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对我而言是蓄谋已久
这天晚上我梦到了爸爸，他不像在监狱里的时候那样苍老萎靡，而是像我小时候那样意气风发。他站在一处悬崖边对着我笑。
我又惊又喜，想跑到他身边去，但是我每往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我急的满头大汗，想告诉爸爸他身后就是悬崖，但是我怎么都发不出声音，突然，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就那么掉了下去！
“爸爸，不要！”我尖叫一声，从梦里醒了过来。
枕头湿哒哒的冰凉一片，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郁菲？”沈流深坐起来唤着我的名字，把我拥进怀里:“做恶梦了吗？”
我怔怔看了他片刻才点点头:“我、我梦到我爸了，他好像、好像要离开我。”
“怎么会呢？”沈流深安抚的拍着我的背，语声轻柔:“不要胡思乱想。白天我问过你爸爸的情况，只要手术后好好休养，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菲菲，你要放宽心。”
“我知道。”我把头往他怀里埋的更深，试图驱散内心的不安。
沈流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我，然后很快睡着，我瞪着眼睛辗转反侧，直到天明时分才勉强有一丝困意。
一直没有完全的睡着，意识昏昏沉沉的，感觉沈流深动作极轻的起床，没有多久，他重新回到床前，往我手上套了什么东西，带着冰凉的触感。
睁开眼，映目是一片清透的蓝，镶嵌在细细的铂金指环上。
是戒指。
“它本就属于你。”沈流深淡声说，同时伸手与我交握，两颗半心恰好组成一颗心的形状。
“江设计的真好。”我不由得感叹道，“比陈欢手上那枚好看多了。”
沈流深沉了眸，“郁菲，你还能不能再煞风景一点？”
我干笑两声，这个时候提起陈欢是有些煞风景，可是，看到这枚戒指，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离开前看到陈欢手上那枚戒指的感觉。
因为在意，所以记忆深刻。
我愣了两秒钟:“这就……完了吗？”
他这算是求婚吗？别人求婚不是都有玫瑰钻戒然后单膝下跪吗？
虽然我对玫瑰花的花粉过敏，可是单膝下跪我可以接受啊！我都无法想象沈流深单膝下跪是什么样子的呢，想想还是很令人激动的！
“怎么了？”沈流深皱着眉，完全没有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我很郁闷，抬手晃晃手上的戒指，“沈先生，你这算是向我求婚吗？”
他垂头在我额上吻了吻，淡笑了一声:“不，我不是在向你求婚，只是给我老婆套上属于她的戒指，仅此而已。”
“好吧。”我郁闷的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
“不吃饭吗？”沈流深就着低头的姿势靠在床头，长臂揽着我，“吃了东西再睡。”
我抱着他，没有动，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着，不知怎么回事就摸到了他肋下的那个伤疤，他身体微僵，捉住我的手:“别乱动。”
想到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一切都像是前尘旧梦。
“疼不疼啊？”手依旧在他身上游的很欢畅，但沈流深没有再拦我。
“早就好了。”
我咬着唇:“我是问三年前。三年前，你疼不疼？”
沈流深垂眸，淡淡问我:“你觉得呢？”
“一定很疼吧。”伤口那么深，流了那么多血，陈遇曾经也说过，他几乎丢了半条命。
当时的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我会和沈流深走在一起，现在想想，我居然险些杀了我孩子的父亲！
沈流深突然侧身，凝视着我，眸光认真:“是很疼，不过比起你的第一次，还是值得的。”
我怔了下，垂下眼皮，本能的想躲避他的目光。
我的第一次，的确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陆斐离开后，沈流深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是郁菲。然后我就被丢在床上，当时我的脑袋是懵的，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流深高大的身躯已经把我压的死死的，不管我怎么哭，怎么求他，他都没有丝毫的迟疑。
后来，他从我身体里退出去的时候，有些迟疑的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声音依然冷漠，他说:“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了。”
现在，我真的成了他的女人，可想起当初的沈流深，依然觉得那么的陌生。
仿佛三年前和三年后跟我在一起的是两个不同的人。
“所以，这也怪不了我，是你先强……迫我的。”我摸着他身上的伤疤小声道:“以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突然那么对我，你还指望我……配合你吗？不过，我现在居然还能爱上你，你说我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沈流深嗤笑了一声，我以为他会说点儿什么，起码也会说句抱歉啊什么的，但是他没有动静，眸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我撑起身体。
“我在回味。”沈流深勾起一抹笑:“我还是更喜欢你现在热情如火的样子。”
“你……”我的脸热了热，指着他说不出话。
沈流深抓起我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三年前对你来说是有些突然，不过对于我……”
他顿了顿，半晌才又开口:“对我而言是蓄谋已久。”
“蓄谋……已久？”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心中微动，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敲响，家政阿姨的声音低低传来:“先生，饭已经好了。”
沈流深翻身下床拉我起来:“去吃饭，不要饿到我儿子。”
我呆了一下，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不是女儿？沈流深你是不是重男轻女？”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难道宋瑶没有告诉你，你去检查的那家医院已经被傅斯言并购？”
“……”
这件事偶然提及的事情引发了我和沈流深第一次关于孩子性别的讨论，他似乎并不想谈这个话题，但经不住我的再三追问，有些不耐的开口:“其实男孩女孩都无所谓，只要是从你的肚子里生出来的，都好。”
我愕然了许久，一颗心瞬间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填满。
回c城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傅斯言邀请我们去傅宅吃饭，一直到晚饭开始前宋瑶才姗姗来迟，傅斯言的脸色有些阴沉，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次我一定能喝上你的喜酒吧，你的礼金我已经准备了两次，这一次，请务必让我送出去。”傅斯言一向不苟言笑，难得能开这样的玩笑。
他说的两次，应该是一次在海岛上沈流深和陈欢，另外一次就是我和沈流深没能如期进行的婚礼。
“没关系。”沈流深从善如流:“你可以留到满月酒，送双份。”
沈流深和傅斯言相谈甚欢，宋瑶情绪有些低落，一直在给自己灌酒，“郁姐姐，我真的好舍不得你，你走了，我又是一个人了。”
宋瑶边说边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大杯，我拦住她:“喝这么多干嘛？”
“没关系的郁小姐，她喜欢喝就让她喝。”说罢又转向身后的何叔:“去酒窖里再取两瓶。”
何叔领命而去。
沈流深的手机响起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起身去接电话，回来的时候眉间染了几分匆忙之色，“斯言，我有急事要去一下，麻烦让何叔送菲菲回去。”
傅斯言眸光凝了凝，说了句:“你放心。”
沈流深这才转向我:“菲菲，你回去等我，如果很晚你就先睡，好吗？”
我点了点头，觉得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吗？”
他身后往我肩头一握，“一点小事，你等我回来。”
沈流深匆匆离开，我也没有吃下去的欲望，起身告辞的时候，宋瑶抓起车钥匙:“郁姐姐，还是我送你回去，刚好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
傅斯言站起来，双手插在裤兜里，“郁小姐，瑶瑶喝成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开车，不过她既然想送你，便陪你一起回去，让何叔送你们。”
“好，谢谢。”我说。
傅斯言淡笑:“郁小姐，还记得上次我许你的承诺吗？”
我愣了一下神。
那是一次并不愉快的谈话，傅斯言说:“他日若你无路可走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可以还你这个人情。”
我说我祈祷自己不会有需要他还人情的那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提起这件事，我怔忪看着他，他依然微笑着，笑容矜贵，淡淡道:“这份承诺依然有效。”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说了一个好字。。
第95章 曾经的期待
回去的路上，宋瑶一直追问我傅斯言的承诺，我跟她说了以后她失神了许久，半天靠在我肩膀上说了一句:“靠谁都是靠不住，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我不由得也有些感叹，“但是，自己未必就靠得住。”
宋瑶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楚，车开到楼下的时候她已经靠在我肩上睡着。
我不由得失笑，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她，起码她任何时候都不会委屈自己。
何叔把她放平在后座，然后有些无奈的对我说:“瑶瑶太任性，我家先生也拿她没有办法，让您见笑了郁小姐。”
“您太客气了何叔。”我说。
等到何叔离开我才慢吞吞的上楼，进了电梯，按下楼层，电梯的灯突然闪了一下，我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想起曾经看到过的那些因为电梯故障导致电梯下坠的视频。
下意识的想要出去，但是门已经缓缓合上，与此同时，一阵莫名的心悸袭来，我靠在电梯壁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一颗心扑通扑通，好像随时要从我嘴里跳出来一般！
好在电梯缓缓停在我要到的楼层，可那股心悸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扶着墙慢慢回到房间，捂着心口动也不想动。
我有些担心肚子里那个小家伙的情况，摸索着拿出手机给沈流深打电话，打了两次都没有人接。心里不由得有些郁闷，关键时刻，居然找不到人！
伸手拿了一个杯子，起身想要去倒一杯水。
站起来的瞬间，手里的杯子滑出去。
“咔嚓”一声，碎的四分五裂。
我定定看着一地的碎玻璃愣了许久，似乎有点邪门。我决定不在乱动，捂着心口缓缓坐回沙发上，慢慢的，那股心悸的感觉逐渐消失，呼吸再次顺畅起来。
我就那么睡着了。
一直到沈流深回来时开门的声音把我吵醒，我从胳膊上抬起头，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
“怎么不去床上睡？”沈流深换了鞋进来，眉头接着就蹙起来。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满地的碎玻璃上，眉头皱的更加紧:“怎么回事？”
身上出了一身虚汗，抬手抹了两把汗，我看向他:“刚才我有点不舒服，想喝杯水，结果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沈流深走过来，抬手摸摸我的额头，因为出汗的缘故，额头一片冰凉，“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不要，刚才进电梯的时候电梯灯在闪，我以为电梯出故障。可能是吓的，现在好多了，我好累，不想出去。”我小声说。
“对不起菲菲，我回来晚了。”沈流深凝着视线看着我，满脸歉意。
我又靠回沙发上，他迟疑了一下，对我说:“到床上去睡。”
沈流深弯身把我抱起来，一路往卧室里去。
我把头埋在他的颈间，一股浓郁带着玫瑰后调的香水味扑进我的鼻腔里。
这款香水我知道一个人最喜欢用，那就是陈欢。
所以他刚才匆匆离开是去见陈欢了吗？
他到现在才回来，这段时间一直都跟陈欢在一起吗？
心里顿时纠结了无数的疑问，我抬眸，他那张疲惫的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
这么累……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明明决定了把自己交给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的。可是现在，为什么还是会下意识的怀疑？
可见完全信任一个人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也许越是亲密的人反而越容易不信任，因为太过在意，在意到你根本不可能忽略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沈流深拉过被子替我盖好，我舔了一下唇，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开口问他晚上在哪里的时候，我的鼻子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喷嚏！
这下好了，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假装不了。
我捏了捏鼻子，假装不经意的开口:“这个味道……和陈欢身上的味道好像。她似乎很喜欢用这款香水。”
“嗯。”沈流深并没有否认，看着我淡淡道:“陈欢的父亲是公司的股东之一，今天晚上沈博文在融岛跟他谈公司的新项目，是陈欢告诉我的，当然，她也在场。”
我“哦”了一声，没有发表意见。
这就是算是解释了？
虽然并不怎么满意，可我还能指望他再多说什么呢？
而且上次他已经说过他和陈欢的关系，老死不相往来，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做不成情人，那还有生意，况且，陈遇又即将变成我的姐夫。陈欢和陈遇的关系……
以前从来没有仔细理过这其中的关系，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好乱啊！
“在想什么？”沈流深不满的靠过来，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看清楚我脸上的表情。
“没什么。”他一靠过来，香水的味道也带过来，我下意识的躲了躲。
他拧着眉看了我片刻，“我去洗澡。”
等他洗完澡上床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但又突然清醒了一下，我侧过身看着他:“……我是相信你的，但是、但是我对这个味道很敏感，一点点也不行。”
“我知道。”沈流深凝视着我，眸光幽深，半晌抬手抚了一下我的头发:“休息吧。”
第二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吃过早饭有人来接我们去机场。
出门前我给郁乔打电话，郁乔沉默半晌，声音微哽，她说要到机场来接我，想到她的身体，我本来想拒绝，但是郁乔说，她现在身体很好，她完全可以自己开车出门，而且爸爸知道我要回来，他很高兴，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我。
她说我们可以从机场先去医院，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这样在一起过。
郁乔的话让我充满向往，我紧紧握着手里的电话，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这不就是以前我一直期待的生活吗？
当初我到凤凰台，后来我跟了沈流深，为的，不就是希望郁乔的身体能好起来？
我希望我的爸爸，我的姐姐，他们都能陪在我身边。
而现在不只是他们，还有我身边的这个男人，还有我肚子里的宝宝，一切都像我当初期待的那样，甚至，比我当初期待的还要美好。
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管当初我曾经历过什么。
刚进机场大厅，身后便有人急切的叫我的名字，诧异的回头，居然是阿风！
他穿着餐厅的工作服，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
“你、你怎么来了？”我很惊讶。
离开餐厅那天他刚好休假，没有来得及跟他告别，后来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是关机状态，无奈之下便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告诉他我要离开。
但他一直没有回复，我以为他是不想和我告别。
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欢离别，这无关私人情感。
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机场！
阿风警惕的看了一眼站在我身侧的沈流深，最终才转向我:“我……前几天我回了一趟家，手机忘在餐厅里。今早回来听说你要离开钧城了，小舞，你真的要离开吗？”
“当然是真的离开。”沈流深淡淡说着，抓起我的手放在他手里。
我有点尴尬，对阿风笑了笑，解释道:“我的家人都在c城，而且我也出来很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阿风有些失落，“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在沈流深开口以前，我抢答道，然后又指指自己的肚子:“不过时间应该会比较久。”
“没有关系。”阿风脱口而出，随即又自嘲般笑了一下，“小舞，你能把我当成朋友，我很高兴。以前一直以为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在一起，现在……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很遗憾，你们不会再见面。”沈流深抓着我一只手臂，把我抓到身后。
我怔了怔。
阿风脸上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而是看向沈流深:“小舞是个好女孩，希望你好好珍惜。”
沈流深居高临下，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她好不好，我最清楚。”
阿风没有再说什么，看了我片刻才又开口:“小舞，一路平安，再见。”
我也对他说再见。
直到阿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沈流深倏然扳过我的肩，语气颇为不耐:“郁菲，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知道了！”我挣开沈流深的钳制，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阿风应该是早晨刚到餐厅就听说我要离开，然后就马不停蹄的跑来了机场，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他那幅失魂落魄的样子，饶是我再迟钝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怎么？舍不得吗？”
我推了他一下，脱口道:“你还舍不得陈欢呢！”
沈流深神色瞬间沉了沉，我连忙干笑两声，在他唇边吻了一下，他的脸色才勉强好看了一点。
飞机平稳飞行了三个小时后降落在c城机场。
沈流深的助手已经早早等在出口，我跟在他身后，在人群里搜索着郁乔的影子。
但是我却没有等来郁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