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月圆之夜，花叶等人注定是睡不好了，看着窗外高高挂起的圆月，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过，凤决看着他们的神情十分疑惑，可看这些人的模样估计也不会告诉他，只得老老实实在屋内待着，只是这一夜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

    渐渐的，夜已经有些深了，林城已经趴在床榻上开始入睡，一旁的凤决却睁大了明亮的双眼不停地在床榻上扭动着，好看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堆，脸上还不禁冒出了些许冷汗。

    “唔——”突然，凤决咬着牙发出了一阵闷哼声。

    今夜林城本就浅眠，没过一会儿便被这细微的声响给惊醒，急忙起身朝凤决的床上看去:“小决？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心口很难受，总是心神不宁的。”凤决蜷缩在床上艰难地说着。

    林城见状心觉不对，急忙上前掀开了凤决的被褥，却发现这个小小的身子已经缩成了一团，一层里衣早就被汗水侵湿，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小决？你没事吧！哪里难受？”林城焦急地唤道，将凤决的身子捞起来搂在怀里。

    凤决此时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小小的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服，额间的冷汗也不停地冒着。

    “小决！你别怕，我去叫花叶过来！他会医术，我让他过来给你看看！”林城焦急地说了句，随后便转身朝着门外跑去。

    只一会儿的功夫，众人的屋子都重新点亮了灯，花叶被一阵阵刺耳的敲门声惊醒，随后便看见了林城慌乱的神色，被他强行拖到了隔壁的房间。

    “花叶！你快看看小决这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看他的样子好像很难受啊！”

    花叶闻言也凝了凝神，坐在凤决的床边为他把脉，床上的小人儿还是扭动着，床榻上都已经湿了一片，头发也跟着散乱了下来，模样十分狼狈，花叶闭上眼仔细地感受着对方的脉搏，然而没一会儿他的神色就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痛苦的人。

    林城看着他们的反应不禁有些着急，急忙问道:“花叶，你别不说话啊！小决他到底怎么了？”

    只见花叶摇了摇头，说道:“他没什么问题，脉搏一切都正常，没有丝毫的毛病，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痛苦，这个我也不清楚。”

    林城闻言彻底愣了，要真有什么还好，现在弄了半天说小决身上没有什么毛病，这下子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凤决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心口，脸色煞白，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可林城和花叶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无论怎么把脉怎么看，他们都找不出他身上有什么问题，正当二人手足无措时，床上的凤决却突然坐了起来，身子也不抖了，也不闷哼了，两只硕大的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瞳孔中没有一点儿光芒，只空洞洞地看着。

    林城和花叶相视一眼，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凤决的身子，不碰还好，这一碰却像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凤决的泪水哗地就掉了下来。

    “哇——好痛！好痛啊！”凤决难以克制地大哭了起来，清脆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刺耳，刺耳到他们没发现在凤决哭泣的同时，不远处同样也传来了一阵难以压制的声音。

    由于这阵声响实在太大，般若他们也不可避免地都被吸引了过来，等他们一进门，就看见了凤决坐在床上泣不成声的样子，还有林城和花叶傻愣愣地站在一旁。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小决怎么了？你们欺负他了？”宫岚疑惑地问道。(!≈

    “不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决之前突然身子不舒服，我就让花叶过来瞧瞧，谁知道毛病没看出来他突然就哭成这个样子了。”林城解释道。

    众人闻言都有些疑惑，纷纷坐到了床边，然而凤决的哭声却眉宇停下，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呜呜好······好痛，好痛啊！哭了！”凤决大声哭着。

    “小决？别哭了啊，你哪里痛？跟我们说，花叶哥哥给你治病好不好？”

    “呜呜，不是我，是他，他在哭，他很痛，快要碎掉了！不要哭了！”凤决继续哭喊着，嘴里吐出的字眼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泪水就像放闸了一样不停地从脸颊划落，就算眼睛哭红了也不打算停下。

    花叶闻言凝了凝神，轻轻拍着凤决的后背温柔地问道:“小决说的是谁？谁在哭？谁在痛？”

    “我不知道，他离我很近，他很痛，痛得快要死掉了，你们救救他！”

    虽说凤决此时的样子十分可怜，可他们也无能为力，凤决说的话总是断断续续的，根本就没有条理，他们也不知道他所说的人到底是谁，众人相视一眼，脸上都有些为难。

    “今夜都是什么事啊，胜邪一个就算了，现在连小决都出了问题。”林城有些抓狂地说道。

    突然，四周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众人疑惑地朝凤决看去，却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哭声呆愣愣地看着林城的方向，众人还在疑惑，可床上的凤决却突然站起了身子一个劲儿地就要往外跑。

    众人见状一惊，急忙将他拦住:“小决！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我要找胜邪哥哥！”凤决皱着眉说道，眼眶里的泪水却并没有停下。

    原本他们还算平静的思绪在听见这句话后彻底炸了，之前月圆之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鬼毒医也说了这个时候的胜邪正在经历什么，这个凤决居然要这时候去找她？

    “小决别闹了！胜邪这个时候已经睡下，有什么事明日再去找她吧。”花叶首先拦在他面前说道。

    花叶的语气中带着些不能违抗的强势，然而凤决却不管这些，一个劲儿地就往外边冲:“不行！我要去找他！他很痛，胜邪哥哥现在好痛，我要去找他！”

    “······什么？”

    这下子他们算是彻底愣了，胜邪现在很痛？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很清楚，可小决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凤决便已经冲出了房间一路朝胜邪房间跑去，众人见状急忙追上去，没过一会儿他们便瞧见了守在门外的宫止，宫止显然也看见了他们，顿时脸上就浮现出了不悦的神色，冷声问道:“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二皇子，不是我们，是小决他——”

    “我要见胜邪哥哥！”

    不等林城说完，凤决便打断了他的话，扬着满是泪痕的脸说道。

    今夜宫止的心情本就差到了极点，听着里边不断传来抑制的闷哼声，他的心已经很乱了，此时这群人却又来这里凑热闹？

    宫止冷着眸子扫视了他们一眼，命令道:“带他回去，今晚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可是，他——”

    “你让开！”

    咚——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碰撞的声音，只见凤决抬起双手用力朝宫止推了一下，随后宫止便一个踉跄被推到了墙上，然后凤决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

    众人:“=口=！！！”

    此时他们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不光是他们，宫止的眼神中也有些震惊，他的武功不弱，可以说是这里边最强的，可这个五岁大点的孩子居然能一把将他推开？

    只不过震惊归震惊，此时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天还没亮，胜邪身上的蛊正是闹腾的时候，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身体还处在极度残破的状态，小决这一冲进去，看见的可就是一堆断裂的躯体啊！

    “哇——好痛！好痛啊！”

    果然，屋子里很快传来了凤决刺耳的哭喊声，众人闻声急忙冲了进去。

    凤决哭着站在床前，胜邪的身上盖着一层被褥，将她的身体都挡了起来，只是那被褥此刻早已被染成了血红色，还有不少的鲜血顺着流到了地上，胜邪此时俨然就躺在一张血床上。

    “小······小决？别看！出去！”胜邪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紧咬着牙说道。

    然而凤决却并没有听她的话，眼眶里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看着床上苍白的人，再次哭出了声:“胜邪哥哥，你是不是好痛？我看着你这样我也好痛，呜呜，胜邪哥哥别怕，我来陪你了。”

    “小决乖，我没事，只要睡一觉就好了，你，你先出去。”胜邪强行扯出了一抹笑容说道，此时她的身体还没恢复，轻轻一动都会让她痛不欲生，实在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我不走！哥哥不怕，有我在你身边你就不痛了，小决会陪着你，你不怕。”凤决抽噎地说道，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了床边，就着那张染血的被褥躺在了胜邪身边，肉嘟嘟的手臂将她抱在怀里。

    胜邪看着他的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本想出手抑制他，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片刻过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身上的痛处似乎慢慢开始消失了，不仅如此，脑子里也开始模糊起来，眼皮越来越重，好想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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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止和林城他们站在门外，看着染血的床榻上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二人都没有出声，眼睛死死地闭着，好像睡着了一样，凤决没有再哭喊，胜邪也十分温和地睡去，仿佛这二人身上没有丝毫不适。

    众人扭头看了看宫止的神色，见他面容冷静并没有要动怒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胜邪好像已经没事了，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宫止平静地说道。

    众人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胜邪虽然已经没有什么痛苦了，可这个夜晚还没过去，总是让人放心不下的，宫止又怎么可能扔下她去休息，于是他们便纷纷回了自己的房间，顿时屋子中就只剩下了三人。

    宫止慢慢走到了床边，看着床榻上熟睡的两人，轻声坐在了一旁一动不动地守着。

    睡梦中，胜邪身处一个黑色的幻境之中，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胜邪看着四周不断向前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好像出现了一个身影，胜邪微微眯着双眼盯着，那身影好像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她忍不住地想要靠近，而胜邪也的确是这么做了，不断拨开眼前的浓雾，朝着身影跑了过去，然而无论她怎么追赶，那身影依旧离她很远，远得她心里空唠唠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渐渐地，胜邪停下了脚步，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目光却一直锁在那抹身影上。

    “胜邪哥哥！”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空灵的叫声，胜邪不禁打了个激灵，扭头望去，才发现一个半大点的小男孩正死死地抱着自己，他抬着脑袋开心地笑着，时不时发出了银铃般的声音。

    “小决？”

    “嗯，胜邪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等了你好久，久得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凤决这样说道。

    胜邪闻言疑惑地眨了眨眼，手却忍不住抚摸上了他的脸。

    “胜邪哥哥，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凤决开心地笑了起来，抱着胜邪的双臂缩紧了些，好像要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一般，只不过胜邪却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有些暖暖的，好像有一股暖流淌进了心中。

    ······

    “胜邪，胜邪醒醒，天亮了，小决都起来了。”!

    “唔——”

    胜邪疲倦地皱起了眉，双眼睁开了一条缝，瞬间一道刺眼的光芒就映了进来，迷迷糊糊地又躺了一会儿，听着耳边的唤声，这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胜邪哥哥你醒啦？天亮了哦，我们要去吃早膳了。”

    一道悦耳的童声在耳边响起，胜邪揉了揉双眼，扭过头去，见宫止和凤决都趴在床边看着自己，画面出奇地有些和谐，胜邪忍不住笑了笑，撑起手臂从床上爬了起来。

    由于昨夜失血过多，此时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苍白得有些病态，床榻上和被褥上也全都染了血，胜邪淡定地扫了一眼，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件干净的衣袍穿上。(!≈

    用早膳的时候，林城他们出奇地安静了一次，整个桌子上都没有一点儿谈话声，除了凤决时不时发出几道愉悦的笑声。

    “你们怎么了？”胜邪疑惑地问道。

    “胜邪？你以前跟小决是不是认识啊？”纠结了一会儿林城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胜邪闻言愣了半晌，随后才笑出了声，道:“我和他认不认识你们不是最清楚的吗？我从十岁起便一直跟你们待在一起。”

    “也是，你一直都在玉阁待着从来都没来过西唐，可是为什么小决能感受到你的痛苦啊？”

    “什么？”

    “昨夜小决突然身体不舒服，我让花叶来给他看病，可花叶说他身上什么毛病都没有，然后他就一直哭一直哭，说有个人现在很痛很难受，然后他就跑到你这里来了。”林城说道。

    胜邪闻言也不禁有些疑惑，说起来昨夜她原本已经疼得几乎昏厥，可小决一来后她突然就感受不到那种痛苦了，反而感觉到了一股暖流淌入了她的身体，让她觉得格外舒适。

    瞬间众人又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的凤决身上，然而这个小孩却一直埋头吃着东西，根本没有在意他们的话。

    林城睁大了双眼注视着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小决，我们还不知道你家住在哪儿呢，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凤决抬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家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我爹娘死得早，一直是奶娘将我带大的，听奶娘说我好像还有个妹妹，不过老早就不见了，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呢。”

    众人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也不再多想，反正他也只是个五岁大点的孩童罢了。

    没过多久众人便用好了早膳，正当他们打算前往后山的桃花坞找师父时，几个穿着紫衣的少年却往这边走了过来，直直地挡在了他们面前，胜邪等人不解地看了他们一眼，也没在意，准备绕开他们，谁知他们却紧紧地跟在他们面前，死活不打算让开。

    “诶，你们挡着路了。”林城首先抬头不悦地说道。

    “本少爷挡的就是你的路！”为首的紫衣男子高傲地哼了一声，说道。

    胜邪闻言轻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眼前这个男子身着紫袍，想来是一山书院中的高等学生，腰间的玉佩玲珑剔透十分精致，是上等货，看来这个人的身份应该不低，胜邪轻笑了一声，惑人的双眼微微眯起，眼神中透着一缕慵懒的神色，说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好狗不挡道？这不挡道的是好狗，那这挡道的又是什么狗呢？”

    “坏狗呗。”宫岚嗤笑着附和道。

    “哈哈哈，我看也是，诶胜邪你之前不是说有种功夫叫打狗棒吗？今个儿遇上了不给我们展示展示？”林城说道。

    胜邪慵懒地环抱着手臂，看着眼前这几个人愈来愈黑的脸色心情甚好，说道:“算了吧，这打狗棒法可不好展示，万一一个没打好被狗咬了怎么办？以这里的医疗水平得了狂犬症只怕不好治啊。”

    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发出了一阵阵哄笑声，不止是林城他们，还有身旁不少看戏的学生也笑了起来。

    为首的紫衣男子恶狠狠地瞪了眼四周的人，直到他们噤声才收回了目光。

    “你们这几个臭小子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我！你信不信我马上就能定了你得罪！”紫衣男子怒声吼道。

    胜邪闻言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暗道这些古代人怎么没事就喜欢说这句台词？我要是知道你是谁还站在这陪你闲聊？

    “这位公子只怕是误会了什么吧？我们刚才说的是狗又不是你们，公子何必动气啊？”胜邪笑着说道。

    “你！好个牙尖嘴利的臭小子！看来你就是那个新来的胜邪了吧？”

    胜邪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看来这些人还是冲着她来的啊，于是笑着应道:“在下正是胜邪，请问你们有何事？”

    紫衣男子闻言忽的冷哼了一声，看向胜邪的眼神中带了些不屑:“果然是个从偏远地方来的穷小子，瞧着寒酸的样子，一山书院怎么能招收你这样的学生进来，真给书院丢人。”

    胜邪闻言不禁笑出了声，问道:“我怎样了？公子倒是说个明白。”

    “哼！你这样不知羞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穷小子！听说你前几日夜里去了凤锦公主的院子？臭小子，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就凭一张不男不女的脸就想得到凤锦公主的青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掂不轻自己几斤几两了？”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又发出了一阵阵议论声，所有的学生都不禁停下了动作注视着这边的情况，同时看向胜邪的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凤锦公主是何等的尊贵，就连皇上的亲生公主和皇子都不及她，这个小子竟然大半夜潜入公主的院子里？当真是不想活了吧！

    胜邪闻言也终于回过味来，顿时便有些哭笑不得，合着这是碰上情敌了？

    “我不管怎么着也还有张不男不女的脸，总比你这张不人不鬼的皮要好吧，谁不知道凤锦公主只爱美男，身份尊贵又有什么用？谁能尊贵得过她？所以啊，在某种程度上我真是比起强多了。”胜邪随意地说道。

    众人闻言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本以为这小子会顾及面子反驳几句，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恬不知耻地承认了？这人身为男子难道一点尊严都没有了吗？

    然而胜邪却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走到紫衣男子的面前继续说道:“当然啦，你也别自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凤锦公主一样眼光这么好的，世界这么大，总有人眼瞎，指不定你就遇上个高度近视的看上你了呢。”

    “你！你这个臭小子，好大的胆子！我可是丞相之子！你居然敢这样跟本少爷说话！”紫衣男子此时已经气得不轻，他的长相虽然不算出众，可好歹也是极其清秀的，再加上身份地位和武功蛊术，在整个西唐都是受人尊敬的，哪里被人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