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玉台市之行5

    “你有什么办法？”

    在正事上，方沁姑且不再闹自己的小情绪，相当客观地询问顾磊。

    “具体的还不清楚，最好是在那伙人再找上门的时候打个照面。到时候我再麻烦玉台的朋友调查一下。王家不愿意报警，如果查出来的人恰好认识，自然只能用道上的规矩解决。”

    听到顾磊这番话，方沁心里暗自失笑，果然她对顾磊的了解还是太少。此时他的模样，浑然不似曾经那般木讷。该说他太会伪装还是自己太眼瞎呢？

    但王弟说的一句话很对，她就算再神通广大，有句话也说的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在玉台这个地界儿，她人生地不熟，出手也根本没什么用。

    为了两天后打个照面，方沁联系人凑了点儿钱。前去取钱时，却被程少华意外得知。

    程少华将她拦在别墅门口，目光赫赫地等着她，“堂堂程家大少的未婚妻还需要去跟别人借钱？”

    程少华在这个当口犯病，说实话方沁是真不想理他。左右人家当了这么多天司机，对他的态度也不能太坏不是？

    方沁带着一脸假笑，说，“我可不敢用程家大少的钱。万一以后咱们解除婚约了，还是得还，太麻烦。”

    如此说，方沁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足够好，程少华再纠缠，那就是他的不对了，到时候崩了面子，也怪不得她。

    谁料程少华却二话不说，签了一张支票给她，说，“不用还，拿去。”

    义正言辞地好像那东西就是方沁的一般。

    而正因为程少华忽然怪异的表现，才让方沁注意到，在她身后，站着顾磊。

    难怪这个人这么想表现呢，原来是那她当活靶子，两个人又开始暗自较劲儿。

    公平起见，方沁收了那张支票，带着柳飘飘直往银行。

    对此柳飘飘虽然颇有疑问，但苦于之前被方沁提醒过，这两天她已经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再插手她和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纠纷。但眼看着程少华越来越努力，却离方沁越来越远，她又无端为他心疼。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王弟的事情，简直到了事关生死的地步，她已经连续两天没睡好觉，就怕王弟做出什么事儿来，白天还要往她家跑一趟，幸好有顾磊陪着，王强表现还算好，而王弟却始终郁郁寡欢，在她脸上看不到任何生气。

    约定的日子到了，带着两只装满现金的保险箱，四人又再次前往王弟的家。

    这一次，他们刚到山下，就见到两辆面包车停在平常程少华停车的地方。还未抵达王弟家院子时，四人就听到一阵苍老又愤怒的哭腔。

    疾步赶上去，之间十来人围拢在王弟家的院子里。堂屋之中，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大爷跪倒在地，冲面前那趾高气扬却一看就痞子模样的光头求饶。

    站远了听不见，四人又往前去。这才引起了院子中其他人的注意。

    “什么人，不想惹麻烦赶紧滚！”

    说话的小子一身牛仔，夸张的项链掉到胸前，左右双耳带满了耳钉。明明年纪轻轻，却令人作呕。

    “送钱的也滚？”

    说话的是顾磊，他将方沁护在身后，扬了扬手中的银色箱子。有眼力价儿的人立马冲进去汇报一句。紧接着，就听见那光头哈哈大笑，“老王头，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真找着钱了？”

    随之光头坐在堂屋里，让人将顾磊四人带进来。

    顾磊将箱子扔过去，光头斜斜笑着，查看一番，命人数了数，弄了根牙签翘在唇边，说，“三十万哈？一分不少，挺厉害。不过老王头你是不是忘了，这过去了十天，可就不止三十万了。”

    光头笑容阴邪，令人将钱收走后，站起身来将跪在地上的老头踢开，说，“今儿你要不把剩下的十万交了，那甭管你病怏怏的儿子和闺女躲到哪儿，我都给他找出来！”

    老王头被他的话一吓，苍老的脸上顿时老泪纵横，“赵老大，我家是真没钱了！这……你可千万不要伤我儿子呀！他可是我的命根！”

    “哼，照你这么说，闺女就没事儿？那性子烈的丫头前阵子还把老子打了一顿，你要是买女儿倒也行，老子正想狠狠教训她！”

    听到赵老大这话，方沁和柳飘飘几乎冲出去，却被顾磊强行拦在身后。而跟来的程少华也终于在这时候护住两个女人。光是刚才一看，他也知道这群人没教养。

    跟没教养的人，最好别多打交道。若是在帝都，这群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很容易就解决了，偏偏这个玉台市，他以前还真没怎么注意。看来以后的生意得往这里伸一伸手。

    在他心里暗自盘算的时候，老王头竟然跟赵老大说出要找王弟随便找只要不伤到他儿子这种丧心病狂的话出来。

    不仅令柳飘飘气不打一处来，更连赵老大都对老王头打心眼里鄙视。

    “说你老王头活该呐，还真不是假的。老子让你家家破人亡都像是在做好事！”赵老大蹲下身，揪着老王头的下巴，敲打着他的额头，“你那闺女可是为了你的命差点儿跟老子拼命，你就这么把她卖了？哼！十万块就成这德性，真给你四十万，还不把她卖的远远地？”

    说完话，赵老大便把老王头随手扔开，随即一拧脖子站起身，朝身旁二人使了个眼色将老王头带进屋子里。

    老王头不住地嚎叫，赵老大索性伸出小手指堵住耳朵。他桀骜地看向门口的四人，说，“钱送到了，老子也收了，还不走等着给老子送女人？”

    客观来说，赵老大还是公私分明。实则上，他却是注意到穿着不凡的程少华。虽然他混黑道，但也见识过那些个商人。程少华一看就不是简单人，况且前面跟着的这个麦色男人，眉宇之间更是像专业训练过的人，他可不会得罪得罪不起的人。

    下逐客令，是给双方台阶。

    懂事的立马就会走，不懂事的，那就是惹他的，到时候可就怪不得他手下不留情。

    反正这里深山老林，一群农民压根不敢乱说话，出了事儿也得乖乖闭嘴。

    好在那个看起来很能打的男人是个识趣的，带着人下了山，否则他还真是有点儿尴尬。

    “顾先生，阿弟姐她们……”

    离得王弟的家一段距离后，柳飘飘立马露出埋藏的担忧。刚说出来，却听方沁说，“放心，阿弟和王强都不在。”

    “不在？”

    柳飘飘对此疑惑，顾磊和方沁却心照不宣，“离开这里再说。”

    回到车里后，程少华开着车。方沁才解释，“如果阿弟在，刚才看到她爹被人打，肯定会出来。而以她爹的性子……”停顿了一会儿，方沁深吸一口气却说不下去。顾磊见此，默默接过她的话说，“以她爹的性子，宁愿把她送给那个赵老大，也不会让自己挨打。柳小姐应该也听到了，她爹被带进屋子里的时候，还大骂王小姐不孝。”

    说到这个柳飘飘更生气。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阿弟姐为了这个家牺牲了多少，他竟然到头来还只想着儿子。为了摆脱赵老大，竟然宁愿把自己的女儿交出去！

    此外，却是更加心疼王弟。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却仍然被父亲嫌弃。

    “阿沁姐，为什么会这样？”

    起初的愤慨因为对王弟的怜惜而消失，柳飘飘皱紧的眉宇间，透露着不甘。她实在想不通，像王弟那样洒脱的人，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命运。

    就在这时，程少华猛地停下了车。而就在他们的车外，一辆小电驴疾驰而过。

    骑车的人，便是迟来的王弟。虽然戴着头盔，但他们仍然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王弟！

    看清这一点，柳飘飘连忙下车，追了几步叫住王弟。在王弟紧急刹车之后，追上去揪住她的袖口阻止道，“阿弟姐，你不能回去！”

    王弟闭了闭眼，对柳飘飘说，“我弟弟在市第三医院，帮我照顾他。”

    将一袋子证明递给柳飘飘，王弟就启动车子，却又被方沁拦下。

    “你们要干什么？让开！”

    相比焦急的王弟，方沁却是寸步不让地挡在车子前，大有要过就从我身上跨过去的阵仗。

    在王弟停下后，方沁才问，“是你要搞清楚，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救我爹。”

    方沁翻了个白眼，反问，“有用吗？”

    “当然……”

    “当然什么？你知不知道那群人的目标是谁？他们根本就不管那笔钱，现在他们要的是你。你只要回去，就是羊入虎口。”

    虽然和赵老大接触不多，但他之前的表现，已经传递给他们一个信息，他们并不想闹出人命，但是吓一吓，没准儿就能达到目的。

    三十万给他们已经足够的多，剩下的十万，根本无足轻重。如果得到的不是王弟这个人，那么那十万绝对会一天又一天地滚利，直到又一天王弟终于承受不来主动送上门。

    这样的心思，是个局外人都能看明白。偏偏王弟关心则乱，明明都走了，竟然又在这时候回来。

    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程少华忽然提醒，“那些人来了。”

    扭头看去，却见一辆面包车正开过来。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玉台市之行6

    “顾磊，带她走！”

    方沁一发话，紧接着，不管王弟愿不愿意，她都被强行带上了程少华的车。众人坐好后，程少华第一次在这条乡路上展现自己的车技，已绝对的优势，将发现王弟的那辆面包车甩掉。进入玉台市后，转了很大一圈回到别墅。

    刚下车王弟就想往外走，柳飘飘和方沁立马拦住她。

    “你去哪儿？”

    “我不能在这里。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那我去就好了。”

    柳飘飘和方沁断然没想到王弟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合着之前的苦口婆心都喂了猪了？

    “王弟你脑子抽了吧！”

    方沁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没法沟通。有那么一瞬间，都想一棍子敲晕她。唯有柳飘飘还苦口婆心地劝她。

    “阿弟姐你别冲动，你自投罗网那不是作践你自己？那群人是什么人，你比我们更清楚不是吗？”

    “飘飘，正因为我比你们更清楚，所以我现在才必须走。拖累家人已经让我很不心安，我不能再连累你们。”

    王弟一脸我意已决你们别拦我的表情，却引得方沁冷笑，“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找我们借钱？”

    听闻这话，王弟顿时哑言。当时她哪里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后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不是也断了和他们的联系了吗，谁知道他们竟然自己找了过来。

    天知道她当时多想扇自己两巴掌。

    “就是啊，阿弟姐，你既然选择了我们，那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你出了事，我们也会很担心的。阿沁姐说了会想办法，再等一等吧。”

    王弟却是摇头，“我没时间等。那群人要是查出我弟弟的医院，一样会拿他来要挟我。我根本就不值得他们这么折腾，不就是一条命嘛，我给他们就是了。”

    “说得轻巧，一条命。你倒是给了看他们还稀罕不稀罕？”

    此时的方沁已经完全没了好脾气，王弟这番自暴自弃，只让她愤慨！

    “稀不稀罕随他们，反正我命给出去了！方沁，飘飘是你带来了，你必须把她好好带回去，我的事，不用你管。”

    王弟突然的硬气却是火上浇油，气得方沁差点儿一巴掌打下去。

    “飘飘，你让她走，让她暴尸荒野，让她死了好好看看她弟弟怎么办！”

    方沁真是想这么大从来没被人气成这样。若非顾磊在一旁拦着，她真的要把这个女人打得头破血流。

    “沁沁，冷静一点。让我跟她谈谈。”

    顾磊抱住冲动的方沁，再一次用久违的低音炮，让她冷静了下来。她在自己怀中安静的那几秒钟，让顾磊很是欣慰。即便最后被方沁无情地甩开，那几秒钟的温存，却也让他留恋。

    待柳飘飘拖着方沁回了房间后，客厅只剩下顾磊和王弟。

    顾磊给她递了一杯水，不紧不慢地说，“王小姐，你要走也别急，听我说几句话。”

    因为此前顾磊让一直郁郁寡欢的王强笑过，王弟对他也存在一定的好感。故而比起跟方沁的火炮对大炮，温顺了许多。

    她接过顾磊递过来的水杯，端着坐在位置上，望着顾磊问，“你想说什么？”

    顾磊不紧不慢坐下，说，“强子今年有十五了吧？”

    “嗯。”

    “可是因为他的病，他一直没去过学校，对吧？”

    “嗯。”

    “你好不好奇我那天跟强子聊了什么，让他那么开心？”

    这句话引起了王弟的注意。她的确很好奇，强子的性子，从小就偏执执拗，任何人都不搭理。见谁都阴沉着脸。对待家里人更是，不是暴言相向就是冷眼嘲讽。那张原本应该充满阳光的脸上，常年郁郁寡欢。

    “强子喜欢读书。他说，在你们都不在的时候，他悄悄地坐在院子里，望着山下的人。有时候能够看到大路上背着包从乡小回来的同邻人，他很羡慕。他也喜欢阳光，但是以为他的病，你们总是把他关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在那里，他高兴不起来。还有你一定不知道，强子喜欢飞机。”

    顾磊说这些时，王弟的脸上至始至终都是茫然。

    “飞机？他没见过飞机，怎么会……”

    “他见过。你们都不知道，他却知道。每天清晨到傍晚，会有很多飞机从你们头顶上飞过。在大山乡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型的机场吧？”

    王弟哑言。她仔细回想，恍然记得临近那个乡，就在山的那一边，没有这么多山，地形平坦，被征用了盖了机场。是玉台市的小机场。

    当时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大山乡的乡民还闹腾过，说是如果没这么多山，他们这儿也能有机场，以后就是出了门就能坐飞机的地方了……

    没想到这件依然被人遗忘的事，却被强子记得。

    “王小姐，人能活着不容易，何必轻易赴死？强子也想活着，尽管他总是跟你们自暴自弃说不想活了。那也只是因为看你们为了他太累。”

    王弟沉默着，她无言以对。作为强子的姐姐，她对强子却完全没有了解。甚至还不如只跟他相处了两天的顾磊。

    “你当年高考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吧？”

    顾磊忽然提到这个问题，王弟猛地抬起头。只听顾磊慢条斯理说，“强子看到了你的录取书。他以为你回去，都想好了要送你一个升学礼物。可是你因为他的病放弃了。”

    “礼……礼物？”

    顾磊点头，“一份礼物。”

    王弟的心忽然在这一刻乱了，她努力地回想。

    那时候，强子的身体依然不好，家里人一直很着急。虽然父亲一直不待见她，却还是将将养着她上了高中，就指望着她毕业之后能够去找个好点儿的工作，给强子治病。可最重要的时候强子大病突发。原本还能维持的生命，在那时命悬一线。

    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却欠下了大笔的医药费。为了那笔钱，他们家一下子跌入深渊。不得已的情况下，王弟去了杭城。在工厂里稳稳打了一年工后，因为和同事打了一架被开除。后来她辗转在酒吧当了保安，跟人学了拳，去了地下拳场。

    那里的收益是工厂和当酒吧保安的十几倍。但也因为长期打拳，她的身体大不如前。在强子的医药费宽松一点后，她因缘际会去了泰森跆拳道管。后来因为结识了柳飘飘，她渐渐减少了去地下拳场的次数。

    然而这一年半来，强子的病情不断恶化，为了那数字庞大的医药费，她不得不再回去拳场，却几次被柳飘飘撞见。承诺与背负的责任碰撞，她选择了逃避。

    生活已经将她压得只剩下一口气，谁又料到，会出高利贷这档子事儿？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们家不也没有借过这种杀人不见血的钱嘛？

    回想至今，她的生活，自从担负起一个家的责任后，眼里只有挣钱挣钱挣钱。期间她一度也厌烦过自己的家庭。似乎她的出生只是为了挣钱。

    对家庭的厌恶导致她越发不想回家，毕竟每一次回去面对的不是病怏怏的弟弟，就是怒骂她没本事的爹，再或者就是那苦命地抱着她哭诉的娘。

    持久的重压，已经抽干了她对家人的感情。这次的事情，却让她意识到，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弃他们，哪怕是自己的命。

    如果一命能够抵消，她真的不在意。

    思及于此，她也想不到，强子当初为她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

    “是什么？礼物，是什么？”

    “这个我不知道，你要问强子。如果你今天就这么去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顾磊没有直接告诉她。而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观察，见到她那不为所动的眼睛里闪烁出一点不一样的光时，他知道，成功了。

    “接下来，你只需要好好照顾你弟弟，必要的时候接到别墅来。其余的事，我会帮你解决。”

    顾磊站起身往外走。

    王弟猛地起身，叫住他，望着他的背影，问，“为什么帮我？”

    “一命换一命。”

    留下一句话，顾磊走向方沁的房间时，拨通了一个电话。

    许久之后，王弟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因为她当初舍身救了方沁吗？

    顾磊进去后，柳飘飘从房间里出来，走到沙发前，握住王弟的手，静静地望着她。不消言语，一个眼神，她知道那个乐观的阿弟姐又回来了。

    王弟转眼看向紧闭的房门，“她一定很生气。”

    柳飘飘点头，“是挺生气的。毕竟阿沁姐也把你往心里放了，那样的话，伤我的心，也伤她的心。阿弟姐，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随便有死啊死的心。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王弟沉默着，过了许久，和柳飘飘说了话，便前往王强住院的地方。

    柳飘飘跟着去了，第一次见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强子。

    他的皮肤白的像纸，头发浅黄，四肢枯瘦。毫无血色的嘴唇，薄薄地，轻轻一捏就会破开一般。眉宇间与王弟九分相似，却因为虚弱，少了英气，多了阴柔。

    脑补着他健康时的模样，应该是个如王弟一般爽朗又迷人的男孩子。虽没见过王弟父母年轻时的模样，但她却是信这姐弟的基因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