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名为海玻璃的咖啡店1

    蜷了蜷指尖，柳飘飘问道，“阿沁姐，你和顾先生的事儿，什么时候定下来？”

    “一年内应该定不下来。帝都还有个大麻烦没解决。阿磊的新公司又刚刚起步，现在结婚，不太明智。”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饭很快就吃完了。方沁带着柳飘飘兜了兜风才回到清雅苑。

    “对了飘飘，这个是早上的快递，收件人是你。”进了家门后，方沁指着餐桌上放着的纸箱子说。

    柳飘飘脱了鞋走过去，找到快递单子的位置，看向寄件人的信息，是一家商铺的名字。她找来小刀划开密封的胶带，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箱牛奶。

    “……”

    方沁已经回到了房间，柳飘飘对着那一箱牛奶，皱着眉头。

    看品种，是某种进口的全脂牛奶。可就算如此，谁会寄过来呐？

    若不是看到收件人上明明白白写的她的姓氏和她的电话号码，她真要以为是寄错了人。

    思索无果，柳飘飘也没准备收下这份情莫名其妙的情。回到房间没多久，她就接到了江奇霖的电话。

    “见一面，好吗？”

    自从上次跟江奇霖说明白之后，柳飘飘还真是没有再跟江奇霖有过什么纠结。原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就在两天前的跨年夜里，江奇霖联系了她。

    说出的话，却是卑微地没有一点自尊。

    柳飘飘长叹了一口气，应了江奇霖的约。转身出了门。

    到了约定的地点柳飘飘才发现，那是在景区里的一间藏得极其深的咖啡厅——海玻璃。

    咖啡厅的招牌上，如它的名字一般，贴满了海玻璃，每一颗的形状都不一样，但组合在一起，就是有着别样的美感。

    推门而入，铃铛声响起，一个拴着半截卡其色围裙的白衣少女朝她走了过来。她留着简单的空气刘海，修饰着略微有些国字脸的脸庞，眉眼看起来，和江奇霖有几分相似。

    如果不是看到在她身后的江奇霖，其实柳飘飘并不能发现这个细节。

    这个充满了森女文艺风的女孩子，一颦一笑都犹如春风化物，滋润到人的心田里。和江奇霖身上的气质，如出一辙。

    “姐，这是我朋友，你去忙吧。”

    在少女迎上来的时候，江奇霖也走了上来，他面对面和少女说了之后，便笔直地走向柳飘飘。

    少女温柔地弯了弯眼睛，却没有说话，转而进入充满复古风的小吧台里的咖啡室里制作咖啡。

    扫眼这小小的屋子里的装潢，柳飘飘也看得出来，店主对海玻璃的喜好超乎寻常。小到桌上的摆设，大到头顶悬挂的吊灯，无处不可见海玻璃。

    “这些都是我姐姐在海边捡到的海玻璃，然后一颗一颗装上去的。”注意到柳飘飘惊奇的目光，江奇霖温声解释道。

    摸着墙体上陷进去半截儿的海玻璃，柳飘飘跟着江奇霖绕到了咖啡厅的后院，那是一座小小的庭院，方圆十步就能够走完。在庭院的中间，种着一颗树。看它的生长态势，显然是经过人工设计，才环绕着房屋延伸向上的。

    跟着江奇霖继续往里走，走过一段有些黑的窄巷子，巷子尽头的海浪声渐渐厚重，随着视野开阔，柳飘飘看到了一整片的海。

    巷子尽头是一座露天的小阁楼，他们在的是二楼，向北的一面有一圈旋转而下的楼梯，下面是一楼，从一楼再往外走，就是浅浅的沙滩。

    “没想到这里这么别有洞天。”

    从咖啡厅的正门进来，压根就不知道后面会是如此宽广壮丽的海域。

    江奇霖温暖地笑着，示意柳飘飘在临近栏杆的地方坐下后，他从房间里拎了一壶烧开的花茶过来，并着两只透明的被子，在杯底，有几瓣像花儿一样的海玻璃，当热腾腾的茶水冲进去，煞是好看。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柳飘飘蓦地便想到了海子的这一句诗。

    仔细想想，江奇霖的姐姐，过得可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楼下是一间小小的diy作坊，我姐提供磨具，游客们在沙滩捡到海玻璃后，可以自己在里面diy。”

    江奇霖如是说着，也算是解释了他们手中的杯子是出自于自己之手。

    “挺好的。”

    柳飘飘泯了一口花茶，留恋着口腔里的花香，肯定地说了一句。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偏偏时间流逝得尤其慢，尴尬的氛围，渐渐围绕着四周。

    一壶茶很快就喝完了，两个人还是无话可说。

    “江先生，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率先说话的还是柳飘飘，她拎着包准备道别。刚起身却被江奇霖截住。

    忍了那么久，他终于不能再保持沉默。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柳飘飘，说，“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但那并不能阻止我喜欢你。你别急着拒绝我，哪怕……像今天一样，跟着我从咖啡厅走到后面的小阁楼，也许……会有惊喜的发现呢？”

    原来这才是江奇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

    柳飘飘不得不说江奇霖很聪明，也很体贴人，完全不像传统印象里的程序猿一样，呆板木讷。可就是因为他这样的期望，才让她的压力更大。

    她低垂着眉眼，说，“江先生，我很谢谢你看得起我，看得上我。但我没办法接受你，即便是你努力过，我也努力过，最后也不可能在一起。我啊……是个残缺的人，如果因为感动就和你在一起，我才会于心不安。”

    “残缺？残缺又怎么样？残缺的人就不配拥有美好吗？”

    江奇霖的情绪忽然强烈起来，倒是让柳飘飘一怔神，没太反应过来。紧接着，他忽然擒住她的双肩，迫使她与他对视，“你别妄自菲薄好不好？”

    从江奇霖的目光里，柳飘飘竟然看到了几丝恨铁不成钢。这样的表现明显很奇怪，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江先生，身体上的残缺可以用心灵来弥补，但心灵的残缺，无可救药。这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对我自己的惩罚。”

    早在进门的时候，柳飘飘就注意到了那被江奇霖称之为姐姐的少女的不对劲。她安静，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在往后院走的时候，她不经意看见她从咖啡室里探出来的脑袋，笑的纯洁无瑕。

    江奇霖对她姐姐的在乎，从他的言语中就能看得出来。而她说的话之所以会引起江奇霖的反应，大概是因为触碰到了他的逆鳞。正因如此，柳飘飘必须跟他说清楚，关于她的事，他其实无需操心。

    “江先生，恕我说句不太招喜的话。你是不是把我看成了你姐姐的替身？”

    当柳飘飘说出这句话时，门口忽然传来响动，二人同时扭脸看去，只看见江奇霖的姐姐站在巷子口，脚下挨着一盆精心照料过的盆栽。

    之所以会这么认为，那是在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柳飘飘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因在于，当初在云创时，她也尤其喜欢森女风，自己的装扮，也十之九分往那儿去穿着。

    在发现她和江奇霖之间微妙的联系后，她自然而然联想到了当初的李修，还有那个在医院里被流产的小雨。

    大抵是经历了事太多，使得她保持了怪物一样的冷静。即便身处其中，也能够跳出来看见全局，看清人心。

    江奇霖是个好男人，只可惜，他还不够成熟。对姐姐的依恋，不知道为什么，会转移到她身上。导致他对她产生异样的感情。

    江奇霖的姐姐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没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江奇霖，眼里氤氲起一层浓浓的水雾。

    “姐……不是的！你别乱想！我是真的喜欢飘飘！”望见江姐姐那样，江奇霖慌了神。他连忙跑到江姐姐身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认真地解释起来。

    柳飘飘站在原地，清楚地看到江姐姐望向她时，眼里饱含的歉意。她心平气和地在嘴边挂起一抹温柔的笑容，默而不语。

    江姐姐像是叹了一口气，朝江奇霖的肩头拍了两下，转身往咖啡厅去。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交流了些什么。对此柳飘飘并不甚了解，只在江奇霖失落地站着的时候，默默走过去。

    早前江奇霖的愤怒，她似乎也懂了。或许他也是想过要努力摆脱自己对于姐姐那不正常的感情。可是他很不幸，挑中的人，是心上已经千疮百孔的柳飘飘。

    戳到江奇霖的伤口，实在是无意之举。即便心怀愧疚，她也无法对江奇霖表示正常的关怀。

    令柳飘飘没想到的是，离开了咖啡厅，她竟然在巷子外看到了正巧路过的程少华。就在那么一刹那，身后追出来的江奇霖，竟不由分说地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很肯定，这一幕，落入了程少华的眼中。只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准备上车的程少华动作一顿，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车子很快消失在眼前，柳飘飘的心却不安地狂跳着。

    “江先生，请你放手。”

    江奇霖并没有那么听话，他抱着柳飘飘，就像是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没影儿了一样。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跟她不一样。我喜欢的就是你，就是你这样的。为什么你们都要误会我？为什么？”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名为海玻璃的咖啡店2

    猛地听到江奇霖说出这样的话，柳飘飘愣住了。

    难道除了她，还有人知道这件事？

    一时间，到了嘴边的“江先生”被柳飘飘换成了“奇霖”，“这里人太多了，你先放开我，我听你说就是了。”

    在她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江奇霖终于相信了她，不再抱着她却还是紧紧攥着她的胳膊，带着她回到了咖啡厅后的小阁楼里。

    听江奇霖毫无保留地说出了事情始末，柳飘飘才明白，江奇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原本江姐姐也是一个健全的人，只是在江奇霖高考那一年，出了意外。而之所以会出意外，是因为江奇霖调皮。在得知自己害得亲姐姐这辈子都不能再开口说话后，江奇霖心里充满了愧疚。他想要用自己的能力来弥补江姐姐。

    因为这样的心情，他将江姐姐放在了心里越来越重要的位置上。后来江姐姐遇到了一个男人，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原本江奇霖对此也是乐见其成。可不巧的是，他一不小心看到了那个男人跟别的女人鬼混。这样的事他自然不能原谅，在找他面谈不成反被威胁后，他立志要让姐姐主动提出和他分手。

    然而操之过急的他，似乎做的有些过了，尤其是在那个男人不由分说一口咬定他对自己的亲姐姐有畸形的感情之后，江姐姐和他的父母对他的误会颇深。自此之后，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别人带着有色眼镜看待。

    渐渐地，他心灰意冷，寻找了枯燥的专业来麻醉自己。可好在他大三那年回家，得知江姐姐和男人分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那时候江姐姐欲生欲死，对自己也尤其没有自信。为了让江姐姐重拾生活的信心，他带着江姐姐出门旅游。

    一直闷闷不乐的江姐姐，在来到杭城之后，在海边住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开了窍。有一天，她说想在海边开一家咖啡厅，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为了江姐姐的心愿，他努力地加强自己的能力，最后因为写出来的程序买了个好价钱，而拿到了一笔基础资金，资助了江姐姐开店的心愿。

    因为江姐姐姣好的模样和性格，“海玻璃”自开业之后，生意就一直不错。很多人会慕名而来。很忙的时候，一些打工的旅客会过来帮着江姐姐。和不同的旅客打交道，让江姐姐的性格越来越好。

    江奇霖会在公司看到柳飘飘时就一见钟情，那真的是一场意外。就是看了那么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女人是他想要的。可他完全没想到，柳飘飘也会误会自己和姐姐的关系。

    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解释清楚，柳飘飘就会离他而去，压根儿一点机会都没有。

    柳飘飘垂着眉眼，望向远处带着寒气的海面，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说，“小云曾问过我，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江奇霖不知道柳飘飘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只见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因为每一次，我对一个男人有了感觉之后，都会经历一段不美好的回忆。时间一久，我就倦怠了。”

    “奇霖，像你这样的男孩子，我从来没有遇见过。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能不能配得上。可你这么坦诚相待，我也必须跟你坦白地说清楚。”

    接下来的话，柳飘飘说得很郑重，她一直盯着江奇霖，不放过他任何的情绪变化。

    尽管没有明说那些人是谁，柳飘飘却说了大概的事，也就是曾经对程少华，那么无知无畏地喜欢，最后败得一塌涂地的故事。

    说完之后，柳飘飘长呼了一口气，“这个秘密可真的就只有你知我知了。原本我这辈子都不打算说出来的。现在你知道了，还想坚持吗？”

    江奇霖的承受能力远比柳飘飘想象的厉害。见到他坚定地点头，柳飘飘心头一动，暖暖的滋味儿腾然而升，哪怕她脑海里还残留今天和程少华见面时的那一刹那对视，此时她却愿意试一试。

    谁会排斥一个愿意接纳最本真的自己的人呢？

    她柳飘飘也毕竟是凡人呀！

    和江奇霖说开后，柳飘飘才知道，原来家里的那箱牛奶是江奇霖买的。是在圣诞节前后，托他留学的同学在海外特地寄回来的。

    得知真相后柳飘飘除了失笑，竟也有些无言以对。

    “牛奶而已，国内又不是没有。”

    而江奇霖的回答是，“喔？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更好的。”

    “……”

    和江奇霖说好从朋友做起，柳飘飘的心理压力反而没有了那么大。但是解决了一个，另一个麻烦，却悄悄找上了她。

    事情在于周一上班，她刚和钟云二人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就被财务主管叫到办公室。

    “小柳，下午大老板回来财务部视察，你负责接待一下。”

    “我？”

    早就得知程少华就是方程式的大老板的柳飘飘，此时脸上一片惊愕。就算他要来财务部视察，那接待的人不是应该是主管或者其他的助理？

    怎么着也轮不到她这个新人吧？

    她可是才过试用期呐！

    对于这个，财务主管也很奇怪。关键是上头下来的命令是，大老板要考察考察新人，要是不合格，部门要受罚。财务主管思来想去，要是让钟云两个小丫头来，万一弄砸了，他岂不是要受罚？

    都到年终的时候了，谁愿意？

    自然而然地，财务主管想到了柳飘飘。这个新人做事踏实，为人谨慎，向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由她来应付，那完全可以是放一百个心。

    为此，财务主管特地叮嘱了柳飘飘，要好好接待，懂事一点。

    听到这样的提醒，待过三个公司的柳飘飘怎么还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呢？

    可明白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如果对方不是程少华，她觉得自己完全能够游刃有余。

    程少华如约而至，带着他的助理，坐到了财务主管的位置上。在柳飘飘进入办公室的时候，财务主管被他的助理给支开，办公室里，赫然只剩下相顾无言的两个人。

    程少华捧着手里一大堆的资料，只是看着，却不说话。

    柳飘飘站在办公桌的对面，等待着程少华的询问。饶是强迫心中镇定，但她依然能够感觉到内心对那张冷酷面孔的渴望。眼帘更是忍不住地上挑，打量着那披着寒霜一样的男人。

    在方程式里，并没有人知道他们过去有过交集，所以在办公室外的其他人，对于单独相处的两个人充满了好奇，半露着的百叶窗，成了她们窥探内里的掩护。

    然而就在他们好奇心掩盖不下去的时候，百叶窗赫然关严。办公室内里，做出这个动作的人，正是程少华。他似乎早已注意到办公室外不正常的关注，冷不丁将手中的文件夹啪一声拍在桌上，起身亲自将百叶窗关闭。

    站在百叶窗前的程少华，只留给柳飘飘一个背影。对于他的情绪，她始终无法掌控，也没有想法去掌控，只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静静地站在原地。轻盈的呼吸声，像薄薄的羽毛，从空中飘然落下，落地无声，几乎察觉不到。

    等待了许久，程少华终于率先开了口。

    “江奇霖，跟你什么关系？”

    柳飘飘错愕，却也更加确定，在那条小巷子外，程少华的确看到了她和江奇霖。

    “你以为是什么关系呢，程总？”

    程少华蓦地转身，眉眼之间的怒气，毫不掩饰。却就在眨眼之间，那里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冷漠如冰。

    “方沁和顾磊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到这个问题，柳飘飘觉得有些可笑。以往她和程少华唯一的联系便是为了多多了解方沁的情况。因为她的那一点爱慕之心，所以无偿做了他的间谍。本以为这样的关系早已土崩瓦解，眼前的人却在这时候提起来，想想又怎么不滑稽，怎么不可笑呢？

    明明她那么想逃离的。

    柳飘飘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心中汹涌的情绪压下去，再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她置身事外一般好心地提醒程少华，“程总，我的工作是向您汇报年终财务报告。”工作之外的事，我无可奉告。

    后面那句话，柳飘飘终究说不出口，但她的眼神以及她的语气，已经充分地表明了此时的心境和话外之音。

    程少华盯着她，望着她眼睛里的情绪变化，眸光略微地暗沉了一点。揣在裤兜里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通体光滑的打火机。他回到办公桌前，拎起文件夹，毫不客气将报告里呈现出的问题提出来，说话的语气，如同判人罪过的判官一般严厉。

    柳飘飘心想，大概是因为她的不配合，惹怒了他吧。可那又怎样呢，现在她的确是想要和程少华划清界限。她没骨气能够从公司辞职，那就只能时刻提醒自己，和他只有上下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