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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成长的代价

    “其实说起来是件很讽刺的事情,我自己就是非婚生的孩子,结果还是走了我妈妈的路,差别只是我不想把孩子生下来。”陪小绿等手术安排的时候她说,即使再坚强和内敛,看她很肿的眼睛,也能知道她昨天哭过。

    “有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不要去强加给自己这种负担,说是某种模式或者是魔咒,你和妈妈的人生是不同的,只是碰巧有类似的境遇。”

    “我并没有太多这样的心理暗示,只是今天觉得讽刺罢了。我妈妈是个很有能力的女人,很要强,为我创造了很好的条件,但是她毕竟不是超人,我不能要求她一个人在输出给好的物质条件的同时还能给我最完美的陪伴,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责备她?”小绿说的很平和,抬起眼睛看向医院窗外仅剩下的一点绿色。活的安静而丝毫不活泼的姑娘,名字里偏偏有个绿字,大概就是想要表达这样的希望和旺盛的生命力吧。

    妇产科里,妇科和产科在一起,所以在这里能听到婴儿的啼哭,也能看到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我不会劝小绿任何事情,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和倾听者,每个人在别人的生命里影响力有限,再加之我本身对小绿的事情了解甚少,更不敢妄自对她产生太多影响。

    《苹果酒屋的规则》里,曾辩证的去探讨过堕胎这个事情对道德的挑战,写得好的书,总是像自己和自己在搏斗,两方的观点激烈的碰撞,没有答案,最好的答案就是问题本身。

    “并没觉得你责备她,就算是父母双全,也未必给你最好的爱。结合我自己的成长过程,只能说,无论什么样的成长都会有遗憾。人是复杂的,每个人要的东西都可能是矛盾的,何况是出自一个孩子的判断。我以前对父母也有很多怨恨,我有个早逝的哥哥,我也是那个差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而且,我的母亲会有对比和假象,她总是假设哥哥如果在会怎么样,这样的假设在差点逼疯她的同时,也刺痛着青春期敏感的我。可是后来,我观察了周围的几乎每一个人,无论家庭是否健全,几乎都有遗憾,所以,又怎么样呢?”

    “抱歉,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想起那么悲伤的事情。”小绿在自己经历如此困境时还能考虑我的感受,我心里认定这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只是转念想,我说的差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这样的话,会不会又给别人带来困扰。

    “该说抱歉的是我,在你不开心的时候还提这样的事情。”

    “别担心,并不会影响我的判断和决定。”小绿轻声说,果然是要珍惜那些话少而善于倾听的人,他们才是最有同理心的人,也正是他们,像有读心术一般敏锐。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离开他的?”

    “有一次分开的时候他说要去接孩子,我偷偷跟着去了,想看看他的孩子什么样,想看看我所没有看到的他的生活的另一面是什么样的。很漂亮的女孩儿,健康活泼,他从接到她起就不离手地抱着她,她是他的珍宝。那一刻,与其说我妒忌那孩子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不如说我妒忌他有一个那么健康的孩子。让我突然间特别想要一个孩子,突然激发了我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我想有一个孩子,一个有爸爸的孩子,有我所不曾拥有的完满,所以我决定和他分开,只是不知道竟然意外怀孕了。”

    “这些内心变化可与他说?”

    “没有,那天我就提了分手,他是个特别通情达理的人,一开始就说好底线是他不会离开自己的家庭的,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争抢的,就这样好合好散。他知道我是个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的人,这就像个游戏,规则是,只要我离场,游戏就结束。对比婚姻,是不是还更公平一些,毕竟婚姻还需要两个人同时决定游戏结束。”

    “我觉得你是个特别坚强的人。”

    “我只是一个特别有契约精神的人,我这么说是不是可笑。”小绿悲伤地挤了个笑容给我,大家都说我早熟,小绿和我年纪相仿,她才是更为早熟的那个人。换了是我,这样的感情,我不敢开始,而开始了也很难有勇气结束。

    “不可笑,他婚姻的契约又不是你签的。”

    “话虽如此,可是我还是满世界要棒打的那个臭小三啊。不图钱就图爱的小三,在这个现实的纸醉金迷的世界,足够天真吧,我以前就是被自己的这种天真一直麻痹着,以为爱情是一切,或者说以为自己追求的才是最纯粹的爱情,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小绿无邪地冲我吐舌头。

    “嘿,不要把自己说那么不堪,从头再来,歌里不是唱,反正还有大把青春嘛。”

    “男人真的是很奇怪,我不觉得他不爱自己的老婆,他两个都喜欢。甚至在我面前,也不掩饰对老婆的某种在意,就像为了因为某种争抢的紧张感,你说幼稚吗?有时候男人就是被自己感动的,自以为是。”

    “人走出来了,理清了现实,看问题就会理智。”

    “哎,多么痛的领悟,好了,接下来不是大把时光,是大把麻药了。”小绿排到了号要去手术,反倒是像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肩。

    “保重,我等你。”我低声说,脆弱的时候,我也会需要这一声保重。

    我看到小绿的眼睛湿了一下。

    从前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现在快,通讯,交通,什么都是立等可取,我们中就是会有人同时喜欢好几个人,或者先喜欢了一个人,后来又更喜欢了一个人。失恋之后又再恋爱,谁能保证自己心里就是百分之一百干干净净与世隔绝地只喜欢和在意眼前的这一个人呢?小绿是看开的,所以她不怪谁。

    顾少言是看开的,所以在他最新的章节里,他拒绝去讨伐那个不爱他的女子。我还在回想昨天晚上他书里的最新章节里,心理医生日记里那些关于感情的部分:“失可失,得可得,输可输,赢可赢……希望我所不存在的世界,别人能以我的不存在而快乐,而我所存在的世界,别人因我之存在而多一丝快慰,我找这样的世界,我也送走那样的世界……如果找不到生活的价值,可以把世界留给别人,那些会因为我而更好的朋友……”

    因为我浅薄的失恋过,我觉得自己能感到这种被遗弃的感伤,可是从顾少言的文字中,不知为什么,我还读出了那种对生命和生活本身的淡漠。

    相比谴责女子,心理医生在书里不止一次地谴责自己的凉薄,他用旁观者最冷酷的目光去剖析自己的内心——用无限的妥协去回应她的任性,只因对横亘于两人之间的任何选择都无所谓,这是凉薄;从来没有在心底认真地探索共同生活的图景,这是凉薄;当对方决定离开时内心深处的解放感,亦是凉薄。

    有如说心理医生是因为这场感情的失败而难过,不如说更看透看清了自己。这种看透,让我继续产生熟悉的不安感。

    他在那个篇章的最后写,他等待一个有风有雨的夜晚,等待平行世界之门的开启。平行世界之门的开启,也就意味着通往死亡的人类的世界之门的打开,他想说什么?心理医生想去平行世界探寻隐藏最深的秘密,还是他已经计划走向死亡?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小绿的手术快要结束了,今天晚上她要住院观察,我打算陪她到医院探访时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