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安静了一瞬。
此刻陆之郁正经得不得了, 神情一点也不似作假：“怎么，不信之郁哥的话？除了阿砚姓霍，之郁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嗯？”
明梨唇瓣微动。
“澜城，”故意没给她说话的机会，陆之郁微挑了挑眉, “他去了两次澜城，看上他的人是澜城沈家，他没告诉你？”
澜城……
明梨无意识地咬住了唇, 澜城她是知道的, 他说过，但没说过澜城有人喜欢他, 只说是公事。
遏制住嘴角笑意，陆之郁似感慨：“据说沈家养出来的小姐都是数一数二的名媛, 不少豪门世家都想求娶，阿砚性子冷冰冰, 有个温柔的不错，正好互补。”
“梨梨, 你觉得呢？”
明梨张嘴就要反驳。
陆之郁幽幽将她打断：“反正你们结婚也是权宜之计，彼此不喜欢, 不如就……”
一股恼意顿时从内心深处涌出直冲胸腔，肆意地横冲直撞，明梨指尖紧攥，气得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做梦！想也别想！”
胸膛起伏不定, 眉目因着情绪变化愈发生动，嫣红的唇一点点地紧紧抿住，她凶巴巴地狠狠瞪了陆之郁一眼，回了包厢。
“梨梨！”
宋窈见状，毫不顾忌地踹了陆之郁一脚。
“陆之郁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故意的是不是！”她也恶狠狠地瞪他，“有的是女人叫你之郁哥，就缺梨梨一个了？”
“嗯，就缺梨梨一个，毕竟从小听到大，习惯了。”陆之郁一本正经。
“……”宋窈万分嫌弃，“陆之郁你是不是男人？”
闻言，陆之郁掀眸瞧了她一眼。
勾唇低低一笑，他端的是轻佻不正经的翩翩贵公子模样：“你说我是不是男人？”
“你……”
“是我小心眼还是阿砚小心眼，嗯？”他悠悠落下一句，漫不经心地似笑非笑又唯恐天下不乱，“再者，我并没有瞎说。”
宋窈瞬间反应了过来。
竟然是真的。
但转念一想，她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后面又说的是什么话？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霍砚不让梨梨叫你之郁哥是因为什么。”
“什么彼此不喜欢，梨梨在感情上本就迟钝，你安的什么心故意误导她。”
陆之郁但笑不语。
“……”
宋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是要看进他眼睛深处试图看清楚他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陆之郁却是低笑：“别这么看着你之郁哥，乖，之郁哥不喜欢你这款。”
宋窈：“……”
“哦，那怎么办呢之郁哥，窈窈就喜欢你呢，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暗恋你很久了？”唇角挽起，宋窈故意用柔到极致的声音娇娇地说，皮笑肉不笑。
她自小和他们插科打诨惯了，何况谈过的男朋友不少，和梨梨不一样，在这种事上根本不会脸红，还会反撩回去。
陆之郁惹她，她才不会输。
正冷眼旁观看他如何和自己斗，却不料……
“慕深，来了？”陆之郁却是朝她身后掀起了眼皮。
宋窈身体倏地微僵，从未有过的体验。
陆之郁敏锐捕捉到了。
心中了然，嘴角笑意深了些许，单手抄入裤袋，他敛了敛笑意，一本正经地演戏：“既然窈窈告白了，那之郁哥考虑考虑，晚上给你答案。”
宋窈：“……”
只对视一眼，她就反应了过来。
陆之郁看出来她喜欢林慕深了。
她极难得的懊恼，更是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她竟然翻车了。
陆之郁恍若不觉她眼中的警告，憋着笑转身先进了包厢。
宋窈闭了闭眼。
迅速调整好，她转身看向林慕深，红唇张合想要说话，林慕深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俊美的脸没什么表情变化，浑不在意地径直走进了包厢。
独留宋窈一人。
*
明梨很不开心。
尽管她相信霍砚，但她就是胸口堵得慌，总是不受控制地就会想起陆之郁说的那番话。
甚至，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霍砚始终不曾带她见家人，也没有提过这事。
他和霍家有嫌隙不愿见他们尚能理解，不算。
那陆家呢？
陆家于他而言是亲近的，可他从未提及过。
明梨心中清楚自己是在钻牛角尖，且不说他刚接手霍家里外都需要忙，还有霍家其他人虎视眈眈，就说她自己，也不曾正式带他回明家见过明家人。
她没什么资格立场生气。
可就是……
脑中胡思乱想着这些，渐渐的，今晚的玩乐她再也提不起一丝兴趣，本想找窈窈说说话，扫视一圈却没见她，林慕深也不在。
“找窈窈？她去洗手间了。”陆之郁凑近低声说。
自然，他没有说宋窈是跟着林慕深去的。
明梨生着他气呢，听到他的话一点也不想理他。
陆之郁失笑，逗她：“之郁哥知道错了，不该把阿砚瞒着你的事告诉你，梨梨不生气，嗯？”
明梨：“……”
她当即起身远离。
见状，指腹抵着额头，陆之郁止不住地闷笑。
宋铖哄完小女朋友转头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疑惑：“郁哥，你笑什么呢？梨梨今晚怎么回事，你欺负她了？”
陆之郁掀起眼皮睨他，笑得毫不心虚：“你看错了。”
宋铖：“……”
因着这个插曲，明梨只觉胸口又堵了几分，下意识地找出手机点亮屏幕，发现通知栏空空，一整天都没有霍砚的消息。
不对。
是除了哄她回别墅那晚，他从不会主动给她发消息，以前是她贴身保镖时，他几乎二十四小时在她身边，需要联系也是直接电话。
有些莫名的恼，明梨指尖发泄般在手机屏幕上用力地戳了戳，简直把手机当成了霍砚的脸。
讨厌的木头霍砚。
*
手机振动时，霍砚刚叫住明珩。
明珩知晓他想问什么，但没有主动提及，而是故作不知：“什么事不能进去说？”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清波会所门口，吃完饭后宋铖便转场到了这里，他是来汇合的，没想到会在下车时撞见同样刚到的霍砚。
霍砚神色淡淡，但眸色极深地看着明珩。
明珩低笑，挑眉：“把我当明梨看了？别啊，我对你可不感兴趣。”
光线笼罩下来，两人的身影皆被拉得很长。
霍砚点了支烟。
浅吸了口，青白烟雾徐徐笼罩，衬得他的脸有些晦暗，愈发得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明珩，”沉哑嗓音从喉咙深处溢出，他直入主题，“我给明梨当保镖时，你告诉我，不能碰到她，也不能让任何异性接触到她，她会恶心。”
他的眼眸浓暗冷寂，一股凌厉的凛冽染上了他俊脸脸廓。
“我想知道原因。”他说。
一股隐隐绰绰的压迫感悄无声息地弥漫进了空气中。
来自霍砚。
四目相对。
明珩神色也未变，语调一如既往：“没什么原因，她不喜欢而已，她对你并不排斥，就够了。”
“明珩。”
“霍砚。”
明珩将他打断，也不在意他如何想的，直接换了话题，问：“既然你说明梨喜欢的人是你，为什么还不告诉她你的心意？”
霍砚薄唇微抿。
手机铃声忽而响起。
明珩摸出瞧了眼，冲他晃了晃：“宋铖催了，进去？”
霍砚定定看着他，最后只是抬起手，冷淡吐出两字：“抽完。”
指间那抹猩红忽明忽暗。
明珩勾了勾唇：“行，那我先进去。”抬脚要走，却在转身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霍砚说了句，“真想知道，或许你可以问明梨。”
*
明珩进了电梯，电梯门彻底合上的刹那，他嘴角仅有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
他想到了昨晚霍砚的电话。
噩梦……
薄唇紧抿，他眉头一点点地皱了起来。
他不确定明梨做的噩梦是否是他猜测的那个，毕竟明梨没有找他，但能让霍砚如此郑重地问，说明昨晚明梨的状态大约很不好。
那么……
他想等下他需要找机会和明梨聊聊。
不管她做什么选择，是继续瞒着其他人，亦或是其他，他总会站在她身边支持她，不会变。
只是……
明珩脑中回想起了当日心理医生说过的话，说其实明梨的状况是她潜意识里不愿想起，选择性遗忘，再引导也是无用。
想治好她的病，需要想起从前事，但那些却又是明梨不愿回想的，甚至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一直不曾将这些告知明梨。
而其实私心里，他更不愿她想起当年往事，所以只当不知一直纵容着她。
“叮”的一声。
电梯到了。
明珩瞬间收敛起所有思绪，暂时将那些压下，修长双腿迈开，他走了出去。
*
会所外。
霍砚身姿笔挺地站在黑色宾利旁，一口一口漫不经心地抽着烟。
夜色笼罩之下，他俊漠完美的五官寡淡没有温度，深眸愈发得晦暗，更有浓稠得化不开的暗色在其中悄无声息地翻滚。
烟燃到尽头，他又点了支，身影好似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半晌，他摁灭了烟头，抬脚准备往里走。
“霍总。”
陌生的女人声音低低徐徐地响起。
与此同时。
明梨从洗手间出来沿着走廊走得很慢。
她轻咬着唇，愈发不开心。
霍砚没有回她消息。
猜测或许在忙，但她多少有些小性子，心里骂了他一句混蛋，胸口闷闷的，她索性推开手边的窗户透透气。
也便是这一刻，视线无意地一瞥，她看到了站在会所外的霍砚。
即便隔着距离有些模糊，但她依然能一眼将他认出，只是笑意还来不及从唇畔溢出，便在下一秒硬生生敛住。
他对面站了个女人。
一个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气质的女人。
而霍砚，他看了她一眼。
瞬间，明梨只觉有铺天盖地的气恼将自己密不透风地包围，一阵又一阵地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气得她眼眶直泛酸。
陆之郁从洗手间出来走近时恰好就看到她望着窗外紧咬唇瓣的模样，不由失笑，哄道：“怎么了，梨梨？还生之郁哥气呢？”
话音才落，却是明梨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陆之郁敛起了笑，思忖是否是自己闹过了，先是放低姿态道歉：“我……”
但明梨没给他说话的计划。
踩着细高跟，她走得极快，没有再看她一眼，怒气冲冲的架势。
陆之郁眉头微皱。
想到什么，他抬眸往窗外看了眼，什么也没有。
思忖几秒，他双腿迈开朝前走决定去追明梨。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看到霍砚被堵在墙角的一幕。
壁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