出要照顾你。你哥也算是疼你了，坚决拒绝。”

    苏晴晴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方沁的反应，见她强做镇定，又添油加醋说，“好像你哥不乐意，结果被顾磊胖揍了几顿，终于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勉强答应出面将这事儿揽下。不过你哥也知道你的脾气，所以今天一早就坐飞机回了帝都。我呐，一日不见他如隔三秋，所以也是来跟你道别的，我明天也要飞帝都了。”

    “你也要走？”

    苏晴晴故作轻松地说完这些话，方沁终于给了点儿正常的反应。见到她如此关心自己，苏晴晴觉得自己还是没白活，笑眯眯的回她，“是呀，刚开始你出事我可担心坏了。这几天照看下来，我也好累的。反正你也没有生命危险了，还有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会照顾你，我当然就乐得清闲，放心谈恋爱了！”

    “有异性没人性。”

    方沁怨怼地看向苏晴晴，嘴上对她怨愤几多，心里却感动得稀里哗啦。

    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怎么那么了解她呢？

    苏晴晴说走就走，第二天当真没有再来。倒是柳飘飘，在工作之余，常常奔波于医院。早前还顾着两人份的吃食，到最后发现顾磊天天都来送，她倒是识趣地只做王弟的那一份。

    虽然答应了程少华关注方沁，但当时他只提的是方沁的身体状况，自然，也不包括顾磊和方沁的感情问题吧？

    私心里柳飘飘是这么想的。她着实也不太愿意让方沁改变对程少华的态度。也许，有一天他们俩真的会解除婚约，也许在某一天，她真的能够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向程少华表明自己的心境。

    这样的想法在柳飘飘心中纠结了许久，以至于她每次看向方沁都总带着几丝心虚。而这微妙的情绪，在如今气氛尴尬的病房里，幸而无人关注。

    顾磊照常地来了，带着精心制作的饭菜，一言不发地坐在方沁床边。两个人这样子打冷战已经连续了一个周，早前因为柳飘飘总会做两份饭菜方沁才肆无忌惮不领顾磊的情谊。可当有一天忽然发现柳飘飘只带了一份来，而王弟跟护犊子似得护着她的饭菜，方沁就明白了，柳飘飘也已经叛变。

    这些人都巴着看她的笑话。

    原本以她自己的能耐叫点儿吃的简直易如反掌，但自从醒来之后，她就没见到过自己的身家财产，连手机都没有碰过。

    可这些东西去了哪里呢？

    面前这尊魔手里！

    “顾先生，即便你是我哥找来的人，也没有权利动我的东西。”说话间方沁朝顾磊伸出了手。

    顾磊却一动不动，僵持了好一会儿，才盯着床头没打开的食盒，说，“方先生交代过，不吃饭任何东西不能碰。”

    “我哥没权利管我！”

    “方先生雇了我，我只听方先生的话。”

    呵……现在摆出来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给谁看？

    方沁气不打一处来，闷闷地靠坐在床头，死瞪着顾磊。以前真是低估了他的胆子，竟然敢对她这样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