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你还关心我高兴不高兴？

    沈流深明显犹豫了一下，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他眼中的情绪很浓，我分辨不清楚。

    他微微张了张嘴巴，我心里一紧，立刻阻止他开口:“郁乔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心疼我，所以……希望你不要在意她说过的话。”

    我之所以没有等沈流深说……是因为我怕我承担不起那个答案的后果。

    如果他说实话，他坦白告诉我那天晚上他和陈欢在一起，所以错过了孩子的出生，那么我该怎么办？我们并没有结婚，也不存在出轨一说，我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吗？

    他如果对我说了谎话，我就更不知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还能再相信他吗？

    我脑子乱的很。

    睡觉的时候我还是远远的缩在床侧，尽量避免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沈流深从身后拍了几下我的背，再无动作。

    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这一点，我还应该感激他。

    意识昏昏沉沉之际我感觉到有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动作轻柔，带着让我安心的味道。恍惚中有个缥缈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对不起……再忍一忍……”

    我用力想要睁开眼睛，想听的清楚一点，但意识很快沉入黑暗之中。

    第二天沈流深去医院看孩子，他拍了视频发给我，我看着视频抱着手机忍不住就哭起来。

    他还是那么小，但是状态比刚出生的时候好了很多。小手和小胳膊一直在动，视频最后他向着手机镜头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的心立刻软的都要化了。

    他已经在保温箱里呆了一个月，还要继续再待一段时间，我每一天过的都格外煎熬，起初还能靠着手机里的视频缓解一下焦灼的情绪，慢慢的视频对我已经不起作用，我只想看到孩子，陪在孩子身边。

    我和沈流深的话越来越少，常常他问我好几句，我才回答一句。心里堆着一股无名之火，看到沈流深，我就想起陈欢，想起照片上的情景。

    终于，在我对着月嫂和杨姐发了几次莫名其妙的火以后，沈流深对我说:“换件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我迟疑了几秒钟才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沈流深，我刚刚出月子，月嫂说我是早产，让我必须在家里待够一百天才能出门。

    当时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我简直就要疯了，但是她说，她有经验，然后列举了一系列的例子。这一个月，因为她有经验，不许这个不许那个我都忍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沈心月找来的月嫂，我想我可能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我为什么要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在我的生活里指手画脚？

    “我……能出去吗？”我抓着沈流深的一片衣角，有点激动。

    沈流深看了我一眼:“你觉得你继续呆在家里的结果比出门能好的了多少？”

    我低着头，有点语塞。

    我可能得了产后抑郁症，最近的情绪真的是差到了极点。

    “去换衣服。”沈流深对我说了一句。

    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下楼，跟在沈流深身后出门的时候，月嫂从厨房里追上来，但她还没开口便被沈流深凌厉的眼神逼退。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讪讪退了回去。

    上车以后，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所以沈流深抓起我的手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孩子的名字姑姑起了。”沈流深说。

    “哦？”我看着他，“叫什么？”

    沈流深侧眸一笑:“她特意找人测的八字，说命中多水，所以起名叫沈禹。小名叫小鱼。”

    “额……”我怔了一下，“我一直以为姑姑是个唯物主义者，看不出来她也会有这么迷信的时候。沈禹，沈禹，这个禹字我能理解，命里多水嘛，所以叫禹，大禹治水，可小名为什么叫小鱼啊？”

    沈流深轻笑了一声，声音变得很软很软，带着一点沙哑，显得很有磁性:“上次姑姑去看他，他对着姑姑吐泡泡，看上去像个小金鱼，所以才想到这么一个名字。你如果不喜欢可以改。”

    “没有没有。”我摆摆手，他说的声情并茂，我忍不住充满向往，我也希望能看到小鱼吐泡泡的样子。

    “挺好的，就叫小鱼好了，小鱼，也很萌啊。”

    “好，就叫小鱼。”他轻声说，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

    这应该是孩子出生以后我们进行的最愉快的一次谈话了，我暂且忘记我们之间那些不愉快的东西，现在我们是小鱼的爸爸和妈妈。

    小鱼在保温箱里呆了一个月，体重才跟其他刚出生的宝宝差不多，我隔着保温箱的玻璃逗他，他的小手小脚蹬的很用力，嘴里果然吐出了几个泡泡。

    真的像一条小金鱼一样。

    离开的时候我恋恋不舍，小鱼的小手在半空中动来动去，仿佛是在跟我说再见。我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

    沈流深牵着我往医院外面走，我边走边抹眼泪，周围的人好奇看了两眼，随即都是一副了然的神色。毕竟这里是医院，生死别离，每天都在上演，屡见不鲜。

    穿过医院的花园去车上，走着走着，沈流深的身体突然顿住，我的头一下子碰到他的肩膀上，我闷哼一声，抬起头来不满的看他，他的眼神正定定望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眸中一片冰寒。

    我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一片树荫下，沈励蹲在一把轮椅前正低头跟轮椅上的人说话，表情很认真的样子，定睛仔细看了一眼轮椅上的人，我不由得惊讶的长大嘴巴。

    轮椅上的人，竟然是陆老爷子……

    偷偷看了一眼沈流深的脸色，……很难看，嘴唇很苍白，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暗暗握了一下他的手。

    他收回视线，眸光淡淡扫过我，什么都没说。

    回去的路上车开的极快，并不是回我们住的地方，而是去沈家老宅的路。

    我有点好奇，但忍住了，没有开口问。

    心里还是有些唏嘘的，不管沈家和陆家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却始终也改变不了陆老爷子是沈励父亲的事实。

    所谓父子亲情，血浓于水。

    就好比他和小鱼，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但他仍然是小鱼的父亲，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车平稳停在沈家老宅，沈心月看到我们回来很高兴，拉着我要我帮她去选给小鱼的长命锁，说是习俗，百岁宴上要戴着的。

    我对这些所谓的习俗并不是很在意，而且我的注意力都在沈流深身上，机械的跟着沈心月过去，随手指了其中的一个，“这个吧，这个还不错。”

    “这个？这个好看吗？你不觉得这个太大显得不精致吗？”

    说话间，沈流深已经迈着步子上楼，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看上去格外的落寞。

    我的心不由得就痛了一下。

    等沈心月选完长命锁，我立刻就跑到楼上，房间里没有人，应该在书房。

    我敲门进去，沈流深正在窗户前面抽烟，他最近似乎抽烟非常凶，烟味有些呛人，我清清嗓子，他便把烟熄灭了。

    “有几份文件要拿，马上就好。”沈流深看了一眼书桌上几个散乱的文件夹对我说，但是身体并没有要动的意思。

    “我来吧。”我只好走过去帮他收拾，把那些散乱的纸张一张一张理好。

    理到其中一张时，我的手不由得顿住，有些泛黄的a4纸上方方正正的打印着几个大字:郁氏集团资产评估！

    沈流深怎么会有这个？

    心跳霎时漏掉了一拍，我准备仔细看一眼，但沈流深看到我动作停住，迈着长腿朝我走过来，眼神微微疑惑:“怎么不收了？”

    “收啊。”我说，连忙将手里的文件胡乱理了一下，准备放进一个文件夹里，不料拿起那个文件夹时里面有个东西“啪嗒”一声掉了出来，砸在书桌上。

    是个红木相框，里面有一张合影。应该是沈流深和他父母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流深和他父母的合影，沈流深的母亲……的确很美，尤其是眼睛，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和沈流深的父亲站在一起，有种日月同辉的错觉。

    难怪沈流深那双眼睛总是那么的幽深莫测，仿佛深渊一般，原来是继承了她母亲啊。倒是他父亲，带着一个黑框眼镜，看上去很斯文，一点都不像是商人，倒是有种教书先生的气质。

    我这么想着，沈流深已经来到我身边，我连忙收起相框，“我以为里面没东西，结果这个掉出来了。对不起啊。”

    “没关系。”沈流深从我手中结果相框重新放回文件夹里合上，“这个也是要带走的。其他的收拾好了吗？”

    我点点头:“好了。”说着把手机的东西递给他。

    “那回去吧。”他转身说道。

    “你……是不是因为沈励不高兴？”脑海里思想争斗了半天，我弱弱问道。

    他的身体顿住，测过神凝视着我，我也看着他，他挑着长眉淡淡道:“你还关心我高兴不高兴？”。

    第105章 他的尺寸

    什么叫我还关心他高兴不高兴？难道我现在不是在关心他吗？

    但一想到他现在可能因为沈励心情低落，我勉强忍住了要反击的冲动，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我当然关心你。”

    “那就好。”沈流深说。

    告别了沈心月回到郁家，沈流深拿着他的文件进了书房。我想着那张郁家产业的资产评估，心里有些焦灼。

    我生孩子的那天晚上，沈流深很明显是要告诉我点什么的，不巧的是关键时刻他被陈欢叫走。后来，在看到那张照片以后，加上小鱼又早产，我们就再也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最近我们之间的气氛很怪异，正常说话都很少，就更不要说从前那些沉重的事情了。

    我想着等沈流深哪天不在家的时候去他书房里找到那份文件仔细看下，也许我能够找到郁家当年破产的真相。虽然我没有翻别人隐私的习惯，但是目前为止，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不过接下来的两天沈流深根本没有出门，公司的文件都是助理送到家里来处理，隔天再拿走。

    自从上次沈流深带着我一起去看过小鱼以后，月嫂便再也不管我是不是出门了，也不会用那些所谓的经验来压我，我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我每天都可以去医院看小鱼，也可以跟郁乔一起去逛街。至于照片的事情，我刻意不去想，只是面对沈流深的时候心里会有些别扭。

    我跟郁乔一起去了医院，郁乔第一次见到小鱼很兴奋，从医院出来以后便拉着我去了商场，说是要给小鱼买东西。

    虽然家里衣服和鞋子已经准备了一些，但是看到那些漂亮的小衣服依然忍不住心里的激动。

    给小鱼买完东西路过商场的男装区，突发奇想的想给沈流深也买两件，挑了半天挑中了两款衬衫，一件白色，一件浅灰色。

    沈流深的衬衫大都是这几个色系，黑白灰。

    服务员对我甜美一笑，“小姐您眼光真好，这是本季新款。请问小姐需要什么尺码，我帮您包起来。”

    这一问，倒真是把我给问住了。

    我定定看了服务员半天，重复着两个字:“尺码？”

    服务员也是一愣:“是的，您先生穿哪一个尺码，我帮您包起来。”

    “你不知道他穿什么尺码吗？”郁乔狐疑的看着我。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跟沈流深在一起这么久，如今孩子都有了，可我居然从没留意过他穿什么尺寸的衣服，这个……就有点尴尬了。

    服务员的眼神变的很奇怪。

    郁乔看着我:“菲菲，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干笑两声，立刻掏出手机晃了晃:“我打电话问问。”

    手机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沈流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什么事？”

    清了清嗓子，我开口问道:“我和我姐在商场给小鱼买东西，顺便想帮你带两件衣服回去。额……那个，你穿什么尺寸的衬衫？”

    沈流深沉默了一会儿，我握着手机，心里咚咚响了两声。

    “42号。”沈流深吐出几个字以后，挂了电话。

    我松了一口气，收起手机对服务员说:“42号，谢谢。”

    回去的车上，郁乔一言难尽的看着我，“菲菲，你跟他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连他穿什么尺寸的衣服都不知道？”

    “我没有留意过。”我垂着头小声说。

    “平时你都不关心他的生活吗？两个人在一起，衣服的尺码，口味的偏好，生活的习惯，这是最基本的。”

    “额……”我呆滞的看着郁乔，眨了眨眼睛，“其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郁乔无奈的摇了摇头。

    脑子里不自觉的闪过在沈家老宅时他说过的话，你还关心我高兴不高兴？

    心里突然有点不是个滋味起来，我一直觉得我很爱他，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他。

    从前我把他当成能救郁乔的救命稻草，我勉强自己取悦他。后来我逐渐爱上他，却始终对他心怀芥蒂。

    郁乔说她那里有一些爸爸的遗物，之前我怀着小鱼，她没有给我。现在小鱼已经出生了，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她让我去拿一样，留个念想。

    我想了想，便跟着她去了。

    进门以后才发现陈欢也在，她不知道再跟陈遇说什么，陈遇脸色暗沉，显得有几分不耐烦。看到我和郁乔同时进门，陈遇站起来对陈欢说:“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可以走了。你的事情跟我无关，我不会帮你。”

    陈欢一脸悻悻的站起来，美眸扫过我跟郁乔的时候裹挟了几分嘲讽:“你有骨气，这很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不再是陈家的继承人，你不姓陈，这个女人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这么有骨气！”

    陈遇讥讽一笑:“如果真能不姓陈，那倒也不错。要不然你跟爸爸说一下，让我随母姓？”

    “你可不要后悔！”陈欢尖声说道。

    陈遇迈着步子走开，“你要留下来吃晚饭吗？不过好像没有准备你的饭，所以你看你要不要先走一步，不然你在这里看着我们也不好意思吃，你说对吧？”

    陈欢恨恨瞪他一眼，弯身抓起自己的包，走过来。

    路过我身边时她停下来，有意无意的抬起她的纤纤十指，红色的指甲油很是刺目:“郁小姐，你觉得我这个指甲油的颜色怎么样？是不是似曾相识？”

    她这是在挑衅我吗？这是她一惯的手段，我才不会上她的当。我认真的凑上去仔细看了两眼:“颜色还不错啊。不过就是风尘气息太浓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以前我在凤凰台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很爱涂这个颜色。”

    陈欢大概没有想到数月不见我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起来，娇媚的脸上闪过一丝恶毒，“听流深说你生完孩子了，还没找到机会恭喜你喜得贵子呢。我还听说郁小姐这次生孩子九死一生呢，流深也真是的，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也没能在你身边，郁小姐不会怪他吧。”

    陈欢这是变相提醒我，那天晚上沈流深和他在一起的事实。她想看我失落，崩溃的样子，我凭什么要让她看到？

    “我为什么要怪他？”我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陈欢:“孩子又不只是他的，也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怪他呢？陈小姐刚才说没有机会恭喜我，怎么会没有机会呢？我想以陈家和沈家的交情，孩子的百岁晏姑姑肯定会送请柬给你的，你觉得呢？”我看着她，语声平稳。

    “百岁宴？”她怔了一下，旋即走进我，冷笑一声:“郁小姐如今的耐力让我刮目相看，不过委曲求全也未必就能守得住。”

    陈欢身上的香水味很浓郁。

    她真的很钟爱这款香水，她一靠近我，我的鼻孔里就痒痒的，我揉了揉鼻子，闷声闷气的说道:“守不守的住都是我的事情。”

    陈欢张嘴还要说些什么，我捂着嘴巴大声打了一个喷嚏，鼻涕都出来了。

    郁乔连忙给我递纸巾，“这是感冒了吗？”

    我连忙摇头:“不是，是郁小姐身上的香水味，我对这个味道过敏，一丁点都不能闻到。对不起啊陈小姐，你看我这个样子，我去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平复下来，我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心里很难受，酸酸的涩涩的。

    出来的时候陈欢已经走了。

    爸爸的遗物并不多，我只拿了一块手表，那块手表爸爸戴了很多年，一直非常爱惜，我猜它对爸爸肯定有某种不同寻常的意义。

    我拿了东西就要走，但是陈家的阿姨已经摆了晚饭，郁乔再三挽留我，我只好留下来吃了晚饭。

    陈遇还没有见过小鱼，他看着我手机里小鱼的照片有些动容，和郁乔说起孩子这个话题，郁乔脸色有些不对，半天才说:“我是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的。”

    陈遇微怔，郁乔又说:“好在有小鱼。等他长大一点我可以带他，到时候菲菲可以再生一个。”

    郁乔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额……”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这个孩子姓沈，不是姓郁，沈流深怎么可能允许他的孩子跟着郁乔一起生活？但我知道郁乔这话是说给陈遇听的。

    她的心脏不好，这病是会遗传的。就像她遗传自我妈一样，骨血里的东西，很难改变。

    陈遇放下筷子，认真的看向郁乔，就在他准备开口说话时，我的手机响起来。。